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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泥足深陷(3)

攻克长平关后,杨家兵继续向前推进,正午抵达寺庄寨。

寺庄寨原本是一村落,位于西王山和韩王山之间,扼守大道,早在梁军攻入河东时,村民便已逃得干净,梁军来时便在此地设置了营寨。

杨灿见将士露出疲态,便下令在村内休整,并派出两队兵卒,分别登上西王山和韩王山。

在攻长平关之时,杨灿已派了一路杨家兵攻韩王山,此时该路兵马已经得手,在韩王山上搭建壁垒,以便保障寺庄寨的东侧安全。

至于寺庄寨西侧的西王山,因山势陡峭,林木茂盛,杨家兵即便现在在山上设岗,也不足以将此山的各条路径控制住。况且杨灿手头的兵力并不充裕,他便没往西王山上加派兵力驻守,只是趁着主军在寺庄寨休整时,派出两支斥骑入山巡视一番。

待到黄昏时,斥骑安然返回,告知杨灿:西王山无敌情。

杨灿信心倍增。

这时,一小队骑兵从韩王山方向驰来,领头的一个打着旗幡,并非杨家兵。

杨灿定睛一瞧,面露喜色,喝令部下放行。

那队骑兵驰进寺庄寨后停马,其中一个汉子不曾披甲,而是穿着一身文士长衫,只在腰间悬了一口横刀,看上去非文非武,颇为惹眼。

那汉子翻身下马,向杨灿走来,杨灿也迎了上去,二人边走边露出笑容,各自抱拳,那汉子唤了一声杨灿的表字,杨灿则以“尚质兄”称之。

那汉子姓高,名行周,表字尚质,幽州人,出自书香门第。因天下动荡,幽州位临边关,时遭关外藩部入侵,民生疾苦,这高行周生有豪侠之气,便在读书之余,也修习了武艺兵法,因仰慕金刀杨会,曾前往麟州拜见,与杨灿结识。二人心气相投,一见如故,结为知交。此次杨灿率家兵入内地,归靠晋王,与梁军作战,高行周自然来助一臂之力。

与杨灿不同,高行周没有杨家那么大的势力,全家上下全是文士,只出了他这么一个半文半武之辈,然其性情敦厚,又不乏大丈夫的豪迈气魄,与各路豪杰多有往来,此次为了襄助杨灿,他便联络了一批江湖志士,只是花费了一些时日,因此此刻才刚赶到。

寒暄了两句后,高行周歉然道:“本来能早一些到的,可路上遇见了葛从周的兵马,没法子,咱惹不起山东一条葛,只好避其锋芒,绕路而来,耽搁了一些时日。此刻才到,可没误了君信的事吧?”

高行周自幽州来,打算走滏口陉时遇到了葛从周部,他请来的这些江湖豪杰虽然彪悍,但跟葛从周的精锐梁军比起来,自是相差甚远。这些事杨灿倒也能够想到,更加不会责怪高行周来,便笑道:“不迟,不迟,来得正好,愚弟正愁手头兵员不足,尚质兄这一来,可给愚弟结了围了,快请尚质兄给引见一下诸位兄弟。”

高行周笑了笑,便将带来的这些人介绍给杨灿。

这些人全是幽并之地的游侠,性情豪迈,崇敬英雄,均对金刀杨会仰慕久已,此次来襄助杨灿,自是兴高采烈,斗志昂扬,对杨灿也颇为客气。

杨灿知道高行周选的人一定不会差的,只是眼前不过十来个人,让他十分不解。

高行周眼光精明,待介绍完毕,和杨灿进了军帐,这才解释道:“君信觉得我带来的人太少了一些?”

杨灿笑道:“尚质兄定是在别处安排了人手吧?”

高行周笑道:“瞒不过你,我这次联络了八百余名幽并豪杰,而且从卢龙镇手中购置了兵装战马。幽州的刀、甲自不必说,马也都是好马,虽不及你杨家的宝马神驹,但胜在蹄硬,在山里面作战,并不一定会输给你杨家的黑驹,更何况梁军配备的黄河马?加之这些豪杰人人武艺精湛,非寻常兵卒可比,虽不习战术阵法,但充作奇兵,足可发挥威力。”

杨灿听他为了帮自己,还从卢龙镇购置兵装战马,心中大为感激,连忙打躬道:“没想到还让尚质兄破费了。”

高行周笑道:“你我还需要客气?况且今年卢龙镇也在梁军手中吃了亏,一听我这趟来帮你,乃是抵御梁军,卢龙镇可以说是慷慨解囊,那些兵装战马,并没要我多少钱,几乎是白送给我的,这点小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杨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算这批装备没用多少钱,但在卢龙镇上上下下的打点,那是免不了的,否则八百人的兵装怎能这么快就装备齐整?不过朋友有通财之义,杨灿便没多说,转而问道:“不知尚质兄把这些奇兵藏在了何处?”

高行周道:“我来得迟了一些,看你已经攻克长平关,且在韩王山上设垒,但未曾理会东面的梨山,我便把人手都藏在梨山了,只带了十几个人来见你。”

杨灿闻言大喜,拿出布阵图来,道:“尚质兄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眼下我杨家有两条阵线,一条在丹朱岭,自西向东,控制着天然隘口故关,保障晋军提供的辎重补给能够通畅。第二条在刚刚攻下的长平关,该处乃是囤积粮秣的根基。现在,我正要以寺庄寨为中,将西王山和韩王山连接起来,尚质兄替我把梨山守住,这三山便连成一线。天网恢恢,梁军再无疏漏可循。”

高行周多读了一些书,性情比杨灿更加稳重,便未雨绸缪道:“但也不可大意,依我看,还是应和晋军联络一下,尤其是泽州的李存璋,请他在梁军背后施压,咱们这边才能打得顺利。”

杨灿苦笑道:“不那么容易啊。”当下把这些日子与晋军接触的种种事端讲了出来。

高行周听得暗自皱眉,不过这是杨家和晋军之间的事,他若插嘴,反而容易给杨灿添乱,这个分寸他倒是知道的,因此只问了一句:“刘知远没来帮你?”

刘知远是沙陀人,在河东任部将,跟随晋王长子——大太保李存勖——办差。此人与杨灿、高行周交情甚好,杨灿之所以选择归靠晋军,也是因刘知远私下里多次向他提议。但私交归私交,公事还需公办,杨灿着手和晋军交涉时,便请刘知远退而避嫌,这些日子和晋军之间又生出了一些纠葛,杨灿便更不和刘知远联络了。因道:“听传闻,太原出了大事,刘知远在大太保手下办差,身份特别,我这边的事,就不要烦他了。”

高行周讶道:“太原出什么事了?”

杨灿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似乎是内部生了一些乱子,但其中详细,便非我辈所能尽知了。”

高行周便没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