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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约定长远(2)

大唐河北道,曾经拓展千里,极北囊括库页岛,但随着唐祚衰落,燕山以北的藩部已不听唐朝驱使,且连年进犯,战事纠结于燕山一线,河北道的重心便即南迁。魏州临靠黄河,又有永济运河之水利,便成为河北政经之中枢,群山环拢十四县中,有一雄城大名府,那便是魏州的治所,也是河北道当之无愧的名城。

去年梁军渡河北征,曾与卢龙战于魏博,战祸波及民生,但大名府未曾经历战事,因此仍是繁华富庶不减。许错来到大名府,眼看街市熙攘,里坊升平,不由得对长据于此的罗氏起了几分敬佩。

虽说他这次是来游说罗绍威,但这并非难事,他便也不急,进了城先逛了逛街景,这才去了罗绍威府上求见。

报了门后,许错便在门房里等着,不一会儿,便有人把他领进了宅内,罗绍威则亲自迎到了前院。

许错当即行礼道:“下官来得孟浪,还望罗节度海涵。”

罗绍威苦笑了一下,也不多说,先把许错请进正堂,取出茶点款待。

寒暄一阵,待到坐热了席,罗绍威才道:“许掾佐这趟过来,可是为了梁王提亲的事?”

许错道:“正是。”

罗绍威道:“听闻许掾佐已经出了梁王府,迁至宣义镇,这梁王提亲,似乎不该许掾佐出面吧?”

许错明白,罗绍威还是想要拖延,因而用这个由头把他赶走,便笑了笑,道:“下官确已迁至宣义镇,因此这一趟来,其实是要请罗节度起兵,与我梁军相呼应,共讨卢龙。大王向罗节度家提亲,虽不该下官过问,但毕竟也牵扯着用兵,因而下官倒是想私下里和罗节度说一说这个事情。”

罗绍威苦笑,心想许错果然不易对付,想要蒙混过去是不能了,便道:“许掾佐可曾见过小犬?”

许错道:“那倒未曾,不过听人说起,令郎形容伟岸,气度不凡。”

罗绍威叹道:“可终究还是孩子,比起梁王千金,年齿却要小了近一旬。”

许错笑道:“下官说句不大得体的话,罗节度当年未满弱冠,便已出任天雄节度副使,名扬天下,令郎现在虽也只舞象之龄,但已有罗节度当年之风,听闻令郎的文才武艺都是极好的,可谓少年英雄。莫非罗节度是舍不得令郎,觉得娶了大王的千金,乃是亏了本了?”

罗绍威连忙赔笑道:“那却不是,小犬的文才武艺,都是旁人过誉,其实却是拿不出手的。听闻梁王千金乃是女中豪杰,早前几年,还曾披挂上阵,驰骋沙场。如此巾帼女儿,下嫁小犬,只怕是要辱没了。”

许错和罗绍威说的,倒也并非都是客套话。

罗绍威的长子罗廷规,虽然年纪尚小,但生相不逊壮年,风liu倜傥,俊美非常,且文武全才,生性也还敦敏,提亲者早已是门庭若市了。

而梁王的长女也确是一女中豪杰,早年梁王征战,此女确有随父出征上马杀敌的事迹。或也是能耐大了,寻常男子入不了眼,梁王和王妃又极宠这女儿,便一直未嫁。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女儿芳华渐去,成了梁王的一块心病,因此现在突然要下嫁给罗家,梁王也是想给自己解去一桩麻烦。

另一面,罗绍威拖延这桩亲事,不仅是惧怕其中的政治厉害,同时也是担心自己儿子孱弱,娶了一个背后有梁王撑腰的悍妻,难免要受委屈。这个意思,罗绍威方才的话里,已经流露了出来。

许错倒是心知肚明,暗想,这一层关节,自己的确不好多言,还是得把话题转回大事上来。因道:“既然罗节度尚有顾虑,那这件事也先不提,下官还是想问问眼前的战事。罗节度和大王定有盟约,为何这次邀请魏博出兵,罗节度却要左右推托?”

罗绍威为难地道:“卢龙镇用兵自重,这次征讨,又是朝廷的旨意,绍威倒是应该出兵。且蒙梁王抬举,去年请朝廷加我同平章事,梁王想邀,我更加应该出兵。可许掾佐也知道,去年梁军与卢龙之战,便是在魏博境内展开,当时为了协助梁军,我魏博也出了兵,调了粮,且去年一场桃花汛,灾情严重,致使今年民生饥馑。若是绍威现在用兵,必然亏待百姓,民心一动,军心自然难稳,军心不稳,则不战自溃,如此,反而会拖累梁军。”

这些话倒是实情,许错也不得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道:“罗节度的难处,大王也是体谅的,故而已经知会了葛帅,不能让罗节度难做。下官这次来,也正是想告诉罗节度,这一次共同出兵,魏博不需太大动作,只要开放通路,协助我梁军兵马调度,维护我梁军粮道通畅,便就可以了。至于魏博军所需军费,我梁军也会出资襄助。”

罗绍威更加为难了,现在梁王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他公开表个态,是不是以后就站在梁王一边,只要他说是,则一切好办。因而才有联姻,和用兵时提供魏博的这么多好处。

“能否再容绍威考量几日?”罗绍威仍然忧心忡忡地推托着。

许错明白罗绍威的顾虑,一旦站到梁王一边,则将来就要和梁王同进同退,满门荣辱,皆系于此,罗绍威怎也不会轻易答复。许错便不再逼迫,当即笑了笑,道:“那倒是不必太急,下官就留在这里,等罗节度一句准话。”

罗绍威松了一口气,道:“多谢许掾佐体谅。”

许错口称:“罗节度太客气了。”他也看得出罗绍威面临难题,比起去年德州合议时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变化自然是因梁王的逼迫所致,他便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当日,罗绍威在府上设宴招待了许错,席间不谈国事,只说风月,气氛倒也欢快。

罗绍威的长子罗廷规也列席相陪,许错一看,此子果然仪表堂堂,心想自己当年在这个年纪时,风范也远远不及此子,便也暗觉好笑:梁王挑的这个女婿,倒还算是门当户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