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话说杨露正在街市上同那陈暮亲亲热热,打一旁的人群中走入一个人来,却不是旁人,正是杨露的亲师弟秦雨。一时为那秦雨的喊话所打断,杨露手上松开陈暮的身体,侧转过面颊,不无难为情地将抬起的手臂拂拭过鬓角上的长发,同那秦雨微微的笑着上翘了一下嘴角,说道:“师弟好生的无礼则个,想我正与了这位哥哥消受的上好的夜色中的美妙光景呢,只为了你的一嗓子,只的打碎了你家师姐的一场无无与伦比的春梦了的。”
一面说一面眯起了眼睛,好像是个让人抢白了的老学究,不无尴尬地用牙齿咬了一侧的嘴角,把那失落的目光兀自瞟落在一旁陈暮的面颊上。
那陈暮见到秦雨骤然现身在面前,心中也老大的不痛快,想那一日的光景,自己只是要讨这个妮子的欢心,只要用心地拢了这个好看的妹子一道上了鸾床的才好,却不想让半路杀出的这个小子一句话闹得烟飞云散。有心要同那不识时务的小子理论一个短长,却又碍于杨露的面子不好张的口来。
却说那秦雨用笛子拨开了杨露的身体,径来到陈暮面前,同陈暮抱拳施礼说道:“哥哥做下的好道路,我还未出内城便已经到处闻得仔细了,说什么两个全真的道人施下什么骇人的妖法打劫了孟家的赌坊,还打伤了人逃在外面。莫不是哥哥手下缺那几万贯的银子?却要害得我们华山的剑客不明不白。”
听得秦雨这般说时,陈暮真的好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样的,有苦也难言,只是和秦雨不无苦涩地笑了一个,说道:“想那孟家的恁多的银钱也不是好来的,与其留与他嫖的好表子,还不如让老爷拿了的便当。”
那秦雨将手上的笛子打落于手掌上,斜过目光去瞅那杨露的脸色,试探着和杨露说道:“师姐,晚上可有歇脚的去处么?小弟倒是晓得一个去处,里面多是流落在风尘的烟花女子,上清宫后的桃花洞便是。不知师姐可以屈就得么?”
杨露想到自己现在出了内城,已是没了落脚的下处,听得秦雨这般说时,也不由地怦然心动,却也暗暗感到这桃花洞的所在恁的耳熟,用手指抚弄于下颌上,微眯了眼睛想了片时,却坏坏地笑着同那秦雨稍稍地晃了下脖子,不无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道:“想那桃花洞中桃花庵内却是我的师叔藏龙卧凤的一个所在的,我一个尘俗之间的凡夫俗子,如何好到得那样的福地搅扰了龙凤呈祥的快和光景呢?”
这样说时,却斜过了自己的眼睛,一双眸儿注视了那秦雨,把牙齿咬在了一处。想那杨露尚是于心间记恨白日间刘永坏自己的情节,明知那是刘永会得仙姑的福地,却偏不去走动。真个的再受上那师叔一番搅闹却该如何是好?
那秦雨也有心要试探杨露,想师姐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何会随自己踅入刘永那厮的下处同流合污呢?见到杨露只是摇头,秦雨便将手上的笛子朝向北面一指,嘴上说道:“既是师姐不肯时,我们且去那封丘门,邻近有个隐蔽的小客栈,只收那江湖上落魄的绿林人入住。先是我听得一个师弟和我提起的。”
话说那杨露心下还不是十分的情愿,此番跟了陈暮出来,只要同那无甚见识的黑厮寻上一处奢遮的好去处好好的开心上一场。想自个儿腰缠万贯,却兀的要躲避那几个没头脑的公人,好像了老鼠样的躲进一个黑店之中,日后江湖上但有传扬时,自个儿也须有不好看处。
却是也不好更说什么,想自己此番闯下了祸来,也只好听凭了师弟的摆布,不则万一出了岔子,误了自己不说,连一个清白的师弟也要自己搭在上面。于是杨露冲那秦雨微微地点了下头,同那秦雨小声地说道:“既然是已到了这般的光景,我也便不再同你执拗上个什么,只愿听凭了贤弟的主张是了,想那江湖上开得黑店的小子,哪个不是贪财好色的性情中人呢?只不要见到了你家师姐恁多的金银时,拿我等做了那该死的行货做翻了在自家的店中的才是。”
杨露一面同秦雨这般说时,一面却把自个儿的眼光扫落在一旁陈暮的身上,同那陈暮使了个眼色。陈暮如何不省得杨露的意思,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怀中的无数的钱引金银来,只唬的那见过世面的秦雨张开了口,直楞了片时没作声。
秦雨上前用手上的笛子遮挡了陈暮怀中的物什,同那陈暮低声说道:“还不收了。”却瞥过眼去,同那杨露微微笑着说道:“师姐发的好大的利市,想那些做公的追赶的也不虚了,却是让师姐做下如是的一桩道路来,怕是明日这东京汴梁你我便再也待不得了。”
闲话休提,一行人径奔了北门而去。不多时,三人已是来至那封丘门近前,秦雨带了杨露一行人步入了街旁的一个小宅院中去。打里面传出一个老者的问话声:“甚么人?有甚事?到老夫的宅中做什么勾当?”
却见秦雨颇晓得江湖上的规矩,上前一步同那老者剪拂了,小声地说道:“敢问丈丈,江湖上为人称作铁尾蝎子的可是前辈,我等初至京师,不想恶了几个府衙中的公人,以致无处安置。听得江湖上盛传前辈宅心仁厚,以此特来投奔,还望老丈看觑则个。”
那老者一双小眼睛转了几下,瞅在秦雨身后的两个人身上,不由得身上一振,朝后倒退了一步,大张了嘴,望了杨露,说道:“莫非是小老儿老眼昏花看得差了?想这个模样端正可不是今早在那桑家瓦子擂台上连胜五阵的杨良杨大侠么?小老儿亦在下面为大侠喝彩来的,怎的?”
听得那老者那般说时,杨露的一双眼睛早已是眯作了一条线的,不无顽皮的微笑着,迈步上前,双手扶了那个老者的身体,同那老儿小声地说道:“老伯,且不可如此,想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不过是仗了那一时的血勇侥幸地赢下了几场,却徒让得老伯脚下站立不定。夫如是我何足当之?”
想那杨露何等的精细,只一眼便瞧科,这个老头儿可不是个江湖上的飞贼怎的?一双眼睛只恁的贼亮来,尚是闪烁了熠熠的贼光来的。想必是闲时做得不少道路,京中却开下这个黑店,只要那江湖上的同道入了来,一下做翻了,贪上一些不义之财。
杨露只用手一扶的工夫,已将自己的手指扣入那老者的肩上的锁骨上,只轻巧地一提,便提了那兀自动弹不得的老者走入房中。房中一个年轻的火家见到自家主人为人拿了,也慌了神,站立在那里动弹不得。陈暮上去,一把抓了那火家按翻在地上,就用腰间的黑丝绦困了那厮的手脚。
杨露微微笑着,丢了手上那老儿在床上,用脚踩了那床,俯下身去,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那老儿说道:“听闻得江湖上有个专一的在绿林人身上做手脚的,号称什么铁尾蝎子景四公的,可不是你个老鬼儿么?想这东京中正是那绿林间豪杰们风云际会的所在,一朝不慎撞在了你的府上岂不是自寻得一条好出路么?”
杨露唰的一声打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一下子插在那景四公的耳根边上,嘿嘿地一阵冷笑,同那景四公说道:“下山的那****便已打听下江湖上如你这些东西的名姓来,只为一日上在江湖上多多的剿除上几个不成器的败类,何成想今日你个老江湖却也撞在我的手上。说吧,如何一个死法?只看在你当面恭维了我的面上,我赏得你一个面子。”
那老儿吓得体如筛糠,双手抱拳,苦苦和杨露哀求道:“好汉,好汉,且容小老儿说上一言。小老儿在江湖上行走也是无奈,虽是开了这家黑店,却并不肯坏得一个好人的性命,只要拿那江湖上作恶多端的败类下手,得上一些不义之财苟延残喘。心中却是一个极重义气的,道长如是不相信时,只管问我的火家,小孩子口生说不得假。”
说至此处,老汉热泪纵横,已是泣不成声,口中只断续说道:“大侠且不可为我一个野老儿坏了自家的威名阿,想我一生从不做得什么恶来,倒头却死的好凄凉。”
听得那老儿这般言语,杨露也将信将疑,侧过面颊,同那秦雨发问道:“想这老儿说的如是实情,我却一剑把这个无辜的老丈丈割死在此处,江湖上的豪杰们道起来却是我的不是了,不如权寄下他一条命来。改日。”
正说在此处,却见那老儿唰的一下,迅如闪电一般,打床下的席间抽出了一把铁鞭,呜的一声手上的铁鞭朝向杨露的头上砸降下去,秦雨大叫了一声“小心”,杨露只是随意的一偏头,已是闪过那一鞭,那老儿阿地一声喊,已是慌了,杨露抬手一掌正打在那老儿的肩头上,老儿惨叫一声倒在床上,口洽鲜血不省人事。
杨露斜过目光,微微笑着瞅了秦雨,小声地说道:“看在秦公子的面上,我权饶过了这个无礼的老儿的性命,想如今江湖上的虫蚁直的不计其数,一朝不慎少不得要让他们把自个做翻在店中呢。”
一面说杨露一面顾自笑了出,收了床上的短剑,径步入里边的配房去了。秦雨走上前去,把手指放在老儿的鼻子上贴了,幸好杨露手上留了情的,只用三成的力气把那老儿打了内伤,气息倒还在,怕是不将养个半个月是好不了的。秦雨不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心说,看我把路带的。
房间内的陈设很是简陋,一张吱呀作响的床上铺着发了潮的被褥,杨露皱了下眉头,望了那陈暮,不无担忧地说道:“腰缠万贯却要睡在如是的床上可不是一件费得思量的事儿么?不过想如今那些公人追索得正紧,你我不如权在这破草棚中暂隐上一日,待到明日见到了师叔后再做理论是了,想这繁华的东京汴梁亦不是你我的久留之地。”
说至此处,杨露不无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上前用手扶了陈暮的身体,先自上在床上,用双臂环绕了陈暮的脖子,倒仰在床上。
那陈暮也是个好色的人,见到杨露只是要投怀送抱时,心上的欢喜自不必说,用手楼了杨露的身体,把杨露轻轻地抱起,重新放在那床榻之上。用手扶了床便伏下身去,要将自己满是酒起的唇儿吻于杨露的身上。
却正在这个关头,那秦雨摇晃了身形走将入来,用手拍击在陈暮的后背上,同陈暮小声地说道:“大哥,急躁的什么,想我们刚脱得虎口,躲避在这个偏僻的去处,还是从长计议上一下明日该当如何?”
却说那秦雨只是要坏这陈暮的好事,陈暮怎的不晓得,有心要发作,却又没个计较处。只好暗气暗憋,压抑了心上的怒火,同那秦雨说道:“三弟也恁的小心了,想那做公的无一个不是饭桶,堂堂的剑侠却怕得什么,只不让我撞见,撞见也打上个痛快。值得什么,自家都乐意,却偏多出一个看瓜的。想那瓜儿自己却不曾生得脚来。”
那陈暮只拿了拐弯抹角的话去骂那秦雨。却不想秦雨自小让师叔骂得多了,全不计较,只是踅到杨露的面前,同那杨露笑了一个,说道:“师姐想是乏困了,权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一夜,明日我们别过了师叔他们自回华山算了,想这东京也不是留人的所在。”
那杨露只是嘿嘿地笑那秦雨,用那脚儿蹬在秦雨的身上,侧过面去,同那秦雨小声地说道:“好个管家翁,没有如何的便吃了你家师姐的醋去,想是你也乏困了的,不如权在师姐的床上过上一夜,日后到了江湖上我绝不宣扬是了。”
那秦雨有心不上床,却把眼睛瞟向旁边的陈暮,心中嘀咕,怕是这个黑厮夜里要来搅闹师姐,不如自己收在师姐身旁权挨上一夜,看那个好色的黑头如何处之。于是面上露出几分懒散,用手扶了床,侧身上在床上,在那杨露的身旁躺下身去,口上说道:“夜色深了,大哥也去睡吧,那两个行货我已是丢在暗室中,量他们也没得什么能耐。”
陈暮把眼又在杨露的身上瞅了一下,面上生出那无限的怅惘来,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将出去。话说那夜色已是深了,在那封丘门内的一个破败的宅院中,三个人尽都睡去了,却听到那打更的梆子声响,怕是已经到了二更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