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水稻基本上是收割完了，只差一点，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家的定的下午。他吃过午饭就出门去了。在乡下，大家都是相互帮助的。他先帮别的人家把他们的水稻收割完，然后他们来帮他收割水稻。一切和从前一样，农民从来都是朴实的。这也是他为何回到此处的原因。他要让他的孩子在农民的朴实中长大，像农村孩子一样坚强地完成自己的成长。是的，孩子不该在灰色城市的阴暗天空下长大，那太不幸。孩子，该是在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之间长大起来，所见的是植物的美好，而非钢筋水泥的无情。也许长达之后，孩子回想要去城市，这也是应该的。一个人不该只见美好的植物，也该亲身和凶猛的野兽搏斗。他会在此处等待，等她伤痕累累归来的时候，他对她说，院里的花开得很好。

连续十几天的辛苦工作，让他觉得疲惫，每一夜都早早就睡去。女儿几乎每一夜都和他提起她新来的老师，但他总是一不注意就睡着。疲惫，使肌肉酸痛，使精神困顿，同时也使生活充实。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忙忙碌碌地生活。在先辈遗留下的土地上，迎着沉默的太阳，流下自己的汗水。这是生的错觉，与以往不同。

小城的生活。孤独，寂寞，茫然徘徊在都市的边缘。怕见阳光，失去语言，躲在黑暗中。没有一个朋友，只是喝酒吸烟，在凌晨之前睡去，中午之后醒来。混乱不堪。简直如死去一样地活着，毫无目的。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身体一点力气没有。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是属于这里的。属于他永远无法回去的故乡。他是大地的孩子，就该为大地流下汗水。继续父辈的生活。

晚上，当他满身泥土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桌子已经摆上了饭菜。他站在客厅，一脸疑问。孩子的小书包丢在沙发上，小书包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是现在时行的女孩子的背包。是谁？他摇摇头，退下裤子丢到外面去，然后去浴室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他出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回来，被一个女孩拉着。女孩穿一条乳白色短裙子，露入形态优美的双腿，一件淡蓝色无袖紧身Ｔ恤，衬得她的身材很美。手臂晒得有些发黑，但健康好看。她对他笑，眼角聚集着泪。

好久不见，晓。他对女孩说。

她跑过来，投入他的怀抱，哭起来，你这个坏人，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坏人。

他抱着她，对自己的女儿眨眼，叫她进去。可是女儿不进去，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眼神奇怪，带着善意，撅着嘴。

他们分开，女孩蹲下身，向孩子招手，来，来，晓。

孩子跑过来，被女孩抱起来，走进房子里去。他也跟进去。

老师，你认识我爸爸，很早就认识吗？他的女儿问。

是啊，那时还没有你呢。她帮小女孩把头发梳理好，眼里的神情复杂得很。

我们是去学校拿酒来。她把两瓶威士忌放到桌子上，说，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是啊，很久了，很久了。他点着头说。

坐下来吃饭吧，试一试我的手艺，可是在那里面学的呢。她把孩子放下来，拉过一张椅子让她坐上去，自己坐在旁边。他在一边看，知道孩子很喜欢她。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米饭问。

两年了，一直在找你呢，找了很多地方。她给孩子夹了一个丸子，一面说话，最后抱着最后的希望，才来了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是了，以前，我是那样的讨厌自己的故乡，恨这里。他笑起来，可是，我还是回来了，落叶归根。

沉默，他们喝酒，孩子喝饮料。

很久过去，她的脸已经微微泛起了红晕，她说，花，还记得你答应给我一个愿望吧。

记得。他说。

恩。她点一下头，喝下一大口酒，说，我要嫁给你，这就是我的愿望。

好。他点头。

呀。她高兴地回过头去，拥抱年幼的晓，亲她的脸，说，怎么样，老师刚才是怎么说的，你爸爸会答应的吧。

这么说，以后我有妈妈了。孩子也高兴起来，手勾到她的脖子上，我以后有妈妈了，谁在敢说我没有妈妈，我就叫老师打他屁股。

他一下子暗淡下去，原来，他以为自己可以给孩子一片蓝天。现在看来，并非如他所想，孩子还是想要一个妈妈。一个完整的家。

孩子睡着之后，他和她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沉默无语。

调皮的星星眨着眼睛，也许觉得他们一直坐着，又不说话，无聊得很，于是，丢下一小颗流星，沿着暗暗的轨迹，滑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