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卓识醒了
这雪已经停了好多天了，怎么还这么厚呢？怎么一点儿融化的迹象都没有呢！
她抬头看看天，呵，这天倒是碧蓝得紧啊！万里无云啊！是不是云都被风吹走了？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快被吹散了啊！
耳边，全是“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的声音，全部都灌进她的耳鼻口腔。胸内一阵翻涌，她禁不住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一直咳一直咳，她都怀疑自己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如何走回她的家的，她也不知道。就好像条件反射一般，估计她现在都能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迷路了。
她懒懒地推开门，一股暖暖的风迎面吹来。吹落了她发顶的寒气，吹走了她心里的冰坨。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就融化了，就像一堆雪，一下子化成了水。荡漾着，轻盈着。
“小姐？”小小后脚就跟了进来，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即将跌倒的小花，带着哭腔喊着，“小姐！你怎么了啊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说话啊！！”
小花轻轻推开小小，自己一个踉跄刚好倒在床榻上：“我没事，卓识也没事。我要睡觉。卓越说，睡一觉就好了！”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在小小眼里，她这是又犯病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犯病了！在小小的记忆中，自从她回来，自从她重生，她就再也没有犯过病。
她知道，她其实是醒着的，她其实并没有糊涂。与以往不一样。因为，她还记得告诉小小卓识没事。
小小不动声色地打了一盆热水，拿起热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小花的手，那手上还沾着鲜血。
温热的感觉触到她的肌肤，小花顿时觉得更加的舒坦了！她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就睡了。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样的环境。
反复的梦，她反复地做着。
铃铛声响起了。
一个个人影飘过。
每个人都对着她在笑。
每个人都在叫她的名字。
每个人都消失得那样快。
她已经习惯了。
所以再没有波澜了。
就像她的心，现在就如同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猛地就醒了，就那么忽然那么没有预兆。她睁开眼睛，天果然已经大亮。
从昨天，她知道，自己睡到了今天。一直知道。睡觉从来都是她逃避的最好方法。
昨天的一幕幕开始在眼前浮现，一幕幕，一幕幕掠过。她真的觉得那也应该是一场梦。她的心情一波高一波低，迟早会把自己变成神经病了！她自嘲地一笑。
“小姐！你终于醒了！”小小端着一碗粥推门进来，“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饿了吧？来，喝点粥！”
小花自己穿着靴子，边穿边说：“有没有肉啊！我想吃肉啊！”看着那淡淡的粥，她就没有食欲。她扁着嘴，嘟嘟着，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鸡肉排骨，就忍不住流口水。
小小轻笑着，舀了一勺粥喂她：“你还是先喝点粥吧！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哪能一下子就吃肉啊！您就放心吧啊！小小啊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小花扑哧一笑，张大嘴巴一口把粥喝了，支支吾吾地说：“知我者，莫若小小也！”
吃饱喝足之后，她伸了个大懒腰：“啊！！生活就该这样啊！有吃有喝，多好！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小小收拾着，边嗔骂着。
“小小！我看你快成我妈了！唠唠叨叨，啰啰嗦嗦，比我妈还我妈！”小花没心没肺地大笑着。
忽然，门开了。
小花和小小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来人，小花都已经认识了。
若她没有记错，这个人起码已经和她见了三次。而且每次都是来找她的。说也奇怪，不论小花在哪里，不管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在鱼秋阁，他都能找到。
小花的右手握成了一个拳头，紧紧地捏着。潜意识里她觉得好像又出事了。她不敢问，不敢说话。大家都僵持着。
“小姐！”小小看着她，轻轻地叫着。
“别说话！”小花赶紧勒令她。她只是盯着那人。那人却依旧低着头，半跪着，等待着她的命令。
“小姐！”终于，那人抬起头，对上小花的视线。终于不再等待小花的命令，自作主张地开口了：“少爷醒了！他要见您！”
恍如隔世
铜版画
若夏日能重回山间
若上苍容许我们再一次的相见
那么让羊齿的叶子再绿
再绿让溪水奔流
年华再如玉
那时什么都还不曾发生
什么都还没有征兆
遥远的清晨是一张着墨不多的素描
你从灰蒙拥挤的人群中出现
投我以羞怯的微笑
若我早知就此无法把你忘记
我将不再大意我要尽力镂刻
那个初识的古老夏日
深沉而缓慢刻出一张
繁复精致的铜版
每一划刻痕我都将珍惜
若我早知就此终生都无法忘记
“少爷醒了！”
“少爷醒了！”
“少爷醒了！”
“醒了！”
“醒了！”
“醒了！”
“他要见您！”
“他要见您！”
“他要见您！”
“见您！”
“见您！”
“见您！”
小花忽然感到冰冷的天气突然洒进一道道阳光，一道道阳光。那么明媚，那么畅快！
就这样，开春了吗？
小花忽然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闭着眼睛，就能感觉到。
“啊……啊……”小小张着嘴巴，就只是发出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涩那么难懂。但是小花知道，小花知道。
“你……你是说……少爷……他……”小小一惊一乍地才吐出除了啊之外的其他字眼。
“是的！少爷醒了！”那人看了一眼小小，似乎是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激动。然后又看了一眼小花，“小姐！少爷想见你！”
小花咬咬下嘴唇，好痛！
天哪！竟然不是梦！竟然不是梦！
“他醒了？”她看着小小，激动得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落，“他醒了！”她自问自答，一遍又一遍。
接着，她大叫一声：“卓识醒了！”
不等小小反应过来，她就一路狂奔。顾不上刚刚的酒足饭饱，顾不上胃里隐隐地翻腾，顾不上跑起来就腰部发酸。她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卓识醒了！他要见她！他要见她！
“卓识！”她推门而入。
她慢慢地走过去，看着他，他躺在床上，半支撑着身子，正在喝药。
他也看到了她，于是他停下所有的动作。
小花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此起彼伏，心跳得飞快，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似乎比狂奔还要令人窒息。
卓识，屏退刚刚还在服侍他的人，对着她淡淡一笑。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
小花低下头，五官全拧在一起，忽然觉得好心酸，好心酸，酸得令她几乎觉得那就是一生。好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啊！
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有些好笑地说：“傻丫头！怎么哭了？”
小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紧紧地抓着，死命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卓识一下子没支撑住，整个身子忽然往后倒。他说：“你忽然这么热情，我还真受不了。”
小花抬起头，赶紧扶着他，满脸的内疚和不好意思。
半晌，他终于躺好，他安静地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前世今生。
她最怕看到这样的眼神，温柔如水，经常把她迷惑，她受不了受不住，所以常常质疑自己。她记得，那个午后，雨后的清新还未来得及消散，就是那样的眼神，温柔如水，雨季浮荡了一片片，洗涤了一条条。而她，却错过了。永生永世，错过了。什么都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感觉不对。
看到这张脸，依然让她抑制不住地内疚，再加上她本身错过的眼神，更让她觉得她如今活着就是背负着万千不可恕的罪过。心里仿佛上了一个枷锁，怎么也解不开。
她说：“卓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卓识笑了：“说不定呢！”
小花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清清嗓子：“恭喜你啊！终于醒过来了！”
“呵呵，谢谢！”
小花眯着眼睛，对着他调皮地做着鬼脸，撒娇地一笑。
“卓婷！”他叫她，很严肃地叫着。
“恩？”她不经意地抬头，眼角忽然一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跑出来了，因为太熟悉，所以他不用说，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掩饰不住地失望。
“卓婷！我……”
小花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抢先说道：“你有句话说错了呢！”
卓识一怔，微微皱眉，然后说：“哪句话？”
“好久不见！我呀每天都在见你，只是你没有见我而已。我每天都在与你说话，只是你没有与我说话而已。”她说得淡淡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