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复仇冰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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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中秋夜袭

一场秋雨缠绵了数日,终于在第五日的清晨依依不舍收霁。朝阳穿透层层云雾,迫不及待地将浅金色光线洒向世间,在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存在的印记,仿佛早已按捺不住沉寂许久的寂寞。

空气中到处充满着雨后干净清新的味道,花圃中盛放的花儿被雨水润泽过后,显得越发的娇艳水灵;花瓣上,泛着七彩光晕的露珠儿来回滚动,活像一个个顽皮捣蛋的孩童玩儿得不亦乐乎。

扑棱棱——

一个小白点自蔚蓝色天际俯冲而下,落在幽静的院子里,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小东西在院子里踱着步,殷红的喙在地上东啄啄、西啄啄,样子十分悠闲自得。

正立在窗边托腮凝思的杜雪凝见状忙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那小东西捧进手中,只见它的腿上系着一个银质的环儿,上面刻着小篆的“无音”二字,正是无音阁专门用来送信的信鸽。

取下信鸽脚环上的纸条,杜雪凝却没有立即打开,直到攥得手心冒出了一层汗,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字条展开:

上面只有三个字——凌殇阁。

对于这个地方她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来洛阳的一路上,她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些关于凌殇阁的事,知道那是几十年来一直在北方占据霸主地位的江湖组织,总坛设在都城汴京,其势力遍布长江以北所有的省市,在洛阳必定也有分阁,这么说,那个人就是凌殇阁洛阳分阁里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颦起黛眉,凌殇阁里那么多人,究竟谁才是当年的真凶呢?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能够率人灭她杜家满门,想来那人在阁中的地位一定不低,不是分阁的阁主,也会是堂主、长老之流,只要让她再见到那个人,想必也不难认出来!

这样的认知让她轻轻颤抖起来,一想到和那个人就近在咫尺,她连一刻都不想多呆,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为九泉之下的至亲报仇,可即使不懂世事如她,也知道这种事要等到天黑才好行事,所以她只能咬咬牙忍住了。

心中突然变得烦躁起来,她转身回屋取了流霜剑,款步朝院外走去。

走进客栈大堂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空荡荡的,虽说还不到用膳的时辰,可平日此时也会多多少少会有些客人饮酒闲聊,不似今日这般冷清得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只剩下店小二和老掌柜凑在一起闲聊天。

“今天是八月十五,每年的这一天城隍庙都会举办庙会,所以大家都前去凑热闹了。”楚傲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柔声解释道。

八月十五?

杜雪凝愣了一下,原来已经到了中秋了,还记得去年的此时,她和师父登上了蒙山山顶,边吃着亲手做的月饼,边欣赏头顶那一轮晕黄的孤月,那晚师父前所未有地喝醉了酒,还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虽然大部分没听懂,但她明白,师父是在思念一个人。

在她的记忆中,一身白衣如谪仙般出尘脱俗的师父,很少有那样失态的时候,最多就是坐在窗前默默地出神。她从小就知道,师父是寂寞的,即使是在有她陪伴的这十五年里,那已经浸入骨血里的寂寞也丝毫没有减少过,今年没有她的陪伴,只怕会更加的难过……

真是,她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应该陪着师父过完中秋才下山的呀!

见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般,俏脸上浮现出懊恼又后悔不已的神色,楚傲君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杜雪凝回过神,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想家了吧?”从她一脸的怅然中,楚傲君已然明了,过了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生活,她最能体会那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寂寥,“姑娘要是没事的话,不妨也去瞧瞧热闹。”

杜雪凝点点头没有反对,反正她也是要出门散散心,先前的烦躁已经被为自己粗心大意的懊悔所代替,可她偏偏又不能立刻返回山上去……还是出去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这样也好早些熬到晚上。

直到天边布满了五彩的霞光,杜雪凝才回到君来客栈。刚走进疏晴小筑,便看到楚傲君和凌迟暮坐在院中桂树下的石桌旁,一人执一只青玉酒杯对饮着,中间还摆放了一碟精致的月饼,脚边是雨后飘落的桂花,在漫天霞光的映照之下,宛若是谁不小心打碎了一地金箔。

楚傲君先看到了进门的她,摆摆手招呼道:“姑娘回来得正好,快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一幅温馨得让人想流泪的画面所蛊惑,原本要拒绝的杜雪凝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下,直到手中多了一只略带凉意的玉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她却没有丝毫要反悔的打算。

垂眸望着手中浅琥珀色的液体,杜雪凝有一瞬间的迟疑,师父从来不让她饮酒,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是滴酒不沾,而且,她今天晚上还要去……

见她为难地蹙起了秀眉,楚傲君忙开口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不醉人的,姑娘放心好了!”

“嗯。”杜雪凝微微展露一抹笑意,小小地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唇齿间蔓延开来的是一股清凉,夹杂着浓郁的桂花芳香,“很好喝!”

“傲君酿的桂花酒在洛阳城可是一绝,”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凌迟暮晃了晃手中的酒液,微笑着接口道,“今天是过节,若是平时,只怕想喝都喝不到呢!”

楚傲君闻言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自然是夸你!”说着,凌迟暮仰起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可是有三年没有喝过了,怎么敢骂你?难道不怕你生气不给我喝吗?”

“三年了,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陪我过中秋。”楚傲君幽幽地叹息道,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怅惘,“对了迟暮,今天中秋,你不回去真的没事吗?”

凌迟暮摇摇头,再次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斟满,“现在回去,我爹肯定会直接拿铁链子把我拴起来,软禁到我答应为止……还是再过一段日子等他消气了,再回去赔不是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坐在一旁的杜雪凝丝毫插不上话,只是低头默默地抿着杯中的佳酿。

很快的,楚傲君便察觉到了被他们冷落的人儿,忙将话题转到她的身上,“说起来姑娘也住进来有几天了,我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我姓杜,名雪凝。”

“好美的名字!”楚傲君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接着礼尚往来地介绍自己,“我姓楚,你以后叫我傲君就行了,他是迟暮。”

杜雪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凌迟暮,面露疑惑:“你们……”

问到一半觉得实在太唐突,她便生生住了口,但在座的两人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的是楚傲君,“我们是朋友,确切地说,迟暮应该算是我的主子。”

听到她这么说,凌迟暮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

主子?杜雪凝闻言半信半疑地望向他,这几天住下来,虽然与他只有短短的几次接触,不过在她印象中,这人一直都是清润温和的,脸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浅淡的笑意,而且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斯文儒雅的书生气质,任你是横看竖看倒着看,都不觉得像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

似是习惯了这种被打量质疑的眼光,凌迟暮放下手中的茶,微笑着解释道:“不过是沾家父的光罢了。”

他这么一说,杜雪凝便释然了。以他不凡的穿着与谈吐,倒不难猜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听他刚才的话,似乎是与父亲闹了不合才出外躲避,以至于这大过节的也不敢回家去!

“沾光你还这么逆着他,也不怕老人家心寒?”楚傲君笑着接口,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的埋怨之意,“杜姑娘呢?”

“嗯?”杜雪凝微微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间转到了自己身上,“什么?”

提起桌上的青玉酒壶将她手中杯子添满,楚傲君才又接着道:“今天过节,却不能陪在爹娘身边,他们一定惦念得紧吧?”

杜雪凝心中一紧,执杯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用力,一道细缝沿着玉白的杯身蜿蜒而下,带着浓郁花香的酒水浸湿了纤细五指。

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力度不会伤害她的同时却也足够令她松开紧握的手指;另外一只纤细小巧的素手则取走了可能会割伤她的碎瓷片,然后用一块柔软的丝帕替她擦去沾染上的酒水。

杜雪凝呆呆地看着眼前两人为她忙碌,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感动,又像是幸福,总之,是长到这么大从来未曾经历过的。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道:“我是孤儿。”

没有想象中的鄙夷或是悲悯,他二人只是相视了一眼,开口的是替她擦干净手,正把丝帕收起来的楚傲君,“我也是。”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比千言万语更震撼人心,杜雪凝望着眼前笑得风淡云轻的俏脸,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从这个晚上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三人直聊到一轮明月挂上中天,这才各自散去。杜雪凝回到房中换了身夜行衣,迎着皎洁如水的月色出了疏晴小筑,一路西行来到凌殇阁在洛阳的分阁。

门口高高地悬着两盏大红灯笼,给肃穆庄严的大门增添了一丝喜庆,因为过节的缘故,守卫由平时的四个减到两个,两个时辰一倒换,大家轮流着回家与亲人团圆。

杜雪凝悄悄地绕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仰起小脸儿望着约莫有两人高的院墙,她白天的时候已经来这附近探查过了,也大致摸清了阁内的守卫情况,知道从这里进去便是花园,而阁主和几位重要人物的居所则在这花园的旁边。

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她提身一跃,整个人便轻盈地落在了高墙之内。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巡逻的侍卫,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脚下却片刻不停地穿过旁边的月门,朝着院子深处一间透出光亮的屋舍奔去。

烛影摇曳,如豆的灯光将屋中之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用沾湿的手指轻轻捅了一个小洞,里面的景象便尽收眼前:只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侧对着窗子坐在书桌前,背微微佝偻着,一手执着书卷,另一只手呈半握状放在唇边,竭力压抑着从喉间溢出的阵阵咳嗽。

昏黄的灯光将地上的人影拉得很长,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无端端的令她鼻子一阵泛酸,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

迎面而来的凌厉掌风,唤回了她不合时宜的出神,她本能地低头侧身,险险避过这致命一掌,再抬起头时身前已然多了一个负手而立的人,正是屋中那位垂暮的老人。

“姑娘是什么人?”望着眼前身材娇小、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黑衣人,古怀义冷冷地问道,“夜闯我凌殇阁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杜雪凝微微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在这种生死关头犯了对敌人心软的大忌,而这个疏忽,可能在她成功报仇之前就先断送了她的小命!

当下再也不敢大意,她握紧手中的流霜剑,警惕地注意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你又是谁?”

古怀义闻言愣了一下,失笑道:“姑娘连我的身份都没有摸清楚,就敢独自一人闯进来,不知该说你鲁莽呢,还是勇气可嘉?”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我是古怀义。”

“古怀义?你是阁主?”杜雪凝吃了一惊,她的确没想到这洛阳分阁的阁主,竟是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老人家,“那你一定知道,十五年前是谁带人杀了杜家满门对不对?”

此言一出,古怀义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黑眸中的神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你姓杜?”

杜雪凝点点头,“是。”

“终于到这一天了!”轻叹了一口气,古怀义唇边浮起一抹似自嘲似解脱的苦笑,“等了十五年,你终于长大成人来报仇了!”

起初杜雪凝并不解他话中含义,但仔细一想,这个低沉的嗓音她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而面前清癯消瘦的容颜,除却染霜的两鬓,也渐渐地与脑海中已然模糊不清的面容重合起来。

“是你!”

“不错,是我。”一点都不意外被认出来,古怀义低头拂了拂衣袖,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没想到,当年被他放过一马的、那个躲在狗洞中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竟然真的活了下来!如今的她不仅顺利长大成人,还习得了一身好功夫前来寻仇,这样,也不枉费他当年背着那个人留下她一条小命了吧。

听到他亲口承认,杜雪凝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松一口气,望着这个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当年被他发现藏身之处,她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他却没有让小小年纪的她,和爹娘家人一起离开这个人世,这才有了今天能有机会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的杜雪凝,可是

可是若不是他,她们全家现在应该都活得好好的,爹爹和娘亲会亲眼看着她长大,会一直地疼着她、宠着她,还会添许多弟弟妹妹陪着她,不让她感到孤独与寂寞……是眼前这个人,是他毁了她的家她的幸福她的一切,她不欠他什么,不欠!

想到这里,杜雪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心中不该有的杂念,“那么,你就纳命来吧!”

话出口的同时,手中的流霜剑也“铮”的一声出了鞘,泛着冷光的剑身像蛇一样灵活地攻向面前的人,刹那间剑光一道接着一道,如同漫天飞雨。

她的功夫是师父手把手教的,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一般人却也轻易奈何不了她,即使是如古怀义这般功力深厚之人,也不敢小觑了她手中无处不在的长剑,转眼间两人便已过了百余招,却仍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侧身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一刺,古怀义苦于手中没有兵器,只好采用以守为攻、以退为进的策略,却不料被杜雪凝看穿,长剑如影随形地跟上,将他直逼至墙根,接着往左虚晃一招,等他察觉到中计之时,长剑已经“哧”的一声没入了右边肩头。

“好身手!”望着肩上汩汩而出的鲜血,古怀义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夸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他真的是老了呢!

杜雪凝没有说什么,果断地拔出染血的长剑,再次朝着他的左胸刺去,她怕稍一迟疑,自己便又会对这十恶不赦之人心软起来。

“叮。”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梅花镖打在剑身上,硬生生击偏了她直刺向古怀义心口的一剑,震得她虎口微麻,手中长剑的去势也因此慢了下来。正是这一缓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随后而来的第二枚飞镖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她的肩头。

手捂着被暗器所伤的右肩回头,只见院子里正涌入大批人马,发出暗器的正是急匆匆奔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走,从后面走!”见她竟然呆愣在原地,古怀义沉声提醒道。

杜雪凝回过神,不解地望着他,他刚才说了什么?叫自己走?可是,这些人分明是来帮他的,他不是应该阻止自己逃走才对吗?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古怀义按住伤口接着说道:“你要杀我以后还有机会,可是如果现在不走,没命的人就是你了!快走!”

俏脸上的神色变换了几次,杜雪凝微微张开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奔入房中,从后面半敞的窗子跃了出去。

“爹!”赶在最前面的是古怀义的独生子古岳,顾不上追已经逃走的刺客,他上前扶住满身是血的父亲,关切地问道:“爹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古怀义摆摆手,手按伤口站直身子,“你们怎么来了?”

“巡逻的守卫在花园发现了脚印,”回答他的是随后赶到的一个碧衣男子,凌殇阁洛阳分阁侍卫首领,也是古怀义的爱徒——邱葛之,“因为脚印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我们担心师父,所以就擅自闯了进来,请师父责罚!”

他说完便单膝跪倒在地,古怀义微抬手示意他起来,淡淡地道:“无妨,你们也是职责在身,刺客已经逃走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邱葛之抱拳领命,随后对着一旁的古岳嘱咐道:“师弟,捉拿刺客的事就交给我,你好好照顾师父。”

古岳连头也没抬,“你再废话人可就逃远了!”

他口气颇为不善,邱葛之却丝毫不以为意,又向古怀义施了一礼,正欲率领众人退出去却被拦了下来,“葛之,不要追了。”

“师父!”

“爹!”

无视二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古怀义挥挥手示意众人先退下,在二人的搀扶下回到房中,这才沉声嘱咐道:“今夜之事不准泄露出去半句,听到了吗?”

“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关上房门,古岳再也忍耐不住地爆发出来,“那个人是刺客,差点儿要了您的命,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死命护着他?”

他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生起气来更是口不择言,邱葛之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却被他不客气地甩开了,“拽什么拽,我又没有说错!”

“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你先少安毋躁。”无奈地叹了口气,邱葛之又将视线移向古怀义受伤的肩膀,“师父,您的伤要不要紧?我看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吧。”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古怀义摇摇头,抬起手揉了揉眉际,“葛之,你先出去吧,吩咐下去,刺客的事谁敢在外面嚼舌头,阁规处置!”

“是!”邱葛之答应着,临走前又朝古岳使了个“少说两句”的眼色,却被他不屑地别开脸无视了。

他离开后,古怀义自顾自地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染血的外衫换了下来,这才回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嘴边慢慢地啜饮着。

被完全当作隐形人一样的古岳,此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他不怕父亲吼他、骂他,就怕父亲不言不语地生闷气,因为这样说明父亲是真的生他气了!

他偷偷抬起眼观察着父亲的脸色,心中暗自琢磨该如何才能让父亲消气,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说过你多少次了,遇事沉着点儿气,不要什么都写在脸上,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我这不也是担心您嘛!”古岳心虚地辩驳,气势却比刚才弱了不少。

“孽是我作的,就算真死在她手里,那也是活该!”古怀义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十五年了,这样的日子我也着实过够了!”

他这番话令古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舌头也开始打结,“您……您是说……”

古怀义摆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插手,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那爹也早点休息。”没有再说什么,古岳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和听到的话太过震撼,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房门被打开又合上,望着桌案上摇曳不止的烛火,古怀义的脸上今夜第一次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已经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并不怕死,尤其是死在杜家人的手中,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这个儿子,以岳儿冲动不计后果的个性,若是少了自己的庇护,只怕早晚会惹下不可收拾的祸事!

可如今,他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儿子铺好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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