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梁志章这方面来说,他不愿意完全依附现在的女人刘云,可是他也不敢让刘云知道他和旧情人萧丽还有联系。不过萧丽对他的苦苦追随让他心中十分不忍,因此,虽然他表面上很少和萧丽联系,暗地里却在谋划和萧丽的苟合。他认定自己不是别人说的花爷,可是却难以摆脱所有男人都具有的对于女人的占有欲,他明白,自己是不能离开刘云的,可是刘云越是对他关键,他就越害怕刘云抛弃他,现在刘云和那个把他们带到新加坡的老男人的关系表面上是清白的,可是梁志章担心,那个老男人虽然已经雄风不在却仍然能让刘云醉心于他的权势。作为男人,梁志章很明白,所谓的阳痿等症状根本不能改变男人好色的本性,他的功能不行了,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占有欲,万一那天他对刘云提出过分的要求,以刘云这样的意志薄弱,是根本不能拒绝他的。因此,梁志章要寻求一个突破,或者是寻求一张底牌,有了这样的底牌,刘云可能的背叛就会变得轻微些,而现在,萧丽就是梁志章的底牌。
在半年没有和萧丽通话以后,梁志章终于在网络上等到她上线。他的话很简单,只是说,我最近要回国去上海办事,是单独行动。果然,像梁志章预想的一样,萧丽飞快地说,那好,我也去上海和你见面。
对刘云这面,梁志章的说法是这样,他的父母在上海的姨妈家,而他母亲已经在上海住院,医院下达了两次病重通知书,所以,不论他怎么不喜欢父亲,他必须赶回去看望病榻上的母亲。梁志章还许诺说,自己在上海有很多亲戚,所以这次回去,想通过亲戚们找到一个和国内合作的贸易机会,如果能成功,他就不必在靠刘云的收入养着。刘云对于梁志章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作为梁志章的女人,她时刻盼望着能得到他父母的首肯,因此,刘云没有太多的迟疑,就同意了梁志章回国的打算。
母亲生病的事,并不是梁志章虚构的,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了拿母亲的性命欺瞒别人的程度,不过他的回国,多半的原因是他想见萧丽。
所以,等飞机一在上海降落,梁志章就给萧丽发了一个短信,我已经在上海,到达后立刻通知我。
母亲因为慢性心脏病,已经在医院呆了半个月,梁志章的到来仿佛给母亲打了一剂强心针,母亲的眼睛里有了像星星那样的闪光,而梁志章却在考虑怎样才能尽量避免和父亲发生口角。他对母亲说只能呆三天,然后尽量对母亲说些宽慰的话,因为凭他的直觉,母亲虽然被折磨得意志薄弱,不过离真正的死亡还差得很远。在医院里,他第一次帮母亲倒了尿壶,而每天母亲的中午饭,都是他的姨妈家做好,亲自送到母亲眼前,他知道母亲不喜欢干硬的食物,因此他只做了自己拿手的疙瘩汤,这个做法,还是过去和萧丽学的,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表达自己对萧丽的肯定,也让病中的母亲在现实中享受到他的前妻从来没有给过她的儿媳妇的孝敬。疙瘩烫没有代表梁志章对母亲的爱,而是一种表白,这种表白的台词就是,你的儿子也会找到“好”女人。因此,梁志章费尽了心机做疙瘩汤,他用蛋清和面,尽量把面变成像米粒大小的晶莹的形状。所以,三天以后,当他和母亲告别的时候,已经丝毫不再怀疑她马上就会康复。这一点,在他不久以后返回新加坡时,很快就得到了应证。
他告别了母亲,因为他已经收到萧丽发来的消息,萧丽乘坐的飞机,马上就要在上海降落了。
和萧丽的见面没有像梁志章想象得那样生分,几乎从一见面,他们就忘记了曾经分别过,而是像一对两地分居的夫妻一样每句寒暄都能说到对方的心坎里。
他们去了宾馆,很自然地就要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萧丽还在西北的时候就通过网络预定好的,萧丽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并且交了押金,然后这对老情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地进入房间,仿佛一对已经结婚10年的夫妻。
萧丽进门后立刻进了浴室,梁志章则打开电脑搜索上海有哪些好玩的景点。等萧丽从浴室出来,他询问她是否要短暂休息一下,萧丽说,不用,我们马上去吃饭,然后就去外滩。
等到傍晚回到宾馆,萧丽并没有表现出疲倦,而是对上海的繁华赞叹不已。晚饭是在宾馆吃的,然后梁志章也去洗了一个澡。躺在各自的床上,谁都不愿意提性方面的话题,而是都看着电视想各自的心事。终于,梁志章翻了一个身,把被子蒙到头上,就准备这样睡去。萧丽却过来躺到他身后,用手搂住了他。
萧丽淡淡地说,你好象兴致不高啊。梁志章说,我现在对于女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了。他明白说这样的话并不至于伤害到萧丽,于是继续背着她没有任何动作。萧丽是了解他的,他这样说,并不能掩饰他的欲望,相反,她把这话也当作了调情,于是她更紧地搂住他,直到他终于转过身来。
在他想要进入的时候,萧丽纳罕地说,怎么不带套?他说,我忘记准备套了。萧丽突然失望起来,说,你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怎么不准备套啊?梁志章没有丝毫的自责,而是兴致勃勃地说,没有关系的,我现在只有刘云一个女人,非常干净。萧丽却有些反目,坚决地说,不行,没有套我坚决不干。梁志章终于拿出自己在床上征服女人的老办法,说,没有关系啊,我不会射在里面的。萧丽被他挑逗得情难自禁,只是仍然强辩着说,我怕你有爱滋病。梁志章已经不管不顾地强行进入,没有回答她的责问。
第二天上街的时候,梁志章还是去买了避孕套,于是他们的苟合更没有了障碍。
白天,他们去一些景点游览,晚上就做着所有情人都会做的事,萧丽表白说,自从和你恢复了联系,我就没有让别的男人近过身,所以你亏欠我很多。梁志章说,那好,以后我都会给你补上的。
那个话题是他们在第四天上街的时候,萧丽突然提出来的,她说,我们也许没有将来,为了一直保持这样的温存,还不如一起死在上海算了。当时梁志章只是轻微地一笑,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可是在宾馆吃晚饭的时候,萧丽竟然又重复了一遍那些话。梁志章有些眩晕,从感情上来说,他明白萧丽比刘云更依赖于他,可是如果提到徇情,他还没有思量过,也不觉得严重到那样的程度。可是萧丽的语气和神态分明地在表示着笃定,他只好低头吃饭,不再看萧丽的眼睛。
吃完饭,他们要上楼的时候,一个服务员过来对萧丽说,萧小姐,你们的房间是定到明天的,你们是否要续定,如果不要,就告诉我,因为最近有一个深圳的叫严鹏的先生也要定房间,已经来过几次电话,宾馆客满,本来准备等你们退出就给他定房,如果你们还继续住,我们就通知他找别的宾馆。梁志章心里正在想着萧丽刚才的话,所以并没有把服务员的话听完整,只是他的大脑里突然出现片刻的空白,他自己不能解释这种空白是由谁造成的,只是恍惚地听到萧丽说,我们不续定了。
回到房间,梁志章还在考虑刚才的空白是怎么造成的,而萧丽一直凝望着他,以为他在思考她的提议。
房间里的空气让人绝望,梁志章好象明白,自己似乎从懂事以来,就在追求着一个徇情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到来了,不过,由于来得措不及防,他才这样地迷顿。
整个晚上,梁志章都没有说话,而是听着萧丽在他的耳边絮叨。是的,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未来一片黑暗,他怎么能这样没有灵魂地活下去?而萧丽说的每句话,都在对他的疑惑给予肯定,今天必须解决的念头在心里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萧丽在他身边说了两个小时的恩情,又吻了他无数遍以后,梁志章终于说,好吧,我们一起死。萧丽看着他,激动得双泪直流,他明白那不是绝望的眼泪,而是感动,是共同的归属让萧丽感动。可是,怎么死呢?他在片刻的停顿以后对萧丽说。
萧丽从皮包里面拿出一把藏刀,递给梁志章,说,这个我是从市场买的,专门为你准备。他接过刀子,然后还是懵懂。萧丽说,志章,你先用手掐死我,然后你自己用刀子解决。梁志章点头。萧丽补充到,对不起,让你承担这么多,不过,你毕竟是男人,所以我相信你。
萧丽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了眼睛,梁志章赶过去,骑在她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开始用力,他感觉到萧丽正在享受这个过程。今天以来,他一直被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尤其晚饭以后,他突然为自己的大脑空白而沮丧,现在他发现,这种空白找到了颜色,那是黑的颜色,是死亡的颜色,这种颜色控制了他的大脑,于是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突然,他的脑袋里面划过了一个闪电,那是刘云的脸,然后,有一个名字像炸雷一样在他耳边想起,那个名字是严鹏。然后,又有一个地名闪出,是深圳。
他终于明白,刚才的空白并不是萧丽的徇情的提议造成的,而是服务员说的这两个关键的名词造成的,这样的闪念让他筋疲力尽,于是他终于松开掐着萧丽脖子的手,瘫软在床上。
半个小时以后,萧丽突然在他耳边说话,声音是责难式的,你为什么不继续?!
梁志章感到非常羞愧,这种羞愧如此深刻,使他感觉今后将难以面对萧丽。
萧丽开始在他身边哭泣的时候,他终于把事情想明白了。他还没有准备好死亡,那个空白并不是由于对生活的绝望,而是由于他害怕承担生活的责任。他曾经听刘云说过严鹏,严鹏现在在深圳,严鹏就是迫害并抛弃刘云的人。是这个空白让他明白,刘云还需要他,所以,他不能就这样随着萧丽一起去见上帝。
第二天,萧丽就返回了西北,她不愿意和他说更多的话。而他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萧丽走后,他返回了宾馆,准备偷拍严鹏的照片,不管这个严鹏是否就是刘云的仇人,他在想,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回新加坡和刘云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