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徐落于片刻之间已是于擂台之上接连胜出了两阵,真正是出尽了风头。擂台下的众人欢声雷动,只要把徐落打擂台之上捧起来一般,如何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不骄傲呢?徐落用手大剌剌地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于擂台上抱拳施了一礼,同下面的众人高声说道:“我徐落自打下了那武当山之后,一双肉掌打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兀自没有遇上个把对手。如今不得不来到了天子脚下京师重地,满以为可以侥幸得上一个对手切磋切磋,却是不想这京师之处也少有什么能同我徐落同台较技的高人。罢了,只当我英雄无用武之处,寂寞千古便是。”
说至此处,徐落大有英雄落寞无人问的悲壮之态,把手轻轻地握于一处,目视远方,神色凄惶,正是把天底下所有的英雄好汉都视作无物才有的气魄表露了无遗。
却不想那狂放不羁的徐落三言五语已是激怒了台底下的一位侠士,你却说这个侠士是哪个?只见那侠士身穿青灰色直裰道袍,头上挽着牛心发纂,一根青铜簪子横插头上,长袖飘飘,神情悠然,一双如同是清泉秋水一般的眸子微微地眯于一处,面颊上三分的秀气五分的狡黠再加上二分的柔媚,全不像是个山野中的道人,而有几分像个女扮男装的红尘歌女。
那道人把手轻轻地于身上拾掇了一下,走上前去,同知擂官抱拳当胸,呵呵笑着同知擂官说道:“贫道乃是全真道下的门人弟子杨良是也,如今见到同门中的不孝弟子于此间无理取闹好不蒿恼。小道如今特特地要上那擂台之上同上面那个欺师灭祖的狂徒决一生死,还望知擂相公不吝做成则个。”
那知擂官正坐于交椅之上乐得什么似的,突听到杨良的话语,侧过面来,同杨良说道:“道长莫非与台上的这个好汉同出一门?幸会幸会,如今下官真是福星高照,先得卧龙再遇凤雏,正是英才济济,英才济济阿。”那知擂官先见到徐落连胜两阵,早已是乐得无可如何了,心想我要把这样一个跌扑的好手送与太尉大人,自己何愁不加官进爵呢?如今又见到这般一个与之同门的道人,正好如糖上抹蜜一般,慌忙和旁边的执笔支会道:“快快为这位仙长登名入册。”
那杨良举止儒雅,形态飘然,全不似尘寰中人,打下面直起身,同知擂官微微地笑了一个,手上轻轻地摸出一个小小的金锞子放于知擂官面前的几案上,自转身朝向擂台上走过了过去。
徐落于擂台上炫耀了一阵,此时正在没兴,正瞧见一个文雅秀气的年轻道人打下面一步步地走上了擂台。徐落不由得冷冷地笑了一笑,心中说道:好个东京汴梁,如今打得敢是没了人了,怎么上来一个文弱不堪的青年道人,这不是要让我徐落当众以大欺小么?我且上去用话语羞臊他一番,令其知难而退便是。
徐落想至此处,走上前去,同那个道人一抱拳,口上说道:“道兄一向安好,小子一向也是于道观之中出家,只如今见到道兄便如见到了自家的兄弟一般。还望道兄恕小子罗嗦,只道兄可是晓得这擂台上是做什么事体的么?这乃是比武斗勇的所在,只如今便是那身高力猛的汉子也只在我面前好如一头笨驴相仿,道兄莫非不怕拳脚无情有个什么闪失么?”
见到徐落这般说,那叫做杨良的道人不慌不忙地用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打下面抬起了面颊,于嘴角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微笑,双手抱拳还了徐落的礼,眯了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睛,把目光投落于徐落的面颊之上,同徐落说道:“道兄拜揖,和道兄的山观不能攀比,俺们山中荒僻的紧呢。只是俺们山中往日也私养了一头性子乖戾的叫驴。哎,当了真人不好更打诳语,我那山中的叫驴一向的性子傲慢得紧哩,只如今受了观中道人们的气跑下了山来,使得我一路寻了他的脚迹来到了京师。却不想于此间复又听到了俺那蠢驴的嘶叫之声,俺正要同公子问询则个,却不想。”
那杨良说至此处,一双眸子闪烁着冷冷的寒光,只是眼光一闪,一双凛凛然充满了神采的眸子注视于徐落的面颊上。
徐落虽是狂放无形,却如何听不出那杨良口口声声把自己比作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倔驴,徐落只让那杨良把自己一激,只气得面颊发烧,浑身颤抖。徐落伸出手指,点指了对面的杨良,高声说道:“好个出口不逊的野道人,我敬你是同门,和你客套两句,却不想为你反讥作那拉磨的驴儿。今日我徐落不让你在擂台上出点丑来,我徐落便枉在江湖上走此一遭。”
那徐落早是按捺不下,口上话音刚落,已是纵身而起,扑奔那道人而去,徐落的功夫真的好生了得,一双肉掌好如是暴风骤雨相仿,朝向了杨良的身上击打过去。那徐落此一时也不敢托大,只用出了自己拿手的武当拳术,武当太乙五行擒扑二十八手,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猛过一招,招招都打奔向杨良身上的要害之处,只要一下子拿住了他,只凭了徐落的擒扑本领,只一下便要让杨良落败于当场。
那杨良也于下面看那徐落打了两场,心中晓得这个小子擒扑的本领不可小觑,武当的小厮扑向来独步天下,如今自己只一合不慎便有落败之忧。于是只见那杨良身子好像是轻柔的柳枝儿一般,左侧右旋,东躲西闪,竟是让徐落招招都化作乌有,使得徐落一上去便宜也不曾占得分毫。
眼看着要过了二十合了,自己尚讨不到半点的便宜,徐落偷眼看那杨良,只好像是老叟戏顽童一般,身子敏捷轻盈,只稍稍躲闪,自己便不能近她的身子,自己再要不能拿下他时,只怕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绽,要对自己不利。徐落想至此处,额头上已是见了汗水,却突然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那徐落只装做自己黔驴技穷,没了对策,脚下稍稍地乱了步子,双掌上的攻势也弱了,徐落面颊微红,现出为难的模样。这一切都为对面的杨良看在眼中,杨良心中冷笑,就你这三脚猫的本领还于你家小爷面前卖弄,看我今日不打翻了你让你晓得些厉害。杨良这般想着,手掌一翻,用出华山的九宫七星掌法,只一掌挥出,掌上挂了风声打奔徐落的面门。徐落大叫了一声“不好”,身体向后便退。
杨良步步紧逼,徐落只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招架不住,连连后退,眼见得徐落要退在了擂台边上,再要后退便要跌将下去了。徐落“阿”的一声怒喝,猛地扑向杨良,正是狗急跳墙的招法。杨良冷冷一笑,抬脚一腿踢向徐落的小腹,正要趁势一腿把徐落踢翻于台下方好。却不想这一下正中了徐落的下怀,徐落哪里是落败?只为引出杨良的腿来,好施展自己的跌扑之术罢了。
徐落双掌重叠,置于腹间,杨良的一脚正踢在徐落的双掌之上,却不想杨良的脚好像一下下被粘住了相仿,杨良再想抽腿已是比登天还难。杨良只心上一惊,暗暗地叫了一声不好,已是为时已晚。杨良的脚被徐落拿了,徐落的身子向下一倒,一下下掀倒了杨良的身子。徐落的身子于台子上就势翻了个跟斗,手上拿了杨良脚上的一只鞋子打下面站起身,洋洋自得地把手上的鞋子冲台下一晃,说道:“诸位请上眼,小子只一时不慎取了他的鞋子下来。众位以为,我是还于他呢?还是自己私吞了它以为今日比武之留念罢。”下面一时间叫好声迭起,笑声也不绝于耳。
只羞得那杨良面红耳赤,只见那杨良用牙齿于嘴唇上咬了一下,愤愤然地瞪了徐落一眼,打鼻子中轻轻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徐落,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黄毛小子,与你家道爷好好地记得了的,只此江湖之上有我无你有你无我。日后我不论如何也要让你小子痛哭流涕地跪伏于你家道爷的面前以一雪今日之耻辱。”说至此处,那杨良把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一甩头,飞身下了擂台,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
徐落只于擂台之上注视了杨良消失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一笑,打鼻子中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恁的我徐落便怕了你不成,江湖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徐落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岂能怕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正在徐落一个人站立于擂台之上怔怔地出神的工夫,那知擂官早笑盈盈地走上擂台来。知擂官走上前去,同徐落说道:“徐义士武功盖世,天下无匹,只如今三招五式已是打赢了三阵,正是令下官的心中钦敬得紧阿。下官这便要引领了义士到于殿帅府中为义士请下一个官职,义士且随同了下官到下面看茶休息,待到了下官禀明了太尉大人太尉肯于接见之时,下官立时差人用轿子送义士入府拜官便了。”
正说着,一旁边部署带领了一群人吹吹打打走上擂台来,部属上前为徐落披红挂彩,招呼一群人吹打得热热闹闹的,一群人簇拥了徐落在擂台上威风凛凛地走了一圈,这叫做披红戴花夸官示众,待至下面的众人都看清了徐落的面目后,徐落方于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缓缓地步下了擂台。有人于知擂官的交椅旁边又放上一把交椅,徐落就于那交椅上坐了下去。此时天上的日头已是高高地升在了空中,想必已是到了巳时光景了。
那知擂官为了要于太尉面前请功,安顿下徐落之后,先一个人带了几个押番急急匆匆地走了,只剩下徐落一个人于擂台边上品茶。过去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打旁边走上来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后生,那后生手上拿了一柄折扇,穿着绫罗绸缎,显得很是斯文儒雅,只是于一双眸子中闪烁着几分英武之气。那后生来到了徐落面前,款款地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同徐落说道:“不知这位可是适方才连胜三场独占榜魁的徐落徐少侠么?小子乃是太尉府中的干办虞侯,为是奉了太尉之命,特来请徐少侠前去一会。”
徐落拿目光注视了面前的这个衣着光鲜的虞侯,心中倒也有几分的喜欢他,于是缓缓放下手上的茶杯,眼望了面前的这个虞侯,说道:“不是说到了时候来一乘轿子接我的么?怎的只派了你一个虞侯到此?”
那男子微微地一笑,躬身说道:“常理当是用轿子的。只是如今殿帅大人正于郊外的南山上狩猎,怕是轿子行的缓慢,所以只是让我一个于府中候着。小的得到了少侠客高中擂主的喜讯,小的便如飞赶了来,只要引领了好汉一同到殿帅大人狩猎的南山上拜见大人。只不知好汉还有什么疑虑么?”
那小子油嘴滑舌,把一番话说得严丝合缝、滴水不透,不由得徐落不信了他。徐落也想,这也难怪,想那殿帅大人何等的人物,如何会整日于府门坐了等我一个布衣小子?想至此处,徐落笑了一笑,打下面的交椅上站起身,同面前的这个虞侯说道:“恁的,我便同你走上一遭。只是太尉那里还要哥哥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小子的前程便都在小哥哥的身上了。”
那个虞侯不禁微微一笑,把手扶了徐落的手臂,说道:“这个自然是。小的也要指望好汉拜官之后多多地看顾小的呢?敢不尽心竭力地引荐好汉么?好汉且随我一行便了。”那个虞侯微微笑了,手上牵了徐落的手臂径朝向勾栏外面走去,挤过了重重叠叠的人群,到了外面。外面门前停了两匹骏马,虞侯招呼徐落上了一匹马,自己也上了一匹,两个人相伴了朝向南门的方向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