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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以和为贵(3)

形势骤然扭转,快得让人头晕。

平卢镇出动了多少兵马,暂时不得而知,但是幽州城中升起火光与黑烟却抵百万雄师之威,在龙头冈上列阵的卢龙军将士在一瞬间斗志全无。

刘守光呆若木鸡地面对着许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从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格勒格勒的声响,脸上全无血色。

许错笑容满面,露出两排白牙,得意地道:“刘守光,你煽动边军兵变,讨伐亲父,手足相残,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卢龙兵勇何辜?百姓何辜?你速速下马,体面受缚,方是正道。”

“住口!”刘守光勃然怒道:“我没输!我还可以鱼死网破,我还可以玉石俱焚!”

许错笑容渐渐阴冷下来,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忤逆不孝、空有野心、不自量力的废人,你想玉石俱焚,你想鱼死网破,你以为卢龙镇上下谁会陪你?”

“我……”刘守光回过头,只见李小喜面呈惊恐,左皓则一脸颓然,不由得怒道:“发什么愣!擂鼓,振作士气,跟我……跟我……”

许错提高嗓门,对李小喜和左皓道:“卢龙镇卫戍边庭,乃是大唐守疆之军,不是刘家的部曲。刘氏父子无道,以官军为家奴,视百姓为鱼肉,父子伐挞,手足相残,罪行昭彰,今日就该自食恶果了。李将军,左将军,你们都是大唐将领,非刘家家仆,何去何从,不必许某多言了吧?”

左皓一咬牙,转过头去,高举右拳,对后方的护卫喝令道:“传令各部,偃旗!”

“左皓!我宰了你这叛徒!”刘守光怒喝着调转马头,抽出佩刀。

忐忑不安的李小喜忽然间眼前一亮,一提马缰,把马身侧了过来,双腿用力一夹,他那匹通人性的宝马“腾”的翻起后蹄,踹中了刘守光的坐骑。

坐骑吃痛,猛尥蹶子,刘守光扑通一声坠落下马。

“左将军!”李小喜义正词严地道:“刘家自作孽,绝了气数,我等归顺许都督为上!”

左皓实在是看不起李小喜的反复,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许错瞥了李小喜一眼,心想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啊,要留着他。

落马的刘守光忽然跳了起来,哇哇嚎叫着,发了疯似的挥舞起拳脚。

许错等人纷纷催马退开,围出一块空地,冷冷地瞧着刘守光发疯。

过了一会儿,刘守光累得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头盔已经掉落,头发披散下来,蒙了一层尘土的脸孔十分狰狞,眼泪、鼻涕、口水齐刷刷地往外淌落。

“都死!你们都死!”刘守光声嘶力竭地叫嚷着,“我有兵,我还有兵,契丹八部都和我称兄道弟!我有契丹人撑腰,我要把你们都宰了!我要封侯,我要拜相,我要当燕王,我要上凌烟阁!”

疯了,前一刻还坐拥一镇,胜券在握,这一刻却众叛亲离,成为丧家之犬,他疯了。

“刘守光!”许错忽然暴喝一声。

刘守光全身打了个激灵,疯癫之态倏然消失,木然看向许错。

许错向前俯身,居高临下直视刘守光双目,语声低沉,一字一顿地道:“报应来了,老天,要收你了!”

刘守光感觉好像被大锤砸中了胸膛,腾腾腾倒退三步,忽然间一仰头,喷出一片血雾,便就仰面倒了下去。

郭简自言自语道:“虽是废人,但临死喷的这口血,倒也称得上悲壮。”

*

刘守光一死,卢龙镇上下悉数投诚,许错叫停了平卢镇的攻势,左皓带人返回城中,打开城门,将幽州拱手献出。

清算损失后,德州军全军伤亡不过三千余,最小的代价,换回了最大的成果。只是这个成果不能由许错独享,魏博镇和平卢镇功不可没,沧州、卢龙镇如何瓜分,仍需商定。

三日后,罗绍威和平卢节度使王师范抵达瓦桥,许错也放下了收管幽州的事务,前去瓦桥与他们会见。

如何瓜分战果,其实早已谈妥,不然王师范也不会鼎力襄助。

按原先的商议,许错将接管卢龙镇,暂居留后。德州将渐渐转交给罗绍威管辖,至于沧州、棣州,则要送给王师范。此际天子受宦官胁迫,离开京师,朱全忠、李克用、李茂贞混战,天下大乱,朝政全部搁置,无人有暇顾及河北道。而许错和罗绍威都加了同平章事,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瓜分战果,而无人能够提出异议。

“河北三镇,卢龙、魏博、成德,看来以后要再加上我平卢镇,称河北四镇了。”王师范春风得意,得到沧州、棣州,平卢镇就可以把重心移至河北,从此摆脱了顽负一隅、受制于梁王的困境。

罗绍威笑了笑,道:“何必称什么河北四镇,罗某以为,还是河北三镇。成德镇,嘿,早晚要踢出河北之局。”此次魏博出力不少,但所获成果最少,不过一个小小的德州而已。德州是许错发迹之地,许错还拥有德州都督之衔,罗绍威想要接管德州,名义就难以摆正,况且德州军都被许错带到了卢龙镇,主要的官僚也跟着许错走了,罗绍威接管的德州,完全是一个空架子罢了。因此罗绍威才要提醒许错和王师范,一,三家要以和为贵,不仅要瓜分这一次的战果,还要瓜分河北道。二,许错和王师范都占了大便宜,而罗绍威却吃了亏,因为接下来罗绍威要继续用兵,对付成德镇,这成德镇自然要全部交给罗绍威。

许错自然心明眼亮,笑了笑,道:“什么时候动成德,全听罗节度一句话,届时许某一定调兵,从北面威慑成德。以成德苟延残喘之势,只要罗节度挥兵从南面予以重创,则必可取之。”

王师范同样懂得场面,当即唤道:“刘将军。”

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官走了过来,此人名叫刘鄩,是平卢镇的兖州行军司马,号称“一步百计”,乃是平卢镇首屈一指的智将,此次协助德州军攻陷幽州,就是此人领兵。

王师范吩咐道:“刘将军,你立刻赶回兖州,筹备战事,待罗节度攻成德时,我们就给梁王的后院放火,放大火!”

“是。”刘鄩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