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异乡风月
陶辉在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天，接近傍晚时分，才带着莫里西兴高采烈的回来。一进院门就大呼小叫，说自己今天收获不小。李道跟在他后面问了又问，到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房间里找不到柳青岩，便让莫里西去外面找。李道眨巴着小眼睛跟他谈条件：“告诉我怎么回事儿，我就告诉你你柳哥去了哪里。”
陶辉把紧攥着的一只手忽然伸到他的眼前，摊开手掌让他看时，只见在他掌中托着一块拇指般大小的水晶。
李道拿起来映着落日余晖细看了一下，轻轻晃了晃，说：“就这么大点水胆，也值得那么高兴？”斜着眼瞥他一下，还给他那块水晶。
那块六棱体晶柱里面，包着三个小米粒大的水珠。
“早知道你是这个调调，懒得和你多说……柳哥呢？”
李道向后院一指，讥讽地说他一句：“你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陶辉顾不上理他，叫了莫里西匆匆走进后院。
陶辉他们住着的这一排房子，端坐在院落正中，将院子一分两半。房头山墙两边，各留着宽阔可出入马车的空地通往后院。前院除了一座咖啡棚，左角还建了一座三间房屋大小的仓库，用来储存杂物。苏菲从山里拉出来的大米，也储存在这里。前院已经够宽够大，足以停放下三四辆大型货车；但比之后院，仍不到一半。
除了两排近十间的客房，后院里还在傍近木栅墙左右各建造了石砌的卫生间，一大一小。右边小点的，是供客人用的；左面的大一点，是玛丽自己的；中国人来后，玛丽让打工的小女孩告诉他们，让他们三个和她自己共用一个卫生间。
后院里空阔之处，并排耸立着三棵几百年树龄的高大芒果树，树冠交栱，枝叶茂密。此时绿叶葳蕤的树冠，缀满了串串繁密的芒果花簇。柳青岩正坐在树下椅子上，手里攥着一本打开来又卷上的书本，眼望着空中发呆。
见到陶辉风风火火地进来，柳青岩劈头先埋怨他一顿，怪他连招呼不打，就整天在外面胡混，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陶辉不理会他的埋怨，举起那块小水晶柱，不无得意地宣称：“看看看看为了这价值大大的东西，牺牲一顿屁饭也值！”
柳青岩接过来反反复复地看看，有些哭笑不得，还给他说：“难得有这么小！好好留着玩儿。”
陶辉仰头一笑：“柳哥也不明白把它当水晶来看，是没什么稀奇。可它是一个精灵前来通风报信。”
柳青岩闻言一震，忽地坐正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肃穆了起来，看定了眉飞色舞的陶辉，催他说出下文。
李道也跟了进来，站在后面静听。
“我和莫里西去村那头看死人出殡，碰上一个老头，拿着它问我是什么玩意，值不值钱。说是他儿子昨天帮着去山上挖坟，就在那里捡来的……斯佳镇都知道了我们来找水晶，很多人都找我问。那老头跟我要钱我没给他，只给他买了一瓶可乐，过两天他要来找我们说事儿呢……”
“你知不知道地方？”柳青岩打断陶辉的叙述。
“我又没去那里。莫里西问明白了，呶，让他来说……”陶辉把一直没有机会讲话的莫里西叫到跟前，让他把马国人捡到水晶的经过给柳青岩讲述一遍。
听完了他的讲述，柳青岩半晌无语；李道却凑了过来，向莫里西问道：“你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能。”
莫里西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按中国的农历，时令已是中秋。
因为打定了主意进山，柳青岩想在晚上告诉陶辉李道，也权作是与他俩话别。趁天黑之前，让莫里西出去扛回来一箱啤酒。李道在集上买来的牛肉已经煮熟，让玛丽切好后分装在三个盘里。等到月上东山，一切安排妥当。
不等柳青岩开口，李道便先告诉玛丽，请她和她姐姐晚上一起过来，和中国人一块过节。马国没有此节日，李道告诉她说：“是中国人的节日，要相爱的人团聚在一起。”玛丽满心欢喜地答应，却仍然没搞明白，凭着想当然领会成了中国的“情人节”；在向姐姐转达的时候，难免又被苏菲调笑几句。苏菲强调自己没有情人，声明晚上不来。玛丽搞不明白她的话是真是假，唯恐姐姐任性不至，让中国人下不来台。因为自己已被姐姐得知了与柳青岩的底细，有些做贼心虚，是以不敢多劝。为难之下，便抽空跟柳青岩打了个招呼，名义上是要他和姐姐招呼一声，算是给她玛丽的面子；实际上给自己留了退路，免得让姐姐当真给大家扫兴，自己落下埋怨。她有一种直觉：一向心高气傲的姐姐，却不会不给他柳青岩面子。至于究竟什么原因，因为是自己的姐姐，姑娘不愿深想。
柳青岩答应一声，进房来找苏菲。
她已在下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正在无聊。听到柳青岩的邀请，忽然扭捏起来，半天不置可否。
柳青岩好生奇怪：这个高傲的娘们怎么忽然泄了傲气？上午还在自己跟前趾高气扬，一觉醒来却变得羞答答的、比妹妹还温驯。不过是请她去坐坐，何至于如此难为情？
见到这个艳气与盛气同样凌人的美女此时低眉顺眼的居然表现出一副小女子之态，自有另一番楚楚动人的情致。柳青岩为她所吸引，忘情地看着她，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柳，你来叫我，玛丽会不高兴。”苏菲迟迟疑疑的说出这么句话来。
“这有什么？妹妹怎么会……嫉妒姐姐？是玛丽要我来和你说……和你说……”
说什么？就是一起扯扯坐坐而已，本来打个招呼就行，自己煞有介事地来请他赏光，根本就是小题大做。柳青岩为自己愤愤不平，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快点来，等你！”
柳青岩觉得自己毕恭毕敬地站在这里半天，居然仅仅是等她一句对她和他根本都无关紧要的答复，简直形同傻帽。当下又扔下一句邀请，也不管她应与不应，自己觉得口气诚恳得交待的过去，便冲她敷衍了事地笑笑，退了出来。等到玛丽问他的时候，冲口说出一句：“爱来不来，随她的便好了”，倒让玛丽目瞪口呆。
不过，在陶辉和莫里西收拾桌椅板凳的时候，苏菲匆匆忙忙去了卫生间洗涮，回来时和妹妹一左一右，乖乖地坐在了柳青岩身边。
刚刚出浴的苏菲有意把自己弄得香风撩人，举座上下都能闻得见发自她身上的浓郁的法国香水味道。清风送凉，明月生辉，身边左依右偎着两位美艳迷人的异国姐妹，柳青岩心头一片温馨，几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明眸善睐的苏菲像是忽然对陶辉发生了兴趣，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他好大一会，直看得陶辉心头撞鹿、脸皮变红，苏菲才移开自己的眼光，低头附近柳青岩的耳边，小声问他：“这是你的弟弟？”
柳青岩抬头看了看陶辉。月光下，本来就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陶辉此时更与自己酷似。若不是他的毛毛糙糙和唠唠叨叨总使自己显得幼稚，那么，柳青岩和陶辉之间，在马国人眼里，倒真可以以假乱真。
想到“以假乱真”，柳青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因为今后和她姐姐之间有什么事伤害到玛丽，她会不会用这小子来李代桃僵……”
他忍不住看看身边的玛丽。
见她端然肃穆地保持着坐姿，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别处，清寂如画，妙曼如诗。平静端庄的脸上，挂着淡定的笑意，也挂着隐隐的无奈和凄清。柳青岩心中忽然生出无尽的怜惜，轻轻伸出手臂，温柔地搂住了姑娘的肩头。
“是吗？陶，是不是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