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她依然好脾气的忍着,怕伤他自尊,依然让他独自打理着国家。
结果是一年后,外敌入侵女儿国。由于他让所有的将士都去耕田念佛去了,又加上临时召回来组编的都是女将,女儿国无男兵,国家的抵抗力大不如前,到了最后,国家危在旦夕,还是她逼得无路可选,牙一咬,御驾亲征,士气受了鼓舞,才打退了敌人。把危难中的国家救了回来。而她骑在马上,在城外在腥风血雨中征战的时候,回头寻他时,却只看到他远远的站在城墙脚下,抖着身子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大概是什么罪过罪过,我佛慈悲之类,在那一刻,心彻底的凉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想第一次见他,那么丰神俊郎,那么温文儒雅,那么举止高贵,那么万魔不侵的,而如今,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糊涂无能胆小的懦夫罢了。
胜利的班师回朝,重理国政,自已夜以继日,把以前搁置的奏章都改了,又重新上朝,受了大臣们的首肯,重新听政,再也不顾及他了。因为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女儿国就要亡在她手里了。
而唐僧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坐还是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只是没有人再听他的,也没有人再问他,他终日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卷法华或是楞严经,又重新过回了以前打坐冥想的出家生活。只是这次他是在红尘中在龙椅上在皇权左右打坐冥想。色即是空?你得先承认它的有,超越了有,你才能明白它的无?而如今,在众人眼里空气一般的他慢慢的似是洞悉了这其中的真义。
而她,以前在位时是女王,而今甘心退居二线,她也是武则天!非她所愿,而是他太无能,是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逼得她不得不这么作。没有几个女人不想温柔的倚在爱的人怀抱里,由他打天下,自已只享受就好了,没有几个女人想做女强人?只是没有办法,所托非人,丝罗要攀附,那攀附的对象也须是乔木才行的。
他开始沉默,沉默啊沉默,又是一年,终于在一年后暴发。
他大声的质问她,你想要我当你永远的傀儡吗?
她笑着解释,不是,只是你现在还不适应,我帮你治理好了,我再交给你。
他冷笑,说道,不会吧,我看你越当越过瘾啊。自以为是的洞悉。
她听闻此句,几年来的委屈心酸,他躲在城墙下念佛的情影一齐都到脑海里来了。
她说,你以为我不想依着你过小女人的生活啊,问题是你能吗?我把国家交给你,你给我把它治理成什么样了?奏章几个月不理,废除死刑和兵役,最后差点被外敌打了进来,灭了国。
她也愤怒,含着泪抱怨。
他呆了,许久,指着她,说道,好好好。你终于都说出来了。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没用的没本事的靠女人吃饭的人。那好,我走。我走,我重去当我的和尚去。
他怒,冲出门去。想原来她看不起他。是的,他除了吃斋念佛,还有什么本事,不但不会打不会杀,还手无缚鸡之力,西游一路上,打妖怪有悟空,背行李有沙僧,他只需坐在马上就行。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无味,只想快点走,离了她去,不想再面对她,不想听到她如此的话。她却拦住他,哭着留他。
在这一刻,想起以往的恩爱,分分离离,离别重逢,好不容易在一起,又怎么舍得。回抱住她,失声痛哭。
爱是容易的,相处却是难的。
爱是坚强和伟大的,可以破了从小练就的佛心,可以万水千山的找来,只为了见她一面。
而相处却是这样的吃力和无奈,她不想失了这祖辈的天下,他不想吃女人软饭,做她的傀儡。
日子开始过得紧张和无趣,到后来,他索性再也不去上朝了,而她也当作没有发现一样,不再跟他谈及任何国事,对于他的不上朝,也没有发表任何言语。
他更加的沉默,心也更加的凄凉无助。两人开始分房睡,许久不zuo爱。她也不提起,两个人仿佛成了陌生人一般。
炽热的心开始变冷,他每日冥想发呆,心在转了一大圈之后又重回了原地,只有在佛法中才能解除痛楚。一遍一遍的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到此时,沧海桑田,浮云苍狗,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终于明了。什么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算着她要到来的时间,强行将一个宫女搂在怀里,抱到床上去,撕扯开她的衣服,自已再衣衫凌乱的骑了上去。下面的女人因为好奇和压抑有渴望,而他却半点心思都无。只是故意地让她撞进来看到,她脸色突变,拔剑指着他,宫女已经仓惶逃走,她不知道凌乱的衣服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并没有碰那宫女。她是他唯一爱过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女子。但是她不知道。
她慢慢道来,一字一句,她说道,我可以忍受你的无能胆小,但是我无法忍受你的背叛。
他无语,他说,我知道。死是吧,我本是出家人,为你而来,于今要离去了。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让我穿了袈裟僧鞋再走。
她放了剑,点头答应他。
午门候斩的那天,他穿戴成来时的模样,红色袈裟随风飘扬,带着僧帽,穿着僧鞋,坐在囚车上,在风中回望她。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已是心死。
他回头又回头,最后低头,他想走,也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了他去。
而天地之大,又哪还有他的留恋之处,也许死是他最好的归宿,死在爱的人手里,心愿足矣。
临刑的时候,他说,我想要你给我主刀。
愿望被一层层的报上去。他在风中等待,她终于在一层层的人流中龙威凤仪地走向他,拿过行刑人的大刀,寒光闪烁。
他最后望向她,她还是一如从前,那么美,那么高贵。只是如今已再不能让他心动了。她是劫,是他玄奘必须要经历过的磨难。既使相隔千山万水也会相逢,既使别离,也会千山万水寻来。一定要爱过才能生恨,才能心死,才能死心,才能没了牵挂,从此别了她去。
缘生,缘灭,情生,情死,如何?如何?
他笑着说最后一句话,为你回来,我不曾后悔。你动手吧。
一句话却说的她泪水淋淋,手中大刀落下地面,她含泪告道,你走吧。侧过身去,用手拭泪。
他笑,转身离开。嘴里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她却不知道,他与她结合,早已毁了仙身。西游一路上有悟空保护,才保了命,西游回来的路上,已是菩萨真身,妖怪伤不了他。但如今,一个肉体凡胎,外面蛇虫猛兽,怎么躲得过去?
可是他不说,就这样不发一言的离开。
高僧说,色即是空。你得先承认它的有,你才能明了它的空。
到现在终于明白,经历了爱恨,才知道,最痴心最执着最深情最甜美的爱恋,也抵挡不了时光的侵袭。人生不再有如初见,看在各自眼里多是毛病。他不会为她再千山万水而来,她亦不会为他再弃了皇位。爱,再美,也会变质,不会天长地久的。所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祖,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他喃喃自念。一路行去。
几日,女子国有人来报,大王,有人在前面山林中发现唐僧的袈裟还有一推白骨,据猎人估计,应是被虎食了。她一呆,半响作声不得,只道,呈上来。来人把袈裟送上来,她伸出手去,细细抚mo,凝神细看,是他的,的确是他的。却控制住声音,说道,打赏寻来的人吧。
然后匆匆退朝,到后宫,泪水才下来。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这是他们爱的唯一信物。
她说,玄奘,你不应该回来的。
只是那个人,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