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木盒子
追了一阵,只觉前路永无尽头,而那人影又跑得极快,天行渐渐被丢在了后面,无法赶上。正当他灰心丧气之际,忽然一阵阴风吹来,激得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天行心道:这监牢之中如此密避,怎么会有风吹来,莫非这附近有出口不成?想到此,他不禁想去探个究竟,倘若当真有出口,也好带着蓝嫣和冰姒出去。但他转念一想,义父的魂灵不远,此时不见,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时了。一边是生路,一边是义父,左右为难,迟迟得下不定决心。
过了一阵,天行终于拿定心思:亡者已矣不可追,但生者事大,尚有两条性命等我去救助,迟疑无益,还是先找出口,逃出去再说。他闭上双眼,静静感觉风声,发现这阵风是从自己右侧袭来。极是阴冷。
出风口处是一条长廊,阴暗无一点光亮,天行缓缓向那里走去,越往前走越是黑暗,直至视物不清,只能用手摸着两侧墙壁探行,脚下也不敢用力,生怕中了陷坑之类机关,就这样走一步探两步,行速极是缓慢。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天行渐渐听到有脚步回音从对面传来,即有回音,便是离尽头不远了,但对面仍是漆黑黑一团,看不到一丝光亮。
可风声却是越来越大,显然已距离出口不远了。便在此刻,天行左手正往前探,有一堵墙挡住了去路,已到了尽头。
黑暗之中虽不见物,但他应手之处仍可以感觉得出冰凉湿滑,这是一座极高大厚重的石门。天行心中一喜:看来此处便是出口了。他将双手按在两扇石门之上,用力一推,大石门却纹丝不动,天行不禁一惊,心道:我这一推之力少说也有几百斤力道,便是再大的石门也推得开,怎么推它却是不动?但天行却仍不肯罢休,两膀一较神力,腰足齐用劲,直蹬碎了脚下青石板,却也只是徒劳而已。
眼见出口就在跟前,却只差一步难以逃出,天行心中愤闷之情到了极点,不禁朝旁边石壁上一拳打去,不料他这一拳出去竟击中了石门机括,轰得一声闷响,两扇石门之间竟开了条缝。
天行暗道:老天助我,此番得脱有望了!他走到石门之前,再次将双手伸手,按在石门边上,深吸了一口气,微一运劲,那石门便轧轧声响,微微晃动,再加上一层力,石门缓缓的开了。他心中正自大喜,忽有一阵狂风从石门里吹来,直刮得让人睁眼不得,喘气都难。
天行脚下扎了个钉步,两臂伸展,将石门缓缓撑开,狂风骤然停住了,方才还如同有万头猛兽在耳旁嘶吼,此刻却又静得出奇。天行把眼一睁,见门里并非出处,而是一座极宽阔的石室。
室内石壁上镶有机关长明亮,门开自燃,将石室照得通亮,这里没有地面,而是一潭深水,这片水域正当中立有一座石雕,雕得是一条数丈盘蛇,蛇身有桶口般粗,两只蛇眼由红宝石镶成,蛇口中两只长牙泛着金属光泽,便似两把钢刀,只是这光泽中隐隐有幽蓝之色,看样子是喂了毒的。蛇牙之下放置着一只木盒,距离门口甚远,天行看不清这木盒具体样式,只觉它甚是古老陈旧,已有厚厚一层尘埃落在上面,看来已许久不曾有人动过。
不知何故,天行极想看看那木盒之中装的是甚么,他本是个无奢寡欲之人,极少有甚么让他动心,金钱财宝亦不外乎,而且他明白此刻处境危险,更有蓝嫣、冰姒两条性命掌握在他手里,须尽快带她们出去才是正事,可这只小小的木盒便似充满了一股强大的魔力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抗拒。
天行竟似痴迷了一般,忘记了脚下是潭深水,径直朝那木盒走去,只听扑通一声响,身子便即跌入水中,正当他头面没入水下的一瞬之间,心中突然醒觉,只感入水已深,不住的往下潜沉,脚下无底,竟似永无止歇。
他闭住呼吸,双足蹬水,待沉势一缓,双手拨水上升,刚钻出水面吸了口气,突然鼻中闻到一股腥臭,同时左首水波激荡,似有甚么巨大水族来袭。与此同时那座大石门轰得一声关闭,墙壁上的长明灯也就此熄灭,石室中又转为一片漆黑。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转过:我光想着去看木盒,其它的倒忽略了。右手发掌向左猛劈出去,砰的一声巨响,击中了甚么坚硬之物,跟着波涛汹涌,他借着这一掌之势,已分水向右避开。
他不精水性,所以能在水底支持,纯系强行闭气所致。此时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得左首和后面击水之声甚急,他右掌翻出,突然按到一大片冰凉粗糙之物,似是水族的鳞甲,大吃一惊:难道世间真有蛟龙不成?
手上使劲,腾身而起,那怪物却被他按入了水底。他深深吸了口气,原本以为会再落入水中,那知右足竟然已踏上了实地,这一下非事先所料,足上使的劲力不对,撞得急了,右腿好不疼痛。
但心喜之余,腿上疼痛也顾不得了,伸手摸去,原来此处水面一尺之下,竟有一条水下甬道。他只怕怪物继续袭来,忙向踏着甬道退了两步,站稳之后,惊魂稍定。方才在潭中呛了一口,鼻孔耳道中尽是积水,天行躬身抖了抖。只听得甬道上有爬搔之声,腥臭气息渐浓,有几只怪物从水潭中爬了上来。
天行在大山之中不曾见过此物,只听义父给自己讲过,有种水怪名叫“忽律”(注:即鳄鱼),倒与这潭中之物相似,也是一般的体型巨大,身披鳞甲,知道此物凶猛残忍,尤胜陆上虎豹,纵是常居于水边的渔人见到它,也不敢招惹,总是远而避之,莫不是今日竟会在这密室深渊之中相遇,当下站稳脚步,凝神倾听,从脚步声中察觉共有三条忽律,正一步步地爬近。
天行心道:我自从出山以来,便逢多灾多难,连东土众群雄都治我不死,我好好的一条性命又岂肯葬生在这几条畜牲口里。豪气上来,决意要与这群怪物搏上了搏。
这时当先一条忽律距天行脚边已不到一丈,他伸出右足,垂在水下甬道边上,那忽律又爬近数尺,张开大口,往他足上狠狠咬落。天行右足回缩,跟着挥脚踢出,正中忽律下颚。那忽律一个筋斗翻入渊中,只听得水声响动,渊中一群水怪好一阵骚动,另外两条忽律却又已爬近。
天行虽身上多处受伤,神勇却不失分毫,适才这一踢实有百斤的力道,踢中忽律后足尖隐隐生疼,那忽律跌入潭中后却仍是游泳自如,想见其皮甲之厚,心想:单凭空手,终究奈何不了这许多凶顽水怪,斗到后来,我迟早会葬身其口,如何想个法子,方能将这些忽律尽数杀死?
四周一片水域,便是想找块大石当武器也无,只听得两头忽律又爬近了些,暗暗叫苦:若有争锋宝剑在手,何惧这些水怪。
石室中漆黑一片,难辩事物,天行索性闭起了双眼,全神贯注忽律来袭,耳听得两头忽律距身前已不过丈许,身后又有两头,若是发掌劈打,原可将之击落潭中,但转瞬又复来攻,于事无补,自己体力却不免耗损,于是蓄势不发,待二头忽律爬到身前三尺之处,猛地里双掌齐发,啪啪两声,同时击在两头忽律头上。水怪忽律转动不灵,天行掌到时不知趋避,但皮甲坚厚,只是晕了一阵,滑入潭中。就在此时,身后两头忽律已然爬到,天行左足将一头踢下潭去。脚下甬道本是由青石板铺成,又浸在水下,极是光滑,这一脚踢得重了,另一只脚下站立不稳,他身子一侧,向潭中滑落。
天行一惊,四周又无抓手之处,眼见便即倾倒。此时最后一头忽律已迫近身边,张开巨口住天行肩头咬落。这时拳打足踢均已不及,想要跃开闪避,但脚下失了根基,发不出力,如何能跃得起,危急之中双手齐出,一手扳住忽律上颚,一手扳住下颚,运起劲力,大喝一声,只听得喀喇一响,忽律两颚从中裂开,登时身死。
天行虽扳死水怪,背上却也已惊得全是冷汗,适才使力太猛,双臂略觉疼痛。他狩猎多年,山中走兽多黑夜出没,虽不如黑豹那般有小青龙琉璃胆护体,五觉超强。却也练就了夜战八方的本事,只要略有微光,便能见物,模模糊糊可以看清这头死忽律,连头带尾身长一丈半,一副巨口张开来真可以生吞活人。
杀了一头水怪,他又是兴奋又是后怕,不由得纵声大叫,一是鼓气,以为壮胆,同时飞足将死水怪踢入潭中。两头忽律正向甬道上爬上来,听到他大呼之声,吓得又跃入水中。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要逃得出去,纵是不为自己性命,也要救护蓝嫣出去,心道:她所以处身险境,实与我有关,不论怎样,我必当支持下去,但愿能够带她平安离去,也不辜负她对我一番情意。
这时水潭中闹成一片,群怪正自分嚼那头死的了忽律,一时不再向甬道上攻来。天行细听潭中声响,判断出大约有十几头忽律正在水面上抢食,他当机立断,纵身跃起,接着左足在一头忽律背上一点。那忽律直往水底沉落,天行却已跃到了对面那座巨蛇石雕之上。
他紧紧抱住石雕蛇头,右手疾出,去取蛇口中衔着的那只木盒,他出手奇快,木盒刚被取下,蛇口中两只喂毒钢牙猛然暴长一尺,不但刺穿了石雕蛇头的下颚,也险些刺中了天行右手。这机关毒牙上喂有剧毒,莫说被它刺中,只要稍微划破些皮肉,当场便死,他不禁长舒口气,即庆幸自己命大,又觉方才之举过去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