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杨露方才出了客栈,一旁突然传来什么人的呼喊声:“杨公子,昨日金明池一行,你同陈黑头到了何处?让小生寻得好苦啊!”
一旁一个身上穿了太学生的服饰的少年公子径来到了杨露的面前,伸手一把扯了杨露的衣袖,鬼鬼地同杨露坏笑了一个,悄声同杨露说道:“杨露,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为了你的小师叔要劫牢反狱不成?小的都已是看在眼中了,不则我何须打开封府尾随了你至此呢?”
杨露吃了一惊,侧过面颊,一双眸儿注视于那个少年面上,可不是徐落么?徐落他如何还在东京汴梁?心中一惊,口上便有些慌了,支吾了一声,同徐落说道:“阿,原来是崇明斋中的徐监生,学生不小心昨日于金明池左近走失了同伴。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天幸让学生一早的便撞见徐仁兄。此番可是要唤了学生到什么好的茶楼中品茗闲话么?”
一面说,杨露手上扯了徐落的手臂朝向一侧背人的街角上拐了过去,两个人走出了三五步,杨露一把把手攥了于徐落的手腕上,用下了几分的力气,稍稍地张开了嘴唇,逼视了面前的徐落说道:“好啊,你个喜欢盯人稍儿的狗腿子。说,如何今日一早的便追踪了你家老爷的踪迹到了此间的?言语中尚是有半个字的虚词敷衍,小心我当下便废掉了你小子的。”
杨露说话是做得出的,当下手上用了三五分的力气,只把徐落的手腕撇得好像是断了筋一般,生疼生疼的。徐落痛得咧了下嘴,打下面抬了面颊,同面前逼视了自己的杨露说道:“贱人,我不论怎么说,也是你昨日马上亲口认下的夫君,如何便下如此的毒手?小心我一时急了发出喊来,让左近的禁军抓了你小子到案。”
徐落瞪起了眼睛,说出恐吓的话来。杨露还真的有几分怕他,知道他是个坏事的篓子,心中厌恶他,不无鄙夷地斜了徐落一眼,手上松开了徐落的手腕,稍稍地收敛了一些凌人的盛气,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徐公子,昨日别过了之后别来无恙阿。我远远地于后面听闻得徐公子同那位赵公子的谈笑之声,心中好生的妒忌呢?想我杨露的姿色却到头顶不上公子玩世不恭的小小伎俩,如何不令小女的心中为之而感到分外的沮丧呢?”
徐落活动了几下手腕,感到手上的筋络逐渐的疏通了,心中好生得恼恨杨露,也不拿正眼去瞧杨露,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口上说道:“什么话,昨日小生丢掉了娘子,心中好生的失落,赏玩琼林苑也无什么心情。不知娘子去了何处,小生一路寻到城中,却听闻刘永被获遭擒了,方才到了开封府外探问,不想正撞见娘子打府中走出。是以小生一路上尾随至此,却不想娘子恁的薄情寡义,全不念昨日小子的救护之恩。”
杨露听了徐落的诉说,倒放下心来,微微地笑了一个,把手轻轻地抚摸了于徐落的肩头之上,斜过面去,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如公子这般说,倒是小女我的不是了的,想小女不过是适方才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方才怠慢了夫君的。不如你我且到了附近的一个茶楼上,要我同公子赔罪于当面的。”
徐落斜过目光于杨露的面颊上瞟了一眼,见杨露说话出自至诚,并无一丝捉弄的意思在里头,心中方才释然,微微地笑了一个,同杨露说道:“杨公子既然不记前嫌,小子又何必计较这般不值当的小节呢?只是小子也正要同杨公子于茶楼上拜茶请教,一同合计出一个计策来的。”徐落说话间同杨露小小地使了个眼色。
杨露只把自己的目光注视于徐落的面颊之上,心中想道:好一个难缠的催命鬼,昨日自己受了他羞辱还不够么?如何今日还要让他跟上自己?不如想上一个计较摆脱了他。于是杨露面颊上微微笑了一笑,同徐落点了下头,于手上携了徐落的胳膊,两个肩并肩朝向了远处走去。
杨露同徐落一道朝向远处走去,不远处一处茶楼出现于两个人面前。杨露手上扶了徐落的肩头,故意于面颊上显出了几分吃惊的神色,附了自己的嘴唇于徐落的耳边,同徐落小声地说道:“徐公子,你且顺了我的手指的方向看了去的,前面不远处的街角上的一个汉子生得好像是你的大师兄呢。只不知是也不是,公子不妨仔细辨认上一下的。”
徐落顺了杨露手指的方向朝了街角的一处旮旯处瞅了去,却不见什么陈暮,倒是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在挑水。徐落笑了一笑,心中想,杨露怕是想陈暮想得犯了病,错把了街头上的汉子都错认作了陈暮的。心中好生的好笑,正要取笑杨露,侧过面去,却已是不见了杨露的踪影。
杨露只用出了一个声东击西的伎俩便摆脱了那个坏事的篓子,独自拐入了一道小巷,七转八转,眼见得身后无人跟了上来,方才径朝向潘家客栈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走了出去并没有多远,到了一个拐角处,杨露正行之间,听到附近的墙头上有人在窃笑,杨露心中一惊,侧转身行观瞧,只见一旁的墙头之上横躺着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为自己丢下的徐落。杨露稍稍地张开了嘴,这一惊非同小可。心说话,自己不是甩掉了他么?如何这个小子阴魂不散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杨露尚是疑惑之间,徐落已是翻身跃下墙头,来到了杨露面前,于面颊上浮现出几分戏谑的神情,把手指轻轻地抚摸过杨露的下颌,同杨露小声地说道:“姐姐如何只是一门心思地忙于赶路呢?不小子丢下了小子尚是不知,不是小的我心思机智,上了一株高大的树上四下观望,现今已是让姐姐把我丢掉了的。”
杨露虽是心中厌恶这个无状的狂生,却也不好同他一时闹得翻了脸,想自己如今是要一心救师叔要紧,却同这个小子纠缠做什么,不如想上一个计较安抚下他才好。于是杨露故意露出几分吃惊的样子,稍稍地张了嘴唇,同面前的徐落说道:“小可适方才心中急于向前赶路了的,却不想不小心丢掉了我的亲亲的好夫君,奈何小女已是无了安身的去处了的。只不知公子现如今于何处落脚,可否指引了小女同公子到下处一观呢?”
徐落淡淡地笑了一笑,同杨露说道:“昨日小生落脚在梁门外街北的建隆观中,里面卖齿药的于道士赁我一间房舍于其中住了一夜。姐姐如是无事,不如权且到了小生的下处,要小生孝敬姐姐一杯茶水,则小生的心中感念良多,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杨露的心中思量,这个小子好生的难缠,自己枉费了心机却甩他不掉,看来只好先稳住了他再做计较才是,不过权且同他到了道观中,反正身上现带有蒙汗药,只瞅个空子麻翻了他,岂不是方便么?强胜似与他街头上争执。想到此处,杨露把手指拂掠过面颊上的长发,斜过了面去,不无挑逗的稍稍的鼓了一下腮帮,同徐落说道:“既蒙公子这般的抬爱,小女纵是为了公子拼上自家的身子又有何难?只是顾及公子的下处正是于街市之旁的道观之中,日常往来的行人众多,你我欲行那男女之间的苟且之事怕是不能得上一个方便的。”
徐落皱了下眉头,手上抚摸了于杨露的肩头之上,不无轻佻的笑着同杨露说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来,我徐落岂是那般污秽的男子,一门心思地只要赚姐姐上床,不过是要同姐姐计较出一条解救二哥的法子。姐姐切勿多心才是。”
杨露于面颊上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把手指轻轻地点了于徐落的胸前之上,同徐落小声地说道:“昨日于马背之上小女同了公子私定终身之时信誓旦旦,发下的誓言尚是尤且在耳。却不料公子却恁般的薄情寡意,想你我皆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中人,到了公子的下处自是少不了要有一场云情雨意的,奈何公子全不念了昨日你我马上的立誓的情意了嘛?”
徐落看出了杨露狡黠的目光中暗含了诡计的,心想这个狡猾的女子,一计不成定是又生下一计,务必要把我甩掉了方好,我却只装做一个傻的,看这个野猫样的小女子怎么摆布我便了。便张口说道:“恁的倒也不妨是。小生自住于后面院中,于道士自在前面大殿中卖药,隔了几重院墙,自是不碍事的。”
杨露方才释然地笑了一下,把手打于徐落的肩头之上,同徐落斜了一下眼光,说道:“这般便好,今日侥幸遇到了公子,我的心中万般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的。想凭借了公子的武功同小女子的智谋,如何不能把师叔打牢狱中轻轻便便地救了出的呢?只公子于前面带路便了,要妾身陪同了公子走上一遭的。”
两个人一道朝向梁门走去,一路上杨露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徐落闲话。不一时,到了一处酒楼前面,杨露手上扯了徐落的胳膊,说道:“徐公子不要打上几角酒么?到了道观之中你我少不了要身心困乏,正好借了那杯中之物解解闷的。况且常言岂不云乎?春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公子只恁的吝啬,不肯为贱妾多花上几两银子呢?”
徐落无奈只好进去打酒,要进去打酒却心中又害怕杨露趁机溜之大吉,一次能逮到她,两次能逮到她,第三次却未必还能那般轻便逮他一个正着。有心把杨露像马阿驴阿似的,找个地方拴住了,又不全不像个行侠的样子。正在心中作难,徐落心中一转,生出一条计策,随手一把夺下了杨露手上的包裹,心想这包裹沉沉的,必藏了杨露的宝贝,我如今拿了包裹便不怕丢了这个妮子。
徐落口上说道:“奈何我身上没了银子,不则也不会投在一个道观中安身。姐姐的包袱且借我用用则个。”
杨露心上着忙,那里面全是自己的私用之物,什么绿林人的物件全在其中,徐落万一打开见了,岂不要嘲弄自己?奈何已是晚了,又不好在街上同徐落吵闹,只好暗暗地隐忍了,却神色中露出几分的张皇,面颊上有几分的红了。
徐落只把这些全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好笑,好个狡猾多变的狐狸精,遇到了专门降妖捉怪的大法师,看你今后还猖狂个什么。徐落心中这般想,已是手上拎了包裹进了酒楼。杨露于外面等了片时,徐落手上拎了一坛酒、七八样小菜打里面走了出来。徐落递还了杨露的包裹,同杨露说道:“银子还有许多,不想姐姐倒是个富足的侠客呢,真的艳羡死了小生的。”
徐落一面拿话含沙射影地嘲讽杨露,一面提了手上的酒菜朝前面行去。两个人出了梁门,不多时便到了建隆观,道观门口清清静静的,并无什么人。为是到了午时,想必市人都吃过了晌午饭在歇觉。徐落也无须掩人耳目,带了杨露大大剌剌地步入了道观,里面大殿上盘膝坐着一个枯瘦的道人,模样倒很是和善。那道人听到脚步声打下面抬了面颊,同走上来的徐落说道:“徐公子,怎的这般快便折了回来?不是说公子要于大牢中会什么故旧么?”
徐落笑了一笑,把手上的酒菜分出一份,不过是清淡的几样凉菜,走入殿中交与于道士,同于道士说道:“路上遇到了相知便折返了。牢中的友人自是要会的,只是改日便了。”
于道人微微笑了一笑,接过徐落递给自己的凉菜,说道:“何消公子破费钱钞?小道愧领了。”
徐落自带了杨露朝向后面的院子中走了去,杨露用手掩了嘴轻笑,徐落手上扯了下杨露的衣袖,发问道:“笑什么?“
杨露止住了笑,侧转过面去,同徐落说道:“我倒也不笑什么,只是心上想笑便笑了。徐公子如何恁的不识好歹,做什么只要一味地打听我的心事。”
徐落笑了一笑,说道:“莫不是姐姐喜欢老的?”
杨露叹了口气,点了下头,侧过面去,同徐落说道:“正是,正是,徐公子好敏锐的眼力价,不如过会儿你我叫了这个于道士,大家一锅烩得了的。我正要拿了这般的老头子解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