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探病
躲进小竹楼，闭上门，胸中缠绕的那份愁结化作点点泪珠顺面流淌。窗外明月皎洁，夜风清新，翠竹潇潇，好一派摧断肝肠的清冷景象。今后在这小竹楼上，倚竹栏、赏淡月、饮粗茶的就只得我一个，京城中州则多出一位悬壶济世的俏郎中。
我不知何时睡着，醒来后已是天光大亮。手臂因趴一晚麻木肿胀，眼睛涩涩的。原本打算进屋梳洗后弄些早饭，路过小瞧房间才惊醒他不在，看来是我恍惚了。
我记起昨晚二哥的话，刚好房里也有治疗臀部伤患的药，挑选几瓶见效快的，直奔碧峰阁。
“韫禛，这么早？”二哥在园中舞剑，转身回刺发现我立在一棵桃花树下。“怎么不进去？”
“你不舞得正好吗，所以多看一会儿。”走来碧峰阁我有些退缩，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要不请二哥转交伤药？
二哥责备身边的仆人见我来怎么不提醒他，一面又怕怠慢我，亲自引我进他的碧峰阁。我不愿扫他兴，便随行而入。
二哥乘兴与我聊起来。语气轻快，笑意洋溢。
“说到舞剑还得算小瞧舞得好。你看过他舞竟还能看得上你二哥舞，也实属难能可贵。”二哥舞剑的样子虽没有小瞧来得英气逼人，但也不失几分英雄气势，已经算是剑术高手。他望望我身后，道，“怎么小瞧没跟来？你知道吗，我最烦这小子。每天粘在你后面，就跟跟屁虫一般。你是怎么甩掉他的？”
我不习惯二哥和我故装熟络尤其乱开小瞧玩笑，脸上微露愠色。要真说谁是跟屁虫，那个人只会是我。从小到大我一有心愿就不厌其烦去央求小瞧，而他总会在我软磨硬泡一番纠葛下助我达成愿望。所以不管他走去哪里，我是一定要跟着他去的。
我记得有一次班将军从皇宫领赏回府，带回四颗名为春、夏、秋、冬四颗夜明珠，先皇是听说班将军有四位千金才做出这样的恩赐。嘴上没说明，不过圣意很明显。班将军回府后却不把我算在内，而是把珍珠送给除我以外的其它四个孩子。
我并不失落，从来没有希望便无所谓失望。不过当迎月和紫瞳在我面前把珠子当球抛时，我还是深深被夜明珠独有的光华所吸引。“我想有颗夜明珠，可以听懂我说话，我不会把它当球玩，真的。”我对小瞧说。
半天后小瞧蓬头垢面，插满树叶，脸上挂着两道彩横亘在我面前。
“什么？”我看见他双手捧覆，似是隐藏着什么宝贝。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故意卖我关子，“猜中有奖。”
“猜不中怎么办？”我可不期望能赢他，只要不让我输得很惨我就万谢天恩。
“今晚换你给我提鞋。”小瞧转转眼珠，“不，还有洗脚。你帮我提鞋加洗脚。”
我掰掰手指，小瞧天天为我洗脸洗脚，输他一次算不得什么损失，立刻点头应诺。
“难道是夜明珠？”我知道自己这是异想天开，但喜欢这种东西从来就是让人无时无刻不充满幻想。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夜明珠呀？我可没有本事帮你弄来。除非你想让你班将军爹处死我，我就去给你偷一颗。”
我生怕他去偷，丢掉小命儿，赶忙说明：“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千万别当真。”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小竹楼，一个人长大，一个人变老，一个人老死，这多么没有意思啊！
他见我快要掉下眼泪，急忙转移我的注意力，将双手慢慢摊开。我看见四颗斑斑点点的小蛋安静地躺在他手心，立刻兴奋得尖叫：“天哪，是鹧鸪鸟的鸟蛋？”
“喜欢吗？”小瞧生怕自己打碎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到我手上。
“喜欢。当然喜欢。你是怎么得来的？”我睁大眼睛神奇他是如何发现鹧鸪鸟的鸟巢？
“真真，你可真笨。见我这样子也知道是爬树。”他故作气愤地直戳我脑门。我则怪叫着纠正自己的问话：“是怎么发现得啦！我想问你是怎么发现得啦！我又不是瞎子猪，笨来看不见！”
“那如果班仙竹她们用夜明珠跟你换这些蛋，你干不干？”小瞧偏头一问。
“当然不干！”这根本不用思考。小瞧送的东西，我何时假手于人？
“为什么？还说你不是瞎子猪？”小瞧嘴上骂我笨，眼里却闪着奇异的光芒。
“她们那是死的，我这是活的，还能孵出小鸟呢。”我把双手收回，将蛋藏于身后，质问他，“你想卖给她们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卖掉它们。”小瞧举起双手投降，“我发誓我从来没想过卖给她们。”
好小子，有嘴劲儿。以为我听不出毛病不是？“那想过卖给其他人了呢？是谁？快说，说了饶你不死。”我已经目露凶光，就等他自行招供。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小瞧无奈耸耸肩，见我作势要跟他拼命才抱头说出他中意的买家。“这还能有谁？谁捧着就是我心里想卖的那个人。”
“这还差不多。”我撅嘴一笑，方小瞧这小子一天不逗我皮痒痒不是？非要把我耍得团团转他才乐意？
“那你呢？你会不会卖掉它们？”他小子的问题可真多诶。
“我才不会。”见他那么诚恳，我把双手大方地展出。“我们一起把它们孵出来吧。”
“好吧。”他翘起小指，“我们拉钩。谁不孵蛋或者厌烦孵蛋谁就是小狗？”
“怕你？”我眉毛一挑，快乐的笑容跳上眉梢。不过转眼，我的脸便垮下来，“你说了是卖给我，可我拿什么买呢？”
“哎呀，我方小瞧对你什么时候小气过，送给你的。”
我却一下子认真起来，道：“卖是卖，送是送，这是两码事。你说，你要什么？”
小瞧低头思量后还是对我摇摇头。我发扬大方风格，开导他：“不用太愁，这账先记我头上，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我。”
“这可是你说的。”小瞧竟然邪邪一笑，“到时候可别后悔，说我敲诈你？”
我重重点头，以示绝不食言。那天以后我从没有在小瞧面前再提过夜明珠，我害怕他受到启发坏坏地让我用夜明珠去买，要知道那贵重玩意儿我可拥有不起。其实那天我挺开心的，比得到夜明珠还开心。小瞧送给我鹧鸪蛋，这世上比夜明珠、比所有宝物更宝贵的东西，因为他给了我四颗小生命。
我想小瞧一定是对我下了咒，我才会冷不丁想起他，班府的人才会时不时在我耳旁提起他。昨天是仙竹，今天是二哥。二哥说完话见我脸色不佳，意识出开错玩笑，连忙把话题转到早饭上来。
我在小竹楼虽没有吃早饭，但那是心情所致，对于二哥的邀请自然竭力推脱。“我给陌统领送点药，二哥替我转交吧。三妹先行告辞。”
二哥试图挽留我，一旁的家仆则禀告：“太夫人昨晚命人传话过来，说请少爷从今早儿以后都到她那处用早膳。”
“说我有事、、、、、、不去了。”二哥手一挥，“还不去？”
我听家仆说完，心里冷笑，这老太太一时不见宝贝孙子是不行的，该不会不见就病倒吧？她的居处每天晚上一大家子都要围在一桌吃饭彰显天伦，她瞧不够孙儿，如今竟连早上也要见？话说这二哥现在尚未婚配，但以后肯定得娶媳妇。夫妻两个难免有恩爱不尽，卧床不起的时刻，那时老太太又要如何呢？
见我果真要走，二哥急了：“韫禛，你从不主动到我这里来，陪二哥吃顿早饭可以吗？”
“二哥，药瓶放在桌子上呢，记得帮我转交。我道两声谢谢，一个给你，一个你带给他。”
“道谢应该当面才显得够诚意，你为什么不亲自转交？”二哥拿起桌上的药瓶问我，“他就在楼上。我已经派人通知他，兴许他马上就能下来。”
“不必了。我跟他并不熟识，就这般见面恐招闲言碎语，还是得烦二哥帮我转交。”我说的是实在话。从小到大我只习惯跟小瞧一块儿厮混，见了别人寒暄几句还行，过后就不知道该聊什么。至于陌树，我仅存感激之情，没想过去打搅他的休息，也没想过为他浪费我的时间。
“韫禛，你跟二哥说实话，为什么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家里人是这样，对帮助过你的人也这样？”二哥看我的眼神变成在看一座千年不融化的冰山。
我皱眉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告诉他后他就不会再愿意一门心思地跟我装熟络。
“我不想跟班家人有过多瓜葛，包括跟班家人有关系的人。至于恩情只要还清就行，诚意嘛我倒并不注重修饰。”
“你的逻辑、、、、、很奇特。”二哥笑笑，不像嘲讽却难隐诸多无奈。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说我分明也是班家人，如何做到与班府的人没有过多瓜葛？我天天在用班家给的身子生存，我天天住在班家的房间，吃着班家的米饭，喝着班家的井水，穿着班家的衣物，怎么能够分得清楚？
我也笑笑，总有一天我不再属于班家，我会尽快为自己冠上夫姓。放下昭凰这颗棋子，我把眼光投向从文国皇宫。两天后皇帝生辰，应该会云集不少达官贵人吧？
······新手上路，请各位多多关照。多提点意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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