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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泥足深陷(4)

与杨灿商量好布阵的细节,高行周便离开了寺庄寨,赶去梨山管带那些江湖人士。

送走高行周后,杨灿便着手在寺庄寨周边建立阵线,眼下韩王山和梨山都在手中,加上一个寺庄寨,足可建立一条稳固的阵线,至于西侧的西王山,暂时便不予考虑,因梁军停在偏靠东南的方向,且毫无振作之象,他这样做便无可厚非。

在杨灿看来,这一战已无悬念,他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眼前的梁军彻底瓦解,并把前方的各个要冲一并收入囊中,进而威慑泽州的端氏、高平、陵川三地,与晋将李存璋联手,将胜果扩大。

因此杨灿在寺庄寨停了两日,一面加紧建立阵线,一面派人向前,打探梁军布署。

看上去,被杨家兵一路追击的梁军自知无路可退,已有绝地死守的决心,在省冤谷,梁军布下重兵,准备迎击杨灿的主力,而在省冤谷以东的围城、弃甲院、廉颇屯、赵庄等地,并没有梁军驻扎,显然他们已经放弃对杨家兵的侧翼施压,将全部筹码都押在了省冤谷。

至此,梁军的布置才有了一些模样,比之前的狼狈逃窜,自不可同日而语。杨灿一面赞叹贺德伦和氏叔琮无愧大将之风范,一面跃跃欲试,准备和梁军作一次像样的对决。

兵法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既然梁军提起最后一口锐气,那杨灿便不宜急躁,他又花了一日休整,并派人去搜罗前后的军报。

据悉,李嗣昭已出潞州城,前去拦截葛从周。突入潞州的葛从周也终于停了下来,想必是因孤军深入,打破滏口陉时的锐气已经减弱,之前那般对准太原的亡命架势再也装不下去了。

而在泽州,梁军大将王彦章仍在构筑阵线,对天井关施压。不过拖了这么久,他仍没有对天井关发动像样的攻势,看来多半也是虚张声势罢了。况且泽州有李存璋坐镇,杨灿便更加不用担心。

前后的局势都对晋军有利,居中的杨灿便也信心十足,既然葛从周和王彦章都闹不出大事了,眼前的贺德伦和氏叔琮,便已是瓮中之鳖,想必他们自己也无心恋战了。杨灿便当机立断:“给他们一个痛快得了。”

是夜,五千杨家兵开拔,急行军冲过省冤谷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箭头。

省冤谷便在前方,战国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赵军的所在,在这样的地方作战,将士的斗志十分容易产生变化。

杨家兵对准省冤谷摆开队列,杨灿打马来到队列前,面朝省冤谷,忽然抽出长刀,高呼一声:“勇者不惧,视死如归!”刀指前方,一马当先向前冲去。杨家将士齐声咆哮着,追随着杨灿的背影冲向省冤谷。

梁军早已在省冤谷布下阵势,从南门到北口,从东曹到西坳,梁军的队列层层叠叠,军容严谨,军威鼎盛。

贺德伦高站在白起台上,背朝着升起的朝阳,双手插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啸一声:“杀——”这一声犹若虎啸龙吟,声传三里,振聋发聩,随即梁军上下齐声应和,漫山遍野喊杀声不绝于耳。

梁军与杨家兵在北口接战,面对杨家骑兵的猛烈冲击,梁军兵卒列开方阵,以斩马陌刀御之,两个回合下来,竟不后退半步。

杨灿便将步卒调上去,持刀,与梁军作白刃战。

步卒方阵对垒,锋面相交,硬拼不怠,锋面卒久战力竭则后撤,其后换上,再成锋面。

如此,让兵卒轮番冲到锋面上作战,可以使兵卒每战一阵,便有喘息之机,可使方阵发挥长力。杨灿便是这样调度的。

可梁军却没有这样做,在北口,他们布下了十列步卒,从与杨家兵接战时起,便一直保持队形,不换锋面卒,直到有锋面卒倒下去,后面的兵卒才顶上前来。如此一来,虽然兵卒的体力不能得以恢复,伤亡甚速,但队列保持紧密,每当杨家兵换锋面卒时,他们便能向前推进一步,硬生生推动杨家兵的方阵后退。

杨灿不禁疑惑起来,抬头遥望白起台上的贺德伦,心中反复揣测其意图。

梁军的战法倒也并无可疑,贺德伦是个胡人,练出这种亡命的打法,的确符合他的秉性。但是梁军将士的战意如此旺盛,竟大有压过杨家兵的征兆,这让杨灿非常不解。

虽说杨灿在寺庄寨休整了三日,让梁军也得以喘息,但他们溃败至斯,即便破釜沉舟,也绝无可能将士气振作到这种程度。

除非……

除非梁军的确有反败为胜的把握,否则将士怎可能拼死用命?

可是他们哪里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杨灿摇了摇头,他觉得梁军将士只是死到临头发了狠,只要他冲过北口,进入省冤谷内,则梁军必然再无希望,届时便只能任其宰杀了。

念及于此,杨灿更坚定了强攻的信念,虽然杨家兵的精锐得来不易,死一个都令人心痛,但为了在内地立足,为了不让之前连胜的战果付诸东流,杨灿也只能痛下狠心,催促部下猛攻。

日上三竿,忽然却有雷声滚滚传来,紧接着细雨落下,竟是一场日头雨。

在省冤谷北口接战的梁军与杨家兵将士全都杀得热血沸腾,身体变得滚烫,雨点打在身上,便生出丝丝白气。这白气汇聚起来,竟成了一团薄雾。雾中血肉横飞,喊杀声此起彼伏,其景格外诡异。

杨灿越来越觉得苗头不对,杨家兵不但没有继续推进,反而又被硬硬生逼得后退了几丈,

这时,一斥旗由东驰来,通报道:“侧翼有变,梁军进入赵庄,进逼廉颇屯。”

杨灿骇然色变,此役之前,他以为梁军已经放弃在他的侧翼作乱,全神贯注于省冤谷,这时忽然有梁军对准了他的侧翼,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再探!”杨灿喝令道。

不多时,斥骑回报:“进犯侧翼的是氏叔琮的宣武别军,刚刚闯过廉颇屯,向弃甲院进发。”

杨灿让斥骑再去查探,同时勒令部下务必在天黑前打通北口,冲进省冤谷内。

但是贺德伦的亡命战法竟然威力无匹,无论杨家兵如何冲击,梁军仍在北口站得稳稳的,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仍能继续向前推进。

一个时辰后,斥骑再报:“宣武别军夺下围城。”

因放松了对侧翼的警惕,杨灿只在围城设置了一寨,此寨一破,则宣武别军便可直指韩王山。

再半个时辰,斥骑报:“又一路宣武别军在梨山以东出现,高行周部正列阵防御。”

后又半个时辰,斥骑报:“梨山失守,高行周部向韩王山退去,宣武别军衔尾追击。”

杨灿从头到脚冰凉冰凉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今天杨灿的厄运仍没完结,在东路斥候不断传回噩耗之后,西路斥候也来通报:“梁军强占西王山,瞧旗号,是一路宣义兵。”

毋庸置疑,沙傲鹏的宣义兵正式吹响了梁军反攻的号角,至此,杨灿在西王山、韩王山、梨山建立起的阵线已经全部瓦解,后路被绝,而他还在省冤谷前与贺德伦死拼。

杨灿胸口一闷,紧接着喉头发甜,他连忙憋了一口气,强忍着没让自己当场呕血,但鲜血还是从嘴角渗了出来。他连忙用袖子抹了一下,然后颓然下令:“退!退兵!”

趁着寺庄寨还在手中,后路没有完全被梁军切断,他退兵还有一丝希望,否则必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