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起来，穿好衣服。”
那侍卫哎了一声，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抓起昨晚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迅速套在了身上，战战兢兢朝秦晓羽行了一个礼，道，“回……回公主，穿……穿好了。”
“过来，让我看看。”
侍卫浑身发抖，勉强迈着步子上前。
“跪下。”
那侍卫腿一软，立刻匍倒在地。
他伏在地上没起，领子后露出一截麦色的脖子，健康均匀，散发鲜活的生命气息。
秦晓羽左手袖子里藏着匕首，猛然一刀扎了下去。
侍卫陡然睁大了眼睛，往旁边倒去，这才露出了脸，眼睛死死瞪着，仿佛不可置信。他目光应当是失去了目标，但看着却总像死死抓着秦晓羽不放。
血溅了她一脸，秦晓羽被吓的不轻，那侍卫瞪如铜铃，仿佛还在看她。
“闭上！”
已死之人，当然不会再闭眼，她声音略带哭腔，又惊恐着大叫了一句，“你给我闭上！”
她疯狂地在他身上拼命地用匕首插，那侍卫的身体早已死透了，血四处流散开来，在地面上缓缓摊开。
秦晓羽死死睁着眼睛后退了一步，手掌有些颓然地松开，匕首哐啷掉在了地上。
血腥味终究还是慢慢从小殿里散发了出去，早上起来过来服侍秦晓羽的宫女不敢贸然进去，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喊，“公主？”
秦晓羽一边惊慌地在屋里四处寻找东西遮掩尸体，一边大叫，“别进来！”
外头的宫女听她这样吩咐，自然也不敢进来。
秦晓羽慌慌张张地洗手洗脸换衣服，然地上的人却是无法清理掉了，她吸了一口气，忽然不再害怕，朝门外喊道，“去请长公主身边的芍药过来，就说我这边有急事，请她快些。”
外头应了一声，不时就听到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秦晓羽换好了衣服，静静坐在床边，等着芍药的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芍药被带了过来，扣扣在外面轻轻敲门，轻呼她的名字。
“进来。”
秦晓羽应了一声，芍药推门而入，然后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迎面而来。
客厅里还是整洁的，芍药穿过帘子过去，进了卧室。秦晓羽坐在梳妆台边，桌子旁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浑身都淌在血泊里。
“你杀了他？”
秦晓羽从梳妆台边缓缓转过脸来，也没说话。
“计划出岔了，驸马没来。”她脸上白了一阵，缓缓道，“我也没办法。”
芍药脸色有些凝重。
她并不害怕，事实上，跟在千阳身边，芍药早已见过无数的死人，她自己也杀过不少人，但如今是在太后寿宴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如果闹大了，结果肯定还是不堪设想的。
“这里先交给我处理，我建议您现在马上向长公主报备一下……”芍药看了一眼秦晓羽，其实她心里也颇有微词，居然连这样小的事情都办砸，怪不得落得如此下场。
此事如果是自己去告诉千阳，定然要被骂个狗血喷头，这种霉头，自然得要秦晓羽自己去触。
秦晓羽果然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迟疑问她，“我现在就过去跟姑姑讲吗？”
芍药点点头。
秦晓羽低头往身上检查了一下，确认再无血迹，便小心翼翼地从那侍卫的尸体旁跨了过去，匆匆出门。
芍药随后也跟着出去了，将门锁上后便叫了两个宫女过来，把室内清理干净后将那侍卫的尸体用口大箱子装了捆好，直接在后山挖坑埋了，了无痕迹。
秦晓羽匆匆赶到千阳宫的时候，千阳才刚刚起来，正在漱口，秦晓羽匆忙闯进来跟她说了这个消息，千阳当即便将装盐水的盅子摔了，怒骂，“不成器的东西！”
秦晓羽吓得浑身直哆嗦，低着头却不敢解释。
千阳本来起床气就重，早上一贯脾气不好，秦晓羽这会儿过来跟她说了这么件事，她简直觉得整个早上都倒足了胃口，张口闭口都是熊熊火星子。
“我跟你把事儿都备好了，你只需要看着他，晚上把生米煮成熟饭就好，就这么点破事你居然也做不好？！”
“姑姑……”
秦晓羽嗫嚅了一句，千阳顿时变脸，“你还有脸叫我姑姑？难不成我得要像你母后一样，把他捆好了送到你床上你才有本事同他说得上话？”
秦晓羽顿时满面羞赧，无言以对。
身为公主，失身于一个低贱的侍卫，她本就已觉颜面无存，此刻千阳又骂得狠，秦晓羽心里又悔又气，无处发泄，只能往下拼命掉眼泪。
这幅没用的样子叫千阳看着更是冒火。
“哭！哭有什么用？！”
秦晓羽连忙用袖子擦去眼泪，但刚才眼泪流狠了，人还是止不住地抽噎，千阳看着又是一阵怒喝，“不准出声！”
秦晓羽抽抽搭搭地捂住了嘴，虽然是没有出声，但肩膀还是上下抖动。她的确是吓惨了，方才那侍卫睁着眼的样子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整个人这会儿都是恍惚的。千阳倒是将她的精神骂回来了一些，但还是害怕。
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身子一软，又跪倒在了地上，嘤嘤啜泣。
“芍药呢？”
千阳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人影，不免出声发问。
“芍药处理那个枉死鬼去了。”秦晓羽在哭泣的间隙连忙插口。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女便从外面进来报了，说芍药已在外头候着。
“叫她进来。”千阳吩咐了一声，不出多时，芍药便从外头进来。
“一切已都妥当。”芍药朝千阳拱手一揖，千阳嗯了一声。
“你先别歇了，我和五丫头这会儿要去给太后请早安，你赶紧过去查一查，书墨晚上肯定是去找那个姓黄的小丫头的，定然会留下点什么痕迹，找到了就过来找我。”
芍药领命出去，秦晓羽一听还有得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干了眼泪问千阳，“姑姑，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待会儿就知道了。”
千阳皱眉看着她被冲花的妆容，脸上不禁腾起一股厌恶。
“出去洗脸，弄干净了再同我一道去给太后请安。”
秦晓羽眼里放出希冀的光芒，连连点头。旁边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水和脸巾，迅速给她弄好了之后，两人一同出发，往清弘殿去。
早上天气很好，太阳早已经出来了，不过还未上升，地面还是凉的，宫殿的影子往地上印了大半，走在影子里，依旧颇为凉爽。
虽说按礼数，后辈一律都是要日日过来向太后请安，但清弘殿地址稍偏，太后平日里又都是在吃斋念佛，喜好清净，念及孙子们过来劳累，这些礼节也便都免了。如今乃是大寿期间，皇子皇女们这才不敢懈怠，这两天都是早晚过来。
千阳和秦晓羽一道过去的时候，清弘殿已经有好些人到了，等候在外殿里，还没有被放进去。
没过多久，皇帝也来了。
人数差不多到齐，众人这才一齐进去。
李书墨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想来是临时弄的，衣料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简朴，不过他气度温润，饶是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也依旧风度翩翩，并无什么不妥。因此也没人注意。
太子、祁玉关和林愈是最后才来的，三人昨天晚上酩酊大醉，林愈和祈玉关是干脆醉倒在了明德殿外面，太子勉强爬进了殿内，李靖安很晚回来，这才将众人给抬了进去，勉强安置好。早上敲锣打鼓地才将他们叫起来，这会儿请安自然是迟到了。
太子晚到，德禄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秦彦之也知道，因此一进来就朝太后请罪。太后仁慈，皇后早不理尘事，秦彦之小时候多半都是承欢太后膝下，祖孙情深，他这会儿言辞切切，太后哪里会真怪罪他，连连召他起来。众人两排溜开，坐在殿内。
秦晓羽的左手坐着千阳，右手坐着李书墨，众人谈笑，她也不和他说一句话。
李书墨脸色冰冷，秦晓羽其实猜到昨夜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确定，也不敢问他，李书墨必然是知道是她搞得鬼，所以偶尔扫向她的目光简直都如千年寒冰一般，毫无温度。
两个人虽然没有刻意摆出距离，但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在一群看似融洽的氛围里还是显得很突兀，太后一会儿也注意到了，笑着问，“五丫头，今儿这是怎么了？一早上都不说话？”
秦晓羽平素也受太后娇惯，皇帝在的时候也总是叽叽喳喳的，这会儿安安静静，自然就有些不正常。其实太后是想问她和李书墨怎么了，但这种情况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私事难免叫秦晓羽下不了台，单问李书墨，那孩子说话圆满，怕又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同秦晓羽来讲，顺便也给两人提个醒，就算是闹了别扭，也别闹到这宫里头，表面功夫至少要做一点，别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