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集洛脸色青红不定口中只道:“你这是离间之计,我不会中计的。”话说的虽然分毫不让,但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水溶冷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无法,如今你已经被我生擒俘虏,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来人,将他带回营,押解回京。”
说着挥挥手,便要带人走回营,两个结壮的校尉上前,反剪了霍集洛的双手,便要带走,水溶扭头一眼瞥见,立时道:“松开,不必。”校尉一愣,便住了手,只好拿刀逼押着他走。霍集洛呆了一下,木然的随着他们走了几步,看着水溶气度不凡的背影,那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与果敢,当真是自己不能比的,一时又想起自己在家的母亲,心里一发生出牵挂来,忽然大叫一声:“等等。”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水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节,嘴角斜斜一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只是转过身来对着霍集洛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脸的肃然。
霍集洛直视着水溶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听你的。”
水溶笑笑道:“说来听听。”
霍集洛不语,先目视推搡着自己的两个校尉,水溶会意,挥挥手,令他们退下。
霍集洛输了口气,看着水溶道:“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陈也俊怒道:“大胆。”
水溶抬抬手,止住了陈也俊的呵斥,向霍集洛点点头,先行一步,二人离开众人往一个僻静的地方去,陈也俊和冯紫英想要跟上,却被水溶喝止。
霍集洛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水溶,不禁叹道:“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偷袭你。”
水溶的眼中是自负的笑意道:“你也算是个人物,我赌你不会。”
霍集洛一怔,然后感慨的点头道:“水元帅,我服你了。”说着对着水溶双臂交叉在胸前,弯下腰去。于回人,这已经算是相当重的礼。
水溶虚扶他起来道:“少主不必如此。”
霍集洛道:“自从你我交手,你一次又一次识破我的用意,上次碎石岭是一次,这次又是一次。你太可怕了。”水溶闻言,笑而不语。霍集洛道:“更让我奇怪是你今天说的话,你怎么会对我的事那么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而不殆。”水溶这才开口,语气轻松却笃定。在知道了回将是这霍集洛之后,他早就令人收集了他的情况,没想到今日正派上用场。
霍集洛自幼也曾读过中原的兵书,这句话对他并不难懂,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我总是觉得自己懂得兵法,现在才明白,我并不真的懂得。用你们汉人的话就是,纸上谈兵。”顿了顿,又道:“水元帅,你说的对,我若是今日死了,实在是不值,但是……”欲言又止,轻轻的叹气。
水溶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霍集洛沉默了半晌,方道:“我此次一败涂地,就算不死,回去也是难道部族中人的非议。诚如你所说,我二弟他正盼望着我吃了败仗回去,他就可以趁机在父亲面前谗言,把我废掉。父亲年过半百,这几年越发生了禅位的意思……万一……”
水溶点点头,补充道:“易储?”
霍集洛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是的。”
水溶忽然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挥戈东来须知道,以你们回部的兵力,根本不是天朝的对手。”
这个问题十分敏感,霍集洛脸色蓦然一暗,沉默不语。水溶见此故作轻松的道:“你若是不想说,便算了。”
霍集洛犹豫了一会道:“说也无妨。父王早就想和你们一战了,其实本也不会这么仓促,只是前次你们天朝那边一位姓秦的王爷,遣人带来了贵重的礼物,要和我们合作。正巧,天山连年少雨,牧草贫瘠。父王才决定……”
下面的话不必说了,水溶完全明白了,姓秦的王爷,大概上就是江南的秦炎秦祎父子了,眉头一皱,水溶想起一计来,笑向霍集洛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若是你肯配合,我保证你可顺利坐上和卓之位。”
霍集洛闻言心头一喜,忙侧耳倾听。
那霍集洛听了水溶之劝,思前想后,深知再硬撑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一时又想起母亲,更是万般不舍,终于下定决心,允诺降顺天朝,二人议定五日之后歃血为盟,回部纳降称臣,便各自带人回营。陈也俊十分不解,深怕霍集洛反悔,向水溶微吐担心之意,想要把霍集洛先行押回营中,以为人质,谁知那水溶闻言只是淡淡的说不必,笑着要他点起人马回营去,余者一概不答,上了马径自去了。
陈也俊见水溶一脸成竹在胸的神态,纵有千般疑惑,也只得咽下,听从水溶的吩咐,和冯紫英等一道,浩浩荡荡的回营。
营寨里,逸清正在焦急等候,听见说水溶等得胜而归,十分欢喜,相隔里余便同柳芳卫若兰等迎了出来。不多时,见水溶一行人疾风掣雷。下马斯见毕,水溶便将经过告诉逸清,说到那霍集洛答应归降一节,逸清也有些将信将疑。二人联名具表八百里加急奏报当今。此时柳芳来报请水溶查验战果,但逸清看着水溶精神有些倦怠,便一再要他回帐休息,自己带了人去验看。水溶自己也觉得有些疲惫,胸口有些发闷,便也不再坚持,回到内帐,便嗅到一阵鸡汤的香气,精神不禁为之一振,笑往榻上坐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微微笑着道:“玉儿,你在弄什么,好香。”
又过了一会儿,黛玉方从后面转出来,女扮男装分毫不减其雅秀之气,笑吟吟的道:“好灵的鼻子。你说我弄的什么。”
水溶笑道:“我猜是参鸡汤罢。”说着轻轻的拉过黛玉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自大战将即,他和逸清商议,便将黛玉暂时托付瑞雪和晴雯往凉州城里住着,又派了人保护,只等着今日战事完了,逸清才差人接了回来。
黛玉轻轻的抽回手来,轻轻的戳着他的眉心道:“少轻狂罢,这屋里还有别人哩。”
话音未落,晴雯笑嘻嘻的出来,也是一身男装,道:“禀告王妃,鸡汤已经熬好了。奴婢可以回避了。”手里还托了一只青花汤碗,一面说一面将碗箸放在桌上。
黛玉嗔道:“晴雯姐姐又没正经了。”
晴雯笑道:“我哪里敢呢。”又笑向水溶道:“王爷,这鸡汤可是王妃亲手熬了,费了多少心思,也不消说了。我也不敢打扰,这一仗伤员不少,我这就去药帐,帮师父和瑞雪研药去。”说着脚步轻快出了内帐,转了出去。
水溶站起身来,拉着黛玉在怀里,有些责备的道:“怎么亲自下厨去了。这些事都是有人做的。”
黛玉笑道:“你那伤本来就未好的利索,连日又忙碌,怎能不好生调补一番,若是回到京城,母亲看到你瘦了好些,岂不心疼呢。”
水溶笑道:“我壮实的很,倒是你,不该这么劳神的。有这些空歇歇不好吗?”
黛玉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为自己的夫君洗手做羹汤,也值得大惊小怪的。还不快来尝一尝看,仔细一会儿凉了。”
水溶笑着拉她坐下,揭开盖子,热气蒸腾,参鸡汤糅合着淡淡的药香,令人怡神,汤色清澄,分毫不显肥腻。水溶深吸一口气笑道:“正好觉得饿了。”便要大快朵颐。黛玉在旁微笑着看着他不经意间露出的些许孩子气。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外响起:“显见得是出嫁从夫了。玉儿,你有好东西也只想着浩卿,再没我什么事。”
黛玉和水溶一听便知道是逸清进来了,水溶就向外高声道:“闻着香味就来了,也不知道是腿长还是鼻子太灵光了。这里并没有你的。”
说话间逸清已经打了帘子进来道:“玉儿,我也连日辛苦的很,你就不给我补一补?”脸上是装出来的一脸不满,眼里却满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刚才清验战果,这一仗全胜而归,心情自然轻松,便要打趣水溶和黛玉二人。
黛玉调皮的道:“听听,这哪里像个当大哥的人说的话。你要喝鸡汤呢,还是再等二三日,待霏雨姐姐回来给你炖的好。霏雨姐姐精通药理,必能调配出适合兄长的方子来呢。何必来这里讨吃的。”说着抿嘴儿直笑。
逸清笑道:“伶牙俐齿,罢了,我是说不过你的。你如今眼里只有浩卿一个人,再没我什么事。”
水溶本事饶有兴趣的听着兄妹二人斗口,此时忍不住插言道:“我怎么听的酸溜溜的,得亏是鹰军的副帅,这点子气量也没有。罢了,玉儿,有那炖剩下的鸡骨头鸡杂碎,给他盛一碗来,免得他眼馋。”
黛玉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