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花之我们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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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75章

下午三点,灵已经穿过安检门,坐在飞机上。

飞机起飞前,她一直觉得可以打个电话给花,告诉他,我愿意嫁给你,可是,你要再等我一会,因为我现在要去救一个被困的女孩,她名叫小露。

可是,迟疑了很久,她终于还是没有打过去,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她以为,一切都会来得及,等她救出小露,花还在等待着她回来。就如那一年,蔷薇对她说,花也许会出事,你去看一下他。她于是走很长的路,在黑暗的夜里,一面害怕,一面坚信花就在蝴蝶栖息的山谷里等待着她。如今,她依然坚信可以成为花的妻子,和他一起走完最后的路,因为,他在十年之后向她求婚。

小姐,可以和你换一下位子吗?我想坐在窗边。穿灰色毛衣的中年男子很有礼貌地问。

不行,因为我要坐在这里。她说。

对不起。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坐在她的旁边,假装看报纸。

喜欢的,就该坚持。晓芸在十多年前就这样对她说,她却直到今天也不能做到,

她闭起眼睛,安静等待飞机起飞。她已经给彪子打过电话,告诉他要去救小露出来,自己坐飞机过去。

小姐,请问有哪里不舒服吗?穿天蓝色制服的漂亮空姐轻声问她。

没事。她答道。

想来您是闲着无事,要不要拿本杂志看一下。空姐的商业笑容实在无懈可击。

有中学生看的杂志吗?灵问。

空姐愣了一下,说,有的,请稍等,您可真是与别人不一样。

也许。她说。

这有几本呢,您要哪一本呢?空姐问。

随便拿两本过来就可以。她说。

您看这两本可以吗?空姐递过两本给她,她接过,说谢谢。

才打开书,飞机就动了起来,开始起飞前的奔跑。她觉得飞机在飞起的时候双翅动了一下,像鸟一样。这是错觉,她当然也知道,但宁愿相信是真的动了一下。

她一直不能喜欢成年人的杂志,觉得太商业化,写的文章也不怎么样。中学生杂志则不同,里面的文章大都是中学生写的,带着校园的青涩感觉,洋溢着书卷气,又还怀有美好的梦。在无人的地方,她一直是一个孩子,许是被叔本华说中,女人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她不喜欢看乏味的厚重的哲学什么的书,但以前为了应付考试工作之类的事,只好偶尔也记上几句。

她一直觉得中国的书太多,尤其多的是那些什么名家名著。几乎常常是几个,十几个出版社都出同一本书,换一下封面而已。有这样多的土地,为什么就不肯留下让年轻人去开垦呢。非得你印一套蓝封面的四大名著,他印个黄封面的四大名著,我再搞个精装版的四大名著,伊再来一个插画拼音少儿版的四大名著……只要做一套不就可以了吗,为何都要往上面撞。小孩子连拼音都没学全,看什么四大名著呢?

两本中学生杂志看了三遍,倦了,于是扭过头看窗外。她看得仔细,想看一看是否有顽皮的大雁企图往飞机上撞。大雁没有,连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也看不到。秋的天,难道真是晴空万里。

她觉得可以眯一下,于是问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闭起眼睛告诉别人自己睡了。其实,她是在思考救小露的方案。想着想着,她就想到美国电视越狱中去了。

我可以在身上也把地图文下来,然后混进去。混进去是不成问题的,我这样的状态随便检查一下,那就得是个精神分裂。恩,对,混进去之后,要提出和小露住一个房间。然后我们开始挖掘逃跑的地道,这项工程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我们要和精神病院的院长和看守斗智斗勇,趁着去工厂做事的时候偷一把剪刀或者其他的东西来做武器。如果是单人房就麻烦了。那也没有问题。对,还有彪子他们。干脆就叫彪子开辆推土机把精神病院的墙给放倒,然后我们坐上推土机“咻”的一下飞到美国去。我们中国的贪官不是一被查就跑去美国吗?到了美国,彪子他们可以在白宫外面演唱义勇军进行曲,对,小露唱国歌,庸懒散漫。然后他们上了电视,上了报纸,出名了,开始全球巡回演出,忙得不可开交。我呢?对了,我和花结婚,生一个女孩,再生一个男孩。这样,姐姐就可以照顾弟弟,也不会吵架。如果吵架,就叫花打他们的屁屁。可是,花会喜欢孩子吗?会的,肯定。他会带孩子去钓鱼,带他们去小店喝豆浆,带他们去书店买书……我们一家一定会幸福的。

灵一边想一边笑,似乎一切都已经成真。其实,她是睡着了,而且做了梦,一个美丽的梦。

飞机在她的梦里降落,带来滑翔的快感。她耐心地等所有人走完,才起身慢慢走下飞机那狭长的阶梯。她喜欢叫它阶梯,因为,它也许是通往天堂,但最后必定落回人间。她下飞机的时候遇见那个漂亮的空姐,她们相视一笑。

灵在夜的灯火通明中抵达,机场里很热闹,像集市,迎来送往,或孤独远行。她并未告诉彪子自己抵达的时间,可是,她看见S四个人等在机场里,彪子举着一块很夸张的牌子,上面很夸张地写着灵的名字,画着一个骷髅头。方城说是他的设计,聪勇说是他写的字,建彬说是他画的画,彪子说是他从地下室扛来的。

我记得并没有告诉你我乘飞机的班次。灵说。

彪子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把我们拉来了,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晚饭都没吃呢。方城大声诉苦。

嘿嘿,这不是闲着没事吗?扛着木牌子的彪子突然憨厚得像电视上的老农。

灵这一次没有带那个巨大的旅行背包,只背一个不大的黑色书包,在路边买的,学生一般用的那种。

彪子他们开三辆摩托车过来,灵和彪子骑一辆,方城和聪勇骑一辆,建彬自己骑一辆。三辆机车像疯牛一样在拥挤的马路上横冲直撞,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把名贵的私家车吓坏了,远远地躲着他们。彪子他们放肆地大笑,如夜归而喝醉的少年。

方城已经和女友分手,并且辞职,因为一点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的小事。女友却也曾打电话来,请求他的原谅,说自己错了,要求和他重归于好。可是,他拒绝了,他说自己都不知道她错在哪里。他说自己也许是早有预谋,渴望逃脱爱的枷锁。自由总是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脑袋出现问题。

看着彪子的后背,她又想起花。十年之后,她在小超市门口与他重逢,看见他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我们去吃饭,然后去七步俱乐部玩到天亮。彪子大声喊。

可是,小露。灵始终在担心小露。

总不能叫我们半夜爬进精神病院把她拉出来一起去七步吧,明天再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彪子不戴安全帽,火红的头发虽然扎起来,但依然被风吹得乱乱的。

半夜爬进去,不错的建议。灵说。

彪子身体微微倾斜,来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大转弯,车子几乎贴到地面,她的球鞋轻轻擦过路面。

灵往彪子头上狠K一下,说,你存心要和我同归于尽啊。

能和亲爱的老婆死在一起,也是很幸福的。彪子一只手控制车头,空出一只手揉揉遭了重击的部位。

小心开车,你怎么跟花一样乱来。灵大叫着又给了彪子一下,方城刚好看见,笑得抽风一样,差点就把车撞到垃圾桶上。于是,聪勇抓着他的衣服大喊,你个混蛋,失恋也别拉我一起死啊,就算要死,也得找个撞得死的才行啊,老子可不想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哪能啊,那可是国家公物,我是好孩子,不破坏公物。方城镇定地说。

我问个问题可以吗?彪子突然认真地问。那个花,到底是谁?

想知道?

是。

昨天晚上他向我求婚了。灵说。

这样啊。彪子停了一会,然后疯叫起来,我老婆不要我了,太悲惨了,我爱的人明天要嫁人了,可是新郎不是我……

我祝福你们。彪子一会疯一会又正常起来,让人吃不消。

那一夜,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一直玩到天亮。彪子上台去唱歌,唱大板城的姑娘。下来后,他一直唱那一句,你要是嫁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带自己你的妹妹,开着奔驰过来。方城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回来又继续喝,喝完又去吐。聪勇把到一个妹妹,和她去了两次洗手间,回来后发现钱包不见了。一起跳舞的时候,建彬一直踩到周围人的脚,他说自己是故意的。舞池里有几个青年穿得花哨,偷摸女孩子的身体。彪子说看着就不爽,要过去教训他们。灵把他拦下。但那几个青年最后还是挨揍了,被另外几个人,似乎是几个女孩的男朋友揍了。打得激烈,保安来了十几个才把他们都丢到外面去。彪子说,世界上还是有公义的。

天亮之后,曲终人散。

他们打的回到地下室,倒下就睡。彪子还在胡言乱语,有时还唱歌,唱那个你要是嫁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最后还是安静下来。是安静下来还是睡去听不见?谁知道呢?

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所有人醉生梦死,用酒精麻醉自己。酒醉之后,所有人原形毕露,流泪哭泣,干嚎痛骂,胡言乱语,呕吐摔倒……

一切如此真实,世界却这样虚假。眼泪还是热的,时空却早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