还是可佳从厕所出来看见了,赶紧大叫起来,虽然操场和宿舍到处都是人,但都被太阳晒得发蔫,昏昏然没劲儿。沁芳正在隔壁宿舍玩,顺便检查一下情况,体察“民情”。猛听的一声大叫“快来帮忙啊”,声音凄惨,便赶紧冲出来,趴在栏杆上看不清,只听得彩云大哭大喊,情急之下飞扑到路边杨树上,借着树枝在她体重下往下弯的功夫放手换了两下树枝,在离地三尺高的时候纵身跳下,刚好落在玉香旁边。
听着刘玉香嚎啕大哭,喊着“烫死了”,看看情形,八九不离十:被开水烫了。沁芳脑子飞转,赶紧吩咐董茹道:“愣着做什么,快拿着这桶去提一桶凉水来。”
董茹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用,赶紧拿着刚才的开水桶去了。
沁芳又叫可佳道:“佳佳,帮忙去哪个宿舍再找两个桶来,多提点儿凉水。”
这时附近已经有人围过来,沁芳扶着彩云,闭上眼睛想了三秒钟,抬头看着也不论是谁,吩咐道:“赶紧通知杨营长和张连长,如果这里没有电话或者没有车送她去医院,赶紧来跟我说一声。”事情紧急,如果真的没有,那就让二哥哥派人来吧,顾不了那么多了。
董茹这个小妮子,这会儿还偷懒,让她提一桶水却只提了小半桶。顾不上说她了,沁芳看着已经止了哭的彩云,吩咐道:“咬着牙,忍一下。把右脚放到桶里进去。”见旁边一个谁还想上来给她脱鞋子,沁芳忍不住喝道:“都什么时候了,管这个做什么。放进去!”最后一句是冲着刘彩云喊得,见她迟疑,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害怕,沁芳不禁厌恶不已,命令道。
没办法,似乎真的怕了沁芳,彩云只好把脚放进去,顿时疼的要拿出来,却被沁芳按住了,不顾她杀猪似的大叫,吩咐董茹道:“按住她的脚,别让她出来,给她小腿上也不停的泼凉水。”两个没用的姑娘,就这么点事儿,也能出这么大问题,还好意思叫得出来。沁芳恨不得一人给她一个大嘴巴,一脸的戾气,谁见了都有点儿害怕。
这会儿功夫可佳已经拿了两个桶来,男生也都围过来了,帮着提了两满桶水来。沁芳有点儿生气的命令彩云道:“把脚拿出来放到那个桶里,忍着点儿,过去就好了。董茹,来帮她把鞋子脱掉,就在水里脱,袜子也试着脱了,再把裤脚捞起来,要脱不下来就算了。”
看着没办法,彩云勉强听了话,但当脚放进满满的凉水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按说也怨不得她。这里的自来水从地下取出来,温度很低的,就是平常猛的把手放到水龙头下,也会觉得渗,别说她脚刚被一桶开水烫过,爆热爆冷,姑娘家细皮嫩肉的真未必受得了。
沁芳皱了皱眉头,伸手做好准备,好把她腿按住。董茹也赶紧过来,还好都脱了,脱完又换了个桶,好多人都转过脸去,不忍细看。彩云的腿一边儿已经红了一大片,一溜水泡,也不知道脱袜子的时候有没有把烫掉的皮带下来,这会儿也没人懂也没人管。
这会儿功夫营长和连长都到了,后面还有人议论“沁芳从楼上摔下来”,听的杨营长心吊在嗓子眼,以为这会儿围观的就是沁芳从楼上摔下来这事儿,这可不要了他老命那!
围着的人群让开一条路来,营长和连长进去一看:谢天谢地,沁芳没事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处置那假传信息的,赶紧问了一句,事情简单,旁边几个七嘴八舌的早说清楚了。训练场当然有电话,虽然在领导的楼那边,但营长进去一下没关系,毕竟武装部更大的领导没在的时候,他就是这儿的头,这儿都归他管。
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年级组长和几个班主任还有众位教官也来看看究竟。其中有人怀疑道:“脚烫的那么严重,怎么可以放到冷水里,别热气渗进去,伤的不就更厉害了?”
呃……介个么……沁芳确实没有学过烫伤的治疗,但在家里端菜端粥经常有,或者被锅里热油溅了,不总是放在凉水里的吗?不过听的有人怀疑,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因此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反驳。这……真是的,有没有真懂的?不知道的求你别再胡说了。
听的这种说法,彩云还来了劲儿,哭道:“这都是你的主意,有事儿我只找你。”
那边半瓶醋还继续摇头叹息道:“可惜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来不及了,还不赶紧拿出来?”
呃……这……沁芳怎么办?看着彩云怨恨的神情,她也没辙了。就在这当儿,只听得外围一个声音大叫道:“没错的。我那年夏天烫了送到医院还是先泡冷水。芳芳做的没错,不信一会儿问大夫就知道了。”听口气像是包子,二班的一个男生,经常到三班来跟吴松杉他们玩,也是奥赛班的,因此声音沁芳能听出来一点儿。
“既然这样那就先泡着,大概也有点儿道理。把热气泡出来,也就容易好了。”杨营长刚打完电话回来,赶紧声援沁芳。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眼看见沁芳,到确认她就是小盘的侄女儿,他就感觉像是自己的侄女儿,这两天总是想办法照应她。这么紧要的关头,他更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军营里出了事故,他也有责任的。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等救护车来吧。彩云暂时也不好计较,刚才那个发难的也没了音儿,连谁也没听出来。毕竟都是关心,又没有恶意,就算有沁芳也不想追究。毕竟她周围可见的范围内都在监视中,哪里有谁的藏身之所?只是不想闹得太大而已。
经过这么些时候,刚开始的惊天动地已经冷静下来。沁芳才过来拉着可佳致谢,否则她这个班长连长大概也会有责任。而且就算没责任,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正巧留英一脸着急的过来,三人一块离开大家往一边儿去。可佳低声摇头笑道:“没关系,我正好遇见。不过这会儿都有教官看着了,你也不用管。不过轻度烫伤,休息几天就好了,没事儿的。”
看样子也是,被开水烫是很正常的事儿,就算烫她的开水特别多,又是大热天被烫,但总归那样了,不值得再怎么样。沁芳点头道:“一会儿就该开饭了,等吃完饭我另外给你两个桶。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挺可怜的,也应该谢你一下。”
“怎么乱哄哄的听说你从楼上摔下来?摔到哪里没有?”留英关心她,赶紧插嘴道。
呃……这可怎么说才好?沁芳揉着额角笑着,过来一会儿才解释道:“这些人眼睛倒是尖的很。是彩云被开水烫了,我不过是着急而已,没事儿的。”不过话虽如此,等放下手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赶紧又抬起手来看了一下,却是左手划开了一道口子,细细的一道血印子,有一寸多长。一头有点儿血迹,另一头稍微好点儿,只是发红。
“整个营里只有你穿迷彩服,谁能不知道。还说没事儿,手都划破了。”可佳拉着她就要回宿舍去。她老妈特地给她准备了个小药包,像风油精花露水红药膏红花油创口贴藿香正气水等都带的有,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没事儿,就这么点儿算什么,切菜切了半个指甲我也没当回事儿。别大惊小怪的,我没那么娇气。”见可佳非要拉她上前,又想起刚才彩云哭天喊地,又抱怨她,沁芳肚子里积着一股怨气,因此特意说了后面两句,口气中一股嘲讽,就差没说她在家一下子要提两桶水。
“好了,过去的事儿就算了。知道你吃苦多,不过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营里如今都在说你呢,这回可是名声大振了。”留英搂着她肩头笑道,但显然话中有话。
“我名声难道还不够大振?你又听到些什么了?最近忙着也没顾上找你们玩。”沁芳淡淡的笑道。流言,总是些闲人没事儿编造然后散播的,唯恐天下不乱。不过最近确实忙,在这里两天多,就没好生歇下来过。就算中间休息,也真的需要休息,哪里有精神四处玩?
“玩倒是不要紧。只是听说杨营长和张连长对你特别好,特别照顾你。而且你这连长当得很不错嘛,又威风又能干,我们班主任还说呢:以前总见你不爱多事儿,没想到做起事情来有头有脑,也很有魄力,只怕前途不可限量。刚才那事儿要不是你处理的及时,让热气在脚上多留一会儿,回头就伤得越厉害。”留英笑着又是夸又是赞的,似乎真的很高兴。
“行了,她还在那里怪我呢。疼的要骂我。杨营长和我楼里老林是初中同学,到我们那里去见过我,而且跟我叔叔关系也不错。你知道的,大家都可怜我是个孤儿。”略过后面那个问题,赶紧发泄一下。虽然如今好多了,可被人当做孤儿可怜,总是有些难过。这两天只要听见人唱:“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心里就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