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林府安置休憩的地方,王夫人和薛宝钗姨甥两个正在叙话,此前薛宝钗随贤德妃娘娘的旨意搬到大观园之时,她们没有时间好好说话,问起自己的姐妹薛姨妈也是支支吾吾,王夫人是知道自己妹妹的个性的,想必是她亏待了宝钗才会如此的,所以今儿才想当面问清楚。
见自己的姨母如此关心自己,任凭宝钗之前已经发誓说要狠下心来对待族人,对待家人都为之感动,红着眼睛将薛家的事情一一道来,其实这些事情王夫人也都是知道一二的,只是不晓得自个儿妹妹这么糊涂,任凭薛蟠这个逆子胡来,如今不仅连累家里失了生意,就连宝钗入宫的机会都给断送了,只因此次选派公主陪读的主管官员正是忠亲王府的交好之家。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你就不要多想了,回去只管同你母亲说,姨母先前说的话还是作数的,就看你母亲的意思,只是怕委屈了您。”王夫人搂着泪眼婆娑的宝钗轻柔地道。
宝钗抬头看向王夫人,眼中一派不甘,可对着王夫人那一张平静无波的脸,旋即又是一阵泪水流下,最后的一分希望也破灭了,姨母是不可能为她做主的,她早该看清楚了,当莺儿都被要走的时候不就应该看开了吗,怎么还执着呢,姨母已经不计前嫌给她最好的安排了吗,怎么心里还是不平呢?
看着王夫人期盼的脸,擦干泪水,宝钗又恢复了往常的恬静之态。
王夫人观察她的举止,心中默默点头,娘娘说的真是不错,贾家如今缺的就是宝钗这样的一个儿媳,自己上头还有贾母,旁边的邢氏虽不算是个对手,但也不得不防,凤丫头再是亲的,总也不是亲婆媳,指不定哪天就倒戈相向,只有将宝钗娶进来才能保证宝玉的当家地位,至于老太太属意的林家丫头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今日来林府看看不过是为了全一全宝玉的心思,多少次闹哄着要自己到老太太那里讨话都被自己给劝下来,这不考了个进士回来老爷也动了心思,林家毕竟是书香世家,久居兰台寺,对宝玉未来的仕途大有帮助,可她就是不认同,如果将那个刁钻的丫头娶进门,那她还是要一直听老太太的,连着宝玉的心也会一起被勾去,府里头永远都没有自己说话做主的权利。
林府之行在各方低调中结束了,黛玉心中还是有些毛毛的,分明去之前王夫人投来的不是善意的眼神,怎么会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呢,她都准备好接招了。
其实黛玉哪里知道,一场风波正在悄悄地临近。
一行人回到贾府时候就觉得气氛同离开时不一样,周瑞家的的拉了一个婆子到旁边嘀咕了一阵之后,脸色不好地回到王夫人身边悄声说了什么,王夫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顾不上招呼李氏和凤姐等就往贾母所在的院子去了。
李氏和凤姐对望一眼,领着几位姑娘跟在王夫人身后,平儿早就和凤姐配合默契,还没走到贾母的院子就把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黛玉几个住在大观园里的小主子们听到平儿喘着气说出来的话,心里顿时凉了一截,看来贾府里又要整肃了,脚下加紧了步子往目的地去。
进到贾母屋子的时候,里面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人,宝玉一脸气愤地站在贾母边上,袭人带着哭音的腔调不断传来,王夫人脸色奇差无比,黛玉甚至觉得她前次打自己一巴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咬牙切齿。
事情的另一个主角晴雯则昂着头不屑地看着袭人,好像对着一只惹人讨厌的苍蝇,在她们俩后面跪着的都是怡红院里头伺候的丫头婆子,一个个如丧考妣。
贾母对着刚来的凤姐和李氏二人发火道:“当初就让你们好好挑着些,不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事情?”
李氏和凤姐两妯娌一径低着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换做谁都会郁闷,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出了恶气就好了,也不回嘴,只管等贾母说完,心里早就打算开了,今后宝玉房里的事情能不沾就绝对不沾,一个不好就弄得满身腥味。
贾母散了会子火,心中也平静了许多,看到王夫人如个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气又不打一处来了,“老二家的,你这个做娘的,不要整天里只顾着自己房里头的事情,宝玉也是你儿子,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房里头那些不三不四的早该打发了出去,娘娘原本就是顾念着兄弟姊妹的,如今还没住进去几天就出了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说说以后娘娘那里怎么交代?”
贾母一通话说得王夫人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老太太,此番事情就交给媳妇处理吧,必教宝玉房里头干干净净了去。”
贾母点点头,唤了黛玉到她身边,就坐着瞧王夫人的手段了。
王夫人首先将一干小丫头喝退出去,只留下几个近身伺候的大丫头一一盘问。
黛玉坐在上边瞧着底下闹哄哄的一片,事不关己,颇有些看好戏的心态,毕竟贾府的大丫头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宝玉房里伺候的一共多少丫头黛玉已经记不大清了,接触最多的不过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碧痕几个,还有如四儿、茜雪之流都是不常见的,如今一个个都跑出来为袭人证清白,哪里会没有猫腻,再者如袭人、晴雯这般心思都放在宝玉身上的丫头们他房里还少吗,想到此黛玉不禁嗤笑了一声,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夫人那里,才没有引人白眼。
……
“回二太太,奴婢当时正在院子里头晒褥子,见到晴雯姐姐气呼呼地往二爷房里头去了,没一会,就听到晴雯姐姐气呼呼地说什么你只管护着她,之后就是摔东西的声音,奴婢就听不大清了。”这是四儿的声音。
“是的,奴婢也听到了。”茜雪附和。
例行问话结束之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晴雯,是她无故挑起了宝玉房里的事端,是她不顾尊卑主从拿东西砸宝玉,也是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做姨太太,总之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和袭人毫无关系,她纯粹就是一个受害者。
“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夫人铁青着脸问道。
“奴婢没什么可说的,奴婢只想问二爷一句话。”晴雯边说边直勾勾地看着宝玉,仿佛想要把自己的身影嵌到他的眼里,“二爷,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同以前的林姑娘一般?”
黛玉心中一惊,这事情怎么又扯到她头上来了,不是袭人和晴雯互相看不顺眼的互掐戏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