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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以和为贵(4)

王师范亦是少年成名之人,足智多谋,御众、管军、治民之术无不精通,且年过半百,阅历胜过许错和罗绍威。在此刻,他比许错和罗绍威更加懂得居安思危。派刘鄩立刻返回兖州,准备在梁王后院放火,自然是要先发制人,以防梁王有什么动作。虽然梁军主力都已西进,但在河南道仍有部分驻防兵马,现在他们三人在河北道弄出翻天覆地的动静,梁王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罗绍威赞道:“王节度的安排真是周密啊。有了贵镇兵马牵制梁军,我魏博军攻成德时,就不再有后顾之忧了。王节度,罗某不胜感激。”

王师范笑道:“这话太见外了,咱们三家共治河北道,礼尚往来,何必分什么彼此?”

许错附和道:“正是,正是。”

王师范和许错都是公然与梁王作对的人,但罗绍威却是梁王的亲家,他二人无时无刻不忘提醒罗绍威,现在咱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定然要记住八个字:一团和气,一致对外。

罗绍威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依附梁王,也是委曲求全之计,当初若不是河北三镇勾心斗角,无法并肩而为,他又何必向梁王低头?如今卢龙镇已经被许错收管,平卢镇进入河北道,成德镇覆顶已成定局。

河北三镇将要易位:魏博、卢龙、平卢,三家互助,足以南抗梁王,北御晋王,罗绍威便不会再犹豫不决。因道:“如今梁王军西进,与晋军、凤翔军混战,正是我们在河北崛起之机。不过,罗某以为,此次皇上被宦官掳往凤翔,朝局动荡,已经不可收拾。晋王又被梁王打得抬不起头来,凤翔军也绝非梁军敌手,这天下大势,一两年内必然尽数归于梁王掌握。咱们必须抓住这一两年间,全力发展,否则仍无力与梁王抗衡。”

许错点头道:“罗节度所言甚是。梁军西进,势不可挡,晋军已是狼狈不堪,凤翔军同样苟延残喘,梁王占据京畿,已是定局。接下来,梁王必然胁迫天子迁都洛阳,把持朝纲,号令天下。大权在手,则可肆无忌惮地掠劫天下钱粮,供为己用,谁人不低头,谁人便要覆顶。”

王师范忧虑道:“许都督,你曾在梁王府供职,梁王迁都之计,到底有没有定下详细步骤?”

许错如实道:“梁王迁都,所需筹备的无非三环。一是拉拢南司,使群臣响应。”

王师范道:“梁王已经拉拢了崔胤,这一步算是成了。”

许错续道:“二是铲除北司,此法可以让梁王握有大义,也可以收获南司的支持。同时扫清了皇上身边的一切障碍,梁王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蒙蔽天子,也可以凭借己愿,混淆视听。”

罗绍威道:“这一次梁军西进,若能战胜晋军、凤翔军,便有一个整肃北司的良机。到时候他一定会屠杀宦官,把宦官连根拔起。”

王师范道:“还有一步呢?”

许错道:“最后一步,就是平定北方诸侯,譬如晋军,譬如凤翔镇,噢,现在还要算上咱们河北道。”

沉默了一下后,王师范道:“是啊,就算这一次梁王能够重创晋军和凤翔军,但到了正式迁都之时,大家还是会拼了命出来阻拦。毕竟若他真的迁了都,则天下便再也没人能够阻他半步,到时候,他便可以随心所欲了……或许大唐天下,就要在他手上终结了。”

罗绍威苦笑道:“而我们这些人,要么自刎,保全名节,到阴曹地府去当忠良,要么投降,入二臣传或者佞臣传,流下臭名,遗骂千秋。”

许错语气沉重起来,道:“许某尚不满而立之年,一不想英年早逝,二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罗绍威道:“咱们果然是志同道合。”

王师范自嘲地道:“王某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人,不愿晚节不保,更不愿成为亲历江山易手的亡国之臣。咱们道相同,应该好好谋一谋了。”

许错轻叹了一声,道:“许某思量日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迁都之时趁乱痛击梁王,方能保住社稷。”

王师范点头道:“届时必是一场空前之战,不须说,晋王一定会全力阻击,凤翔镇一样要拼命对抗,还有淮南镇,东川镇等等军镇,也会从各面骚扰梁王。不过,从此次梁军围困太原的态势上看,就算天下群起而攻之,梁王仍有游刃的余地。”

许错苦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咱们只管趁这一两年间,竭尽所能发展实力,待到梁王迁都时,拼死一搏。成则天下太平,败则同游黄泉。”

罗绍威听出话外之意,便附和道:“那咱们需要联手积蓄实力,比如招兵,囤粮,购马,打造兵装,三家联合,全力以赴,一两年内,应可形成规模。”

王师范道:“也只好如此了。”

联合,不仅是三家结盟,攻守同行,还要摒弃一切隔阂,兵、马、钱、粮全须无条件共享。这是在一两年内发展起来,足够对抗梁王的必须之举。许错和罗绍威对此坚定不移。而王师范虽有种种顾虑,但他不能不顺应许错和罗绍威,尤其是钱粮方面,沧州短缺,而卢龙和魏博却都有丰饶广袤的田庄,王师范自然是顺应他们更为有利。

天复二年,许错、罗绍威、王师范在瓦桥缔结盟约,这个盟约完全是为遏制梁王造反而设。随后三人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属地,紧锣密鼓地备战。他们知道手中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梁王在围困太原半年之后,终于将梁军主力调回,挥兵继续向西,直指凤翔镇。显然,在梁王眼中,晋王已经不足为惧,他可以放心大胆地以勤王之名征讨凤翔。事实也的确如此,太原被围的半年之间,晋王失去了对辖区的控制之力,河东各地投诚梁军者众多,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民变兵变,晋王的确无力与梁王争雄了。从这一刻起,梁王在大唐已是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