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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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霍集洛此时才相信中计,肠子简直都要悔青了,可是终究于事无补,此时只想着逃命要紧,便令手下的几元将领卫护自己,向外突围去。一路拼杀天昏地暗,忽见西南角上似有一个缺口,而那正是往自己营寨去的路径,顿时大喜,顾不得其他,带着人只是往西南去。他没看见不远处,逸清的嘴角已经挑起一丝笑意。

一切,都如水溶和自己谋策的那样,回兵,今日再不可活了。

霍集洛带着人拼死杀出重围,一路往自家大营里逃去。逸清这里,见他们逃去,令冯紫英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后穷追不舍,追的个霍集洛似那丧家之犬,所行之处,跌跌撞撞、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眼见自家营寨在即,心里刚要松一口气,复见营寨那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霍集洛心中顿时一沉,大叫不妙,原来今日原是志在必胜,故将兵力倾巢而出,回营委实如一座空巢一般,必然是被人趁机偷袭了的,正在懊丧。又听见不远处马蹄攒踏声震耳欲聋,忙抬头看时,去路上是烟尘四起,待到跟前一看,却是乌压压的一片黑甲,鹰军如潮水一般围上来,将霍集洛一行团团围住。

霍集洛身边的残兵余将被这支忽然从天而降的奇兵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鹰军围上来,缓缓缩小了包围,又并不急着动手,忽然闪出一条空隙,一个银盔银甲的人走近前来,笑微微的看着霍集洛。看年龄不大,模样极好,却是一派静水流深的淡定从容举止。

霍集洛并不认得,正在迟疑,那人开口道:“少主人,幸会。本帅恭候多时了。”

此言一出,便似平地一个惊雷,将霍集洛炸的彻底呆住。身边的一位随行的将军前次见过水溶,见此忙向霍集洛用回语说了几句什么,霍集洛勉强镇定着情绪开口道:“你是北静王?你不是已经……”说话时声音略颤抖,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后悔,待要后退,冯紫英早带了人截住了退路,正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冯紫英见到水溶大喜,近前来行礼道:“大帅辛苦。”

水溶微微笑着,略一点头,算是答礼,却对那霍集洛道:“托少主的福,本王虽然箭创已愈。今日特来和少主一叙。”

霍集洛这才知道,所听见的水溶的死讯不过是鹰军使的一诈而已,看看如狼似虎的鹰军,再看看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顿时万念俱灰,知道今日自己再不可活了。这霍集洛到了这般境地,心中反生出鱼死网破之念,横下心来,冷笑道:“你们汉人果然诡计多端,我这才算领略到了。今日中了你的奸计,不过是一死,但是我不服,你赢的不光彩。”

水溶并不恼,反又笑笑道:“我知道霍集少主精通汉学,可知道有个说法叫做兵不厌诈。”

霍集洛冷笑道:“那不过是你们给自己的卑鄙找的借口。”

旁边陈也俊恨道:“大帅还和他废话什么,拿下也就是了。”

水溶摆摆手挥退陈也俊,向霍集洛道:“如果说,今日之事我们算是‘卑鄙’那么,那日在碎石岭设下口袋阵,想要我死无全尸,又于两军交战之时冷箭伤人的,算不算卑鄙呢?”

霍集洛张口结舌,半晌哼了一声道:“不必扯这些。今日既然落在你手里,成者王侯败者贼,要杀要剐随便你。”

水溶点点头道:“说的好啊。不过少主若是识时务,一切都还可以商量。何必一定要鱼死网破呢?”

霍集洛咬牙道:“你不必花言巧语,我们回人不像你们汉人那样懦弱,绝对不会投降的。战死是光荣,我绝对不会忍辱偷生,令家族蒙羞。你若是个好汉,我们便决个高下。看刀。”说着挥着砍刀对着水溶冲过来,来势汹汹,力道极狠。

陈也俊低声道:“你也不看你配不配和我大帅动手。”说着便要上前,水溶以目止之,几乎同时,足尖微立,离开马镫,施展轻功,如大雁略翅一般,凌空一踢,正中霍集洛的胸口。这一踢看似轻捷,事实上内力极足,霍集洛来不及喊出声来,便跌落在马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一招制敌。鹰军将士面面相觑,都是惊叹。

水溶稳稳落地,剑尖逼在他的喉头,依旧是笑着道:“少主,如何?好言相劝不听,难道一定要送命才罢休吗?”不知为何,刚才这一动,胸口忽然有点酸麻的痛感,心里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来。

然而就是这一皱眉,却没有逃过陈也俊的眼睛,心里顿时一沉。原来,顾淞临行向陈也俊叮嘱过绝不可令水溶拼杀太过。水溶虽说金创平复,但到底身上的淤毒未解,平常的打斗倒也无妨,只怕是运动内力,一旦施展诸如轻功这样需要内力的功夫,便会加快身上淤毒在脏腑的游移,十分危险。所以,刚才他才想拦住水溶,没想到还是被水溶抢在前面。

霍集洛着了这一下,才知道当日阿丹卓的话不是幌子,这北静王水溶,当真是有本事,此时反倒释然,闭上眼道:“算你厉害。不必废话,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冯紫英道:“大帅,不如抓他活的,押进京去,给皇上发落。”

水溶不置可否,看着霍集洛轮廓深陷的勇毅面容,带着绝不妥协和听天由命。心里竟生出几分欣赏来。暗自思忖,这样便是杀了他,亦不能令回人心服,到时候回人为雪此辱,必然会再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到时候怕是又生出许多麻烦,倒不如想个办法令他们从此臣服了的倒好,水溶的嘴角忽然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手一松,剑垂了下来,潇洒的收剑回鞘。

这个举动,令被俘虏的回将和自家鹰军都是一愣,不解何意。

难道大帅要放水?冯紫英和陈也俊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却听道水溶冷声道:“霍集少主,果然好胆识。不知你可知道我们汉家有一句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霍集洛猛然睁开眼睛,见水溶已经收回剑去又如此说,不解道:“你什么意思。”语气里自然还是满是敌意。

水溶略不介意道:“少主何不起来说话。”

霍集洛犹豫了片刻,挣扎着爬起来,被水溶踢中的胸口伤的不轻,脸上的肌肉因痛楚有些痉挛,但还是勉强自己站直了,直视着水溶,又问了一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水溶缓缓走近到一个附耳的距离。惊得那陈也俊和冯紫英都替他涅了一把汗,浑身紧绷着,手也不自觉地按住将剑掣出一半来。

那水溶却神态自若的在那霍集洛耳边低语道:“霍集少主来中原,不知可放心的下令堂。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令堂在家族中何以托身?如果我没记错,令弟霍集纳如今只盼着你此战不能回去呢。”

此言如兜头一记闷棍,霍集洛的脸色立时变了。原来,这霍集洛的父亲霍集占姬妾众多,子孙也众多,在回部,嫡出庶出并不是那么被看重,所有的儿子皆可承继和卓之位,只是能者为先而已,故而和卓之子多对霍集洛的地位虎视眈眈,才水溶提到的霍集纳便是其中一个。回部风俗虽然多与天朝有异,但有一点却是相仿,那就是母凭子贵,若是没有儿子,无论是否是正室,在众多姬妾中都没有任何地位。霍集洛的母亲,也就是霍集占的正室夫人,一声只有霍集洛这一个儿子,若是霍集洛今日战死,对他父亲来说,并不值什么,少不得再立一个少主便了,但对于他的母亲却就是灭顶之灾。霍集洛向来和自己母亲感情极好,所以此时一想到自己死了,母亲便再无依靠,他本是个孝顺的人,如何舍得?但是他自幼被灌输的便是战死光荣,投降奇耻,要让自己说服自己投降,实在是难事,但是若是投降回去,也是一死,想了想,一咬牙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说着掣出腰间暗藏的匕首,往自己胸口扎去,没想到水溶比他更快,拇指不知弹起个什么,正中那匕首,霍集洛手一软,桄榔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就听见水溶厉声呵斥道:“战败自刎,是不智也,弃同袍于敌手,是不义也,抛敝老母于世,是不孝也,霍集洛,你这样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耻笑你是个愚蠢的懦夫。”

水溶此言正好击中了他的软肋,霍集洛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这一点情绪没能逃过水溶的眼睛,水溶扬一扬眉毛,继续趁热打铁低声道:“回部此战,师出无名,你便是死了,亦不能扬名于后世,令尊和部族中的老少亦不会顾惜,反而会笑你无能。所能为你落泪伤心的也只是令堂而已,令堂若为此伤痛过馀,你便是古今第一不孝之人,你这一死,亲者痛、仇者快,哼,我也为你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