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浮云朦朦胧 真假难辨白衣人 (1)
石万松见沐叶残远去，唤来仆人：“你去找冥来。”那仆人一点头便去，半刻，千里纵匆匆跑来：“谷主。”石万松没有转过身，手向后一伸：“你到广陵堂把那封信交给鹤九莲。”千里纵过去将信揣在怀里，揖手道：“是，冥这就去。”话音长鸣，人竟已闪至九霄云外。石万松负手望着天空，自道：“鹤兄，希望你能及时赶到，老夫这条命不打紧，重要的是那两把剑和残儿的身世之谜啊。”说完止不住摇头，便走向内堂。沐叶残自霰冥谷出来后，便一路向北走，只是这一路都荒无人烟，心下默然独行。这日又过一山岭，来到城郊外，心中正欣喜将要入城，忽见前面人影憧憧，一群身穿僧衣的和尚，手执木棍，赫然围着一个人，沐叶残远远下马，走近一瞧，原来被围得那人是一个独臂的老人，沐叶残不由愤然：“这群和尚平时诵经念佛，讲善除恶，没想今日竟然以众欺寡，一群佛口蛇心，哼，我倒要看看这些臭和尚有什么本领。”
那群僧当中有一个圆脸褐夫的和尚，从中间走出，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请把蔽寺的易筋经还给少林，贫僧绝不为难施主。”核中那独臂老人鹤发一飘，仰头哈哈一笑：“老夫要是不交，你们几个秃驴就像刁难老夫是不？”那圆脸褐夫的和尚神色一暗：“施主说话请放尊重点。”独臂老人左手一振，斜着翻腕，忽地一刀柄从衣袖里落在掌心上，侧头道：“老夫平日虽恶事做尽，但从不杀好人，也不杀坏人。”停了一下，继道：“只杀像你这样的人。”言毕怒目一瞪，那圆脸褐夫和尚心中一骇，又立变回原样：“掌座有命，一定要拿回易筋经。
”言毕提棍而出，那群和尚便也同时杀出，独臂老人静坐不动，沐叶残心中一急，正打算出手相助，远处徒一枝树杆掠来，那群僧人各个大惊，皆回身去挡。这时一个身影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双脚点地，又一个纵身跳来那独臂老人身边：“一门这群和尚，怎么可以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那独臂老人微微探了那来者，兀自一笑，沐叶残却正面瞧得，来者是一个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女子，两颊的小酒窝一谷一峰，沐叶残不禁觉得那女子可爱之极。圆脸褐夫和尚道：“这位女施主误会了，老衲只不过想拿回敝寺的东西，至于这位施主，老衲等人绝无仗势欺人。”
沐叶残听到“仗势欺人”这四字，忽想起前几天在霰冥谷发生地事，转而又想起大师哥的死，心中悲怒交加。忍不住就要跳出，只听那女子道：“你们出家人四大皆空，还有什么东西可拿的？”圆脸褐夫肃然道：“是本寺的易筋经。”那女子“啊”的一声，回头看了下独臂老人，却又向着群僧道：“你们根本是胡说，你看这位老人都已经少了一支手了，还要你们的易筋经做什么。”圆脸褐夫和尚有些不耐其烦，加大嗓音道：“姑娘请让开，不然老衲不客气了。”那女子一呵呵笑：“连我也要打啊，那我就不让开了，免得大师嫌一个不够打。”那圆脸褐夫和尚大喝：“掌座之命拿回易筋经。
”说完群僧舞棒齐上，沐叶残想要出手，但心想：“这几个莫不是真是少林寺的人，我若这样出手，到了少林寺我如何解释，不如暗中相助。”于是沐叶残缩身藏在杂草丛中，仔细观望。那女子武功虽不高，但身法轻灵，时攻时守，倏左倏右，群僧一时竟难近得她身，沐叶残暗自一笑。圆脸褐夫和尚见此，弃棍提掌开来，泛眼之际铁掌竟已冲至女子背后，沐叶残忙信手抓来一枝枯树干，弹指一射，哧的一声，圆脸和尚掌心一痛，急缩手四下一看，见没有人，心中怒气徒增，再不收敛，运气十层内力，哼的一声，猛击而出。这掌并没有比前掌快，但力道全差之千里，正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那女子身形一缩，却势不如掌快，眼见就要命中，徒地里“咻，哧”两声响，那圆脸和声掌心一震，兀自向后连退四五步。
站住后四下有一看，转头凝视那独臂老人：“施主既然请了高人相助，老衲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易筋经我少林寺一定会拿回，唯有返回少林后禀明掌座，再来讨取，就此别过。”圆脸和尚合十带着群僧别从南处离去。那女子回身向独臂老人谢道：“多谢前辈相救。”独臂老人大笑道：“救你之人不是老夫，小姑娘你还是过去谢他吧。”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响，言毕转头看着那杂草丛，那女子依势望去，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独臂老人捋须哈哈一笑，道：“高人既然出手相助，为何不以光明正大，出来吧。
”沐叶残知自己已被发现，觉得这老人并非平凡之人，于是从杂草丛里一跃而出，那女子讶然而视，二人目目相对，良久，那女子道：“原来是你就了我。”沐叶残微微点了点头，双眼之光立时放在独臂老人身上。独臂老人左手一振，刀又收回衣袖里，道：“少侠好功夫。”沐叶残歉然道：“晚辈献丑了，有前辈在，刚才只是画蛇添足罢了。”独臂老人狂笑：“好，年轻人武功好，却不狂傲，嗯，可以。”边说边点着头。那女子凑来道：“你们的武功都好，就我差。”独臂老人呵呵道：“小姑娘，女孩子武功若是过高，那杀的人便多，杀的人多了，那就不再是小姑娘了，而视大魔女。”沐叶残暗地偷笑，那女子一见，心中不乐，好生惊讪，独臂老人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小姑娘如果整天愁眉苦脸，就会没人要的。”那女子偶然间抬头瞧了一眼沐叶残，脸色更加羞讪。沐叶残苦笑道：“前辈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那女子一听，这才缓缓道：“老前辈就喜欢欺负人，刚才那老和尚一定是让欺负了，才回叫来那群和尚，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独臂老人开怀一笑，沐叶残也乐乐一笑。半饷，沐叶残道：“前辈不知为何，会缠上少林寺的人？”独臂老人正眼看着沐叶残，心想这人既然躲在草丛中许久，适才的话必然也听到，当下笑道：“是为了易筋经。”那女子疑问道：“易筋经？不是少林寺的吗？前辈您……。”沐叶残道：“易筋经确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晚辈想不通前辈您为什么要……。”其实想说“抢”字，却碍着没讲，独臂老人当也晓得，道：“这本易筋经其实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从少林寺里被人偷走。”沐叶残和那女子同一惊呼，独臂老人继道：“当时武林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老夫的大哥发现的。”顿了顿，仰头望着天空，忆到：“当年老夫的大哥曾是少林际字辈的僧人，负责和际圆，也就是刚才那个和尚，一起看守藏经阁。
有一天，老夫的大哥发现藏经阁有人跑出，于是就去看个究竟，等到了里面，才发现际圆晕倒在地，而易筋经已经不见，易筋经是少林重要绝学，老夫的大哥知道当中的严重，于是来不及喊人，便跳出追去。说来也奇怪，那盗贼其实轻功不高，却能潜入少林拿走易筋经，老夫的大哥追到哪人拿回易筋经，但后来被那人逃走，老夫的大哥想既然经书已经找回，先回寺要紧。等到回到少林寺后，却发现寺里方丈等人已经守候在门口，原来是际圆去告，说是老夫的大哥偷走了易筋经，杀害了善法长老，并在老夫的大哥身上搜到那本易筋经，老夫的大哥白口难辨，最后被关进戒律院，从此老夫再也没见到大哥。”沐叶残和那女子豁然明白，沐叶残愤然道：“在下平日最痛恨这种人，只是没想到少林寺竟然也是这样。”独臂老人怒道：“老夫今番来，本想问个明白，没想寺中各个避而不谈，老夫一气之下，便去把这本易筋经抢来，看那群和尚说还是不说，没想这群和尚没讲，反倒追着老夫不放。”那女子：“老前辈，您……。”
没等她说完，独臂老人抢道：“别老前辈前老前辈后的，老夫朱泗，江湖惯称‘独手客’两位。”那女子踌躇一下，忽欣笑道：“那叫您老伯伯。”朱泗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啊，呵呵哈哈。”沐叶残沉思：“独手客？我在江湖中虽不是老手，却也行走多时，未曾听过这个名号。”“少侠，怎么了？”朱泗疑问，沐叶残徒地一怔：“哦，没，没什么，晚辈姓沐，名叶残。”独臂老人道：“原来是沐少侠。”转头见那女子正端详着刚才击退际圆的那两根树枝，朱泗道：“小姑娘看什么？”那女子回神，拿着那两根树枝走来，道：“伯伯您看。”说着递来，朱泗和沐叶残都凑过细看，朱泗道：“当中一根是沐少侠所发，力道只在外面。所以拿树枝撞到际圆的掌心，只是外皮断裂。而另一枝却是力发于内，撞到掌心，当是里面粉碎。”沐叶残伸手一捏，果然立时碎开。
沐叶残奇然道：“这人武功远在晚辈之上，也是暗中相助，却不露面，会是谁？”那女子蓦然喜道：“我知道了。”言完飞身跃去，沐朱二人还未问原因，那女子已跃出丈外，沐叶残喊道：“姑娘要走，不知可否留下姓名？”那女子笑道：“他日再见，再告诉你。”余音已去，朱泗摇头道：“这小姑娘神来神往，当真是古灵精怪。”言毕，转身对沐叶残，道：“沐少侠今日有缘相遇，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做个朋友。”沐叶残惊讶，没想他竟然会这般说，忙道：“前辈，晚辈怎敢与您平起平坐。”朱泗笑道：“江湖上不外乎以武为王，什么辈份，地位，全是狗屁，你我意气相同，老夫便叫你沐兄弟，你便叫老夫大哥。”沐叶残见朱泗诚意之深，不便再推，于是揖手笑道：“大哥。”朱泗拍了下沐叶残的肩膀，哈哈笑道：“好兄弟。”这两人年龄上相差足有三四十岁，却成了兄弟，当真又是武林的一件奇事。朱泗道：“对了，沐兄弟，你要去哪里？”沐叶残道：“不瞒大哥，小弟是奉家师之命，送信到少林寺。”
朱泗奇问：“尊师是？”“霰冥谷石万松。”朱泗收敛笑意：“原来是万松老人的高徒，想必沐兄弟就是沐泉二少之一。”沐叶残点了点头：“大哥认识家师？”朱泗一笑：“万松老人，江湖上赫赫有名，老夫也是耳闻。”沐叶残略一声“哦”。又道：“大哥，小弟有一事想说。”朱泗道：“沐兄弟有事尽管讲。
”沐叶残道：“家师早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与少林寺向来有来往，此次送信于少林，小弟想带大哥一同去，少林若是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或许会给大哥一个交代，到时候也好化解大哥和少林的恩怨，不知大哥意下如何？”朱泗凝视沐叶残，沉思良久，道：“沐兄弟说的是，老夫本对这易筋经并无兴趣，若是少林肯放了我大哥，老夫自然会将易筋经交还少林。”沐叶残大喜，道：“这样就好，那事不宜迟，现在就上山如何？”朱泗抚须笑道：“恩，沐兄弟做事速断速行，正合老夫的性格，哈哈哈哈，走。”沐叶残一个谦笑，正转身要去，背后蓦地三声铁笛划空而上，发出“咻咻咻”三声后，又“啪啪啪”连响三声，朱泗脸色立时一沉，，自道：“不好。”沐叶残奇云绕绕：“大哥发生什么事？”朱泗道：“老夫有事要先走，不能和你去少林寺。”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正是易筋经，递来道：“沐兄弟，此次上少林，有机会问得答复，若老夫的大哥尚在，少林寺愿意放人，那便请沐兄弟把这易筋经还于少林。”言完一把塞来，展臂跃去：“沐兄弟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