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马背上,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帮人,特别是刚才热情招呼我的这个男子。他外表虽然一派热烙,我却隐隐感觉到他骨子里的冷漠和疏离。我挑眉暗中打量着他,看样子,他似乎长的还不错。
不同于李恪的清俊和潇洒,他的身上有一种更为粗矿的男性魅力。略微黝黑地面孔上,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眉眼里的冷峻,让我禁不住想起了,旷野上的冷漠凶残的狼王。
是的,这是一个看起来,象狼一样危险的男人!尽管他笑的那般无害,却还是忍不住让我望而却步。
“小兄弟若是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勉强了。”看我面对他的的殷勤招呼,丝毫不为所动,那男子敛住笑,漠然地对我说道。
说完,便回身去和篝火旁其他的人喝酒、聊天去了。以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了。他突如起来的冷淡,虽让我有一点意外,不过,反而却令我安心了下来。
这个样子,才象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我又在马上坐了好半晌,看他们确实没有理睬我,这才纵身跳下马来。我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什么,只在默然地找了一块,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着火光下,那一张张神情欢愉的笑脸,那些笑容,虽难看的近乎狰狞,眼中的快乐却是不容置疑的。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的气息,竟让我想起了结群而居的狼群。
一个年轻而矫健的狼王,领着一群强悍无比的恶狼,这个狼群的战斗力,该是多么的强大。这样一群狼,足可以在旷野上雄霸一方。
“小兄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的不痛快?瞧你那娇滴滴地模样,长的跟个娘们似的。你们大唐的男人就是如此,一点男人家的气概也没有。来,这是羊腿肉,吃一块吧。”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的大汉,起身走过来,对我大声说道。
天气如此寒冷,大冬天的,我穿衣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他居然还打着赤膊。难道他就不冷吗?光头大汉一袭话,打破了我的沉思。
“谢谢!不必了,我不饿。”我由衷地对他感谢道,从李恪离开我的那一秒开始,我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点温度。
近前的这个光头大汉,长的虽然有些近乎丑陋,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并无什么恶意。比起刚才那个外貌出色的男人来说,眼前这个粗鲁的大汉,给我的压力,可就小多了。也让不由感到亲切多了。
面对他的好意,我只能说抱歉了。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任何东西。想起出征的李恪,此去危险重重,想起鄯善城中的大军,前有突厥人虎视耽耽,后有蓝人杰之流,趁机捣乱。想起眼下迷路的自己,面对一群危险而陌生的人,不知道还有不有机会回去。现在,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不是我多心,胡思乱想,眼前这些人着实有些怪异。他们的马匹上,看似驮着大包小包的货物,他们却丝毫一点也不象个商人。那些用来驮货的马匹,看起来是那般的神骏,真若只是用来,作为驮运货物的工具,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特别是其中那匹白色的骏马,体态神峻无比,气势非凡,跟李恪的‘黑旋风’到有得一拼。哪儿象我骑那匹蠢笨的小母马。骑着到还挺稳当,但却一点方向感也没有,如今居然还把我搞得迷路了。
好漂亮的大白马!我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那白马浑身雪白的没有一根杂色,惟有四踢乌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四蹄乌’吗?听李恪说过,这‘四踢乌’,可是一点也不亚于‘汗血宝马’的神驹。如此宝马,难道竟只是拿来运货的吗?就是打死我,我也难以置信。
李恪爱马,若是他看见此马,该是多么的欢喜。想到此,我便忍不住伸手,摸向那匹大白马。大白马打着响鼻,甩着马尾,一副冷漠又高傲地模样。
看我摸它,却丝毫不作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什么嘛?你在优秀,好歹也不过就是个畜生啊!就算你是名贵的‘四蹄乌’好了,我可也是威名远播的大唐军队的副帅。我噘着嘴,挑衅地回瞪着它。
我们一人一马就那般对视着。若是有谁告诉我,我会跟一匹马较劲,我是怎么也真不会相信。眼当下,我却做着这样的傻事。半晌,那大白马似乎屈服了,伸出舌头在我手心里舔了一下。
“呀……”我惊得讶然惊叫一声,大白马嚣张的发出一声厮鸣。
看着大白马一副神气活现地得意模样,我禁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似乎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一大半。我清脆而嘹亮的笑声,回荡在草原的夜空中。
四周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的安静了,那些正吃肉、喝酒、聊天的大汉们干什么去了?我不禁好奇地回头一望,只见众人都张大嘴,傻傻地看着我。我刚才跟大白马那模样一定很蠢吧?不然他们也不会,都是一脸吃惊的模样。
‘嗯……’一声冷哼惊醒了众人,大家赶紧收回了目光,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是他?最初和我打招呼那个男人。那个象狼王一样危险的男人。居然适时地为我解除了尴尬。
我有些懊恼地在裤子上,擦了擦被大白马舔湿地手心,走回我自己的马旁。同是马,人家的马怎么那般的高大威猛,我的马就跟个蠢驴似的。
“大哥,你们是哪儿的人啊?怎么会在这旷野中风餐露宿呢?”看着一直跟在我身旁,傻望着我的光头大汉,我不禁冲他莞尔一笑,出声询问道。
“我们是……”那大汉听了我的问题,大嘴一咧,憨然一笑,大声地对我说道。
“乌合台!”一个严厉地声音,从篝火旁传了过来,一下就打断了那光头大汉的话语。
“哦!小兄弟,我喝酒去了,你也吃点东西吧,离火再近些吧,草原上的夜可是很冷的。”那大汉摸了摸自己光光的头顶,讪讪地说道,说完便退回了火堆旁。
我抬眼看了看,那个出声制止乌合台,和我说话的男人。怎么又是他?那个有着狼一般气质的男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他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吗?依我的小母马的脚程来说,此处离鄯善城绝对不远。他们若不是什么西域客商,便就很可能是突厥的奸细。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我竟误打误撞地将自己送入了狼群吗?
我抬眼望去,那些看似无害,笑的那般灿烂的人,都是突厥人吗?从外表看,和大唐的百姓差别也并不大。我的目光在空中,和一道阴鸷的目光,不期而至。那真的是人的眼睛吗?
草原的夜似乎更加寒冷了。我忍不住在寒风中颤抖着,我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天空中点点寒星闪烁,什么时候,月亮竟然出来了?圆圆地月,清冷地照在我的身上。
传说,有一种人,会在月圆之夜,幻化成狼。我感觉背心冰凉,不远处那若有似无的窥视,诡异的让我几乎有些难以呼吸。夜实在有些太长……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篝火、马匹、还有那一群象狼一样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一切仿佛都不过是,我的一个梦而已。若不是我瞧见了自己身上,盖着的一件黑色披风,我也一定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
黑色披风的主人,就是那个人。在那般危机重重的情况下,我怎么竟然会睡着了?我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恍然想起,我似乎是喝酒了。李恪的琼浆玉液都没有把我灌醉,怎么那平凡普通的‘马奶子酒’就把我喝醉了?
我恍惚记得,当我在月光下颤抖的时候,那个男人从篝火旁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递了一个皮囊给我。是什么?水吗?我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大口喝下后,才知道自己喝的居然是酒。
“这是马奶子酒,头道马奶子酒是不醉人的。”那个男人在我身旁坐下说道。
这马奶子酒是一种粘壮的雪白液体,喝起来有酸头,酒精度数似乎也不太高,清凉适口,沁人心脾。我抱着皮囊独自一个人喝了起来。
篝火旁的人喝的似乎更为尽兴,草园的夜空中飘荡着欢声笑语。多么和谐而欢快的画面!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各民族的人们,都可以如此快乐的在一起,那该是多么没好的事情。来时途经古战场,那支离破碎的骷髅、骸骨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一定要用战争来解决一切的问题?
光头大汗在众人的起哄下,唱起了一首歌。他的声音浑厚而洪亮,充满了磁性。我虽听不懂歌词,却还被他的声音感动了。没想到如此粗声大气的一个男人,唱的歌,却是如此的悠扬婉转。待他的歌声一落,紧接着下一个人,又唱了起来。下一个人唱罢,他的下一个人,又接着唱了起来。大家自发的玩起了接歌的游戏。
很快就唱到了我的面前,我要加入他们吗?我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我却已然不自觉地接着唱了起来。此时我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歌,便是现代由凤凰传奇演唱地《月亮之上》。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在那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谁在呼唤,情深意长,让我的渴望象白云在飘荡。东边牧马,西边放羊,野辣辣地情歌就唱到了天亮。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的身旁,用温柔眼光,让黑夜绚烂。
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缰,马蹄声起,马蹄声落……”
我清脆动听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在月夜里飘荡回响。一曲唱罢,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久久不能自拔。歌声中那种空旷、忧伤、撞击着我的灵魂。
在寒夜的风中,这样一群人,带给我这样的感动。黑夜静谧如水,偶尔可以听见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众人地目光都齐聚向我,他们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了然的喜悦。
“该你了!”我转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这个男人。我的声音,划破了歌声的魔咒。
身旁的男人,深沉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透过我的目光,看向我灵魂的深处。那是一种寻觅灵魂伴侣的痴望。听见我的话,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清了清略微有些沙哑地喉咙,然后轻然歌唱。
我以为他会唱一首多么雄伟豪迈的歌曲,没想到,他却轻柔地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他略带沙哑地温柔,身深地震撼了我,这样一匹旷野中的狼,却能唱出那般温柔的歌曲。他的凝望,昂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不知不觉中,一大袋看似不醉人的马奶子酒,就被我一个人悉数的喝光了。他的沙哑温柔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回荡。仿佛是一首催眠曲一般,让我昏昏欲睡。我的头越发的沉重了,我想我是喝醉了吧!我的头,不由自主地滑向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若有所思的问道。
“水蓝,你呢?你是谁?”我醉眼迷蒙,瞄着他问道。
“水蓝,水漾湛蓝,好名字!真的很适合你。”他在嘴里呢喃着。我‘哧哧’地轻笑着。
“记住,我的名字叫突律,我以后会来找你的。”他低下头,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突律?秃驴!你是和尚吗?”我打了一个酒嗝,盱着眼睛,轻笑着问他。
“我是……”可是,他说的话,已然离我很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睡着了。也许是醉倒了吧!
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们居然撇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走掉了。昨夜的歌声,不是已然让我们,打成一片了吗?今天居然就不告而别了。
我可是找不着回去的路呢!眼下还是寻找出路,比较要紧吧?我翻身准备上马,马鞍上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我疑惑地取下来一看。
“地图!”我惊喜的叫道。
没想到,马鞍上居然有一卷画在羊皮上的地图。地图上,那弯弯曲曲线条的终点,竟然就是鄯善城。是他吗?是那个象狼王一般的男人,给我留下的吗?他怎么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鄯善城?我似乎也并没有说过什么啊?
我骑上马,一手勒住马僵,一手拿和地图,对照了半天,才往鄯善城骑去。不大一会儿,就远远地看见了鄯善城。不是很远嘛,怎么我昨晚,怎么找也没找着啊?想起鄯善城中,群龙无首的军队,我不由快马加鞭赶了回去。希望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出什么乱子才好!
远处沙尘滚滚,一大队骑兵,迎面冲了过来。旌旗招展,鲜艳地旗帜上赫然绣了一个大字‘唐’!我不由惊喜无比。我的天!是我的军队出来寻我了吗?我的心激动地狂跳不已。当先的是一匹全身乌黑的战马。我怎么瞧着,象是‘黑旋风’一般。
待到骑兵骑至身前,我不由呆住了。这马分明就是‘黑旋风’,骑在马上的人,不是李恪还是谁?看见李恪,我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眼泪一下就‘淅沥哗啦’的流了下来。
“水蓝……”李恪心痛地呼唤着我。不等我说什么,一把将我从小母马上,扯到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