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碧潭鹤影 (2)
心道:”与这样的人偕老此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禁不住双颊晕红,泛出幸福的光芒来。此后又过十余日,申飞度过危险阶段,已不需要依靠心死神凝来保命,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许欣欣说笑。两人一同看日出,一同听鹤鸣,一同看日落,晚上又相依相偎,一同赏星空,以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当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心相合,再不分彼此。因为申飞体内经脉,除心脉之外,无不决裂受损,又经历了大冷大热两次互换,导致机能失控,再加体内残存烈火纯阳掌余力,真气不能自疗,所以,申飞身体的浮肿不但不消,更有日见加重之势。
申飞生性豁达,心知性命无忧,便不以为意,只情与许欣欣言语谈笑,好不惬意。而许欣欣以他身体为重,言笑之间,自不免流露出担忧之色,曾有几次想提议离开这里,到一处大镇上找些药材为他疗伤,但是又怕途中再遇到那些与申飞为难的江湖人士,到时两人又要陷入无助困境了。左右为难,以致许欣欣总是不能放开心扉。申飞岂能看不出许欣欣的心事,数次劝解于她,总是无效。其实,许欣欣也并非是那种放不下的人,若是她自己伤病,定然微笑以对,豁达开朗,但是现在是自己的情郎伤重,所谓关心则乱,终不能释怀。这日黄昏,两人又肩并肩地坐在丘地上欣赏仙鹤。
夕阳斜照,把仙鹤的身影拉长,平铺在水面上。碧色的清潭,在余辉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彩,给水中的仙鹤倒影亦镀上一层神秘的光晕。鹤舞翩然,激起朵朵涟漪,身影摇曳,倒影起伏,光晕四射,如幻似梦。鹤鸣声清逸超凡,充盈晴空,令人听而忘忧,闻而脱俗。申飞长叹一声,似是与仙鹤告别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已有二十多天,我想江湖上的人都该散去了。我每天这个样子,你看着担忧,我也觉着心烦。我们先到外面的镇上抓一些药材,管不管用,权且试一试,总好过每天在这里干耗着。”许欣欣道:“这样最好。只希望姐姐她们不要再找我……“她虽是张兮路的干女儿,但名誉上却是人人皆知的张二小姐,不论张兮路对她持何态度,在表面上,张兮路顾忌面子,总不能这样不了了事。她虽这样期望,可事实毕竟如此,唯盼两人运气好些,不要再遇到他们。申飞想起一事,问道:“欣欣可知道你们家是被谁害的吗?”对于这个问题,申飞一开始就想问,只是怕她难过,才一直忍着。
现在,申飞已对许欣欣的性情了解无遗,知道她亦是豁达之人,方敢有此询问。而在此之前,两人都是即兴谈笑,从不涉及这些令人伤心的陈年往事。但见许欣欣贝齿轻咬,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说道:“许家灭门之时,我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其中经过都是后来爹爹告诉我的。可爹爹知道的也极其有限,只说那天夜里,突然闯进三十多人来,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最后就剩了我和爹爹两人,干爹才及时出现,把我们救了下来。在我记忆来,爹爹时常说起这件事,告诉我要牢记干爹的恩情,牢记许家的仇恨。我至今还记得爹爹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的情形……“申飞已听许洪德说过此事,但此时听来又是一番心酸滋味。伸过手,轻轻握住许欣欣的手,以做安慰。许欣欣继续道:“爹爹失踪那年,我才七岁。前一天,爹爹还和我说,准备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不回来张府了。可第二天,爹爹就失踪了。当时我觉的很奇怪,就去哀求干爹,让他派人去找爹爹。那时候,干爹对我特别好,细言安慰我,并要二叔叔和三叔叔带张府所有的人去找爹爹。
可是,一个月后,二叔叔带着爹爹的尸体回来了,说他们找到许家废址时,见到这具尸体。尸体的面容全部被毁,已经辨不出是何模样,但是以身形来看,却是爹爹无疑。当时我也以为那就是爹爹,哭的好伤心。可第二天,他们在给爹爹换寿衣时,我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爹爹背心有一块紫红色的胎记,那尸体上却没有。我认定那不是爹爹的尸体,就去和干爹说,可是干爹带我回来看时,那尸体的背上又有胎记了。干爹说我哭的眼花了,要我休息。我当时懵懵懂懂,也就信以为真。”许欣欣说到这里,竟觉的有些累,把头轻轻靠在申飞的肩上。申飞怜惜道:“要是觉的累,就先别说了,以后再说。”许欣欣笑着摇摇头道:“我没事。反正要说,还不如一次说完的好。”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我渐渐懂事,回想此事,越想越觉的不对劲。
我记得,我告诉干爹那个尸体不是我爹时,干爹惊讶了一下,随后就说他有事要办,要我在外面等他一会。我在干爹的房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就有一个人进出过。那人也是张府的一个食客,当时我并不认识他。他再次回到干爹房间后,干爹才出了门,和我一道去查看尸体。本来这个人我已经要淡忘了,可在我十一岁那年,干爹给干奶奶做寿,那人喝醉了,在人群里吹嘘自己的本事。在张府里,像这样的食客很多。张家自己人都住在内院,这些人就住在外院。我在爹爹死去之后,就以张家干女儿的身份进到内院,平时根本见不到这些人。经过那次,我才知道那个人擅长易容术,听他说,他想让你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想让长什么就长什么。我一下子想起五年前的事来,猜测那个尸体上的胎记是给他后来做上去的。”申飞问道:“所以你就开始怀疑张兮路了?”许欣欣却摇头道:“我虽然这么想过,可是因为干爹对我很好,我怎么也不能认为是干爹害了我爹爹。
而且,干爹是人人敬畏的大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但是我又想,十多年前,能够一下子调动三十多个武林高手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地位呢?那时候干爹府上有几百个食客,个个武功不凡,若以此来看,干爹的嫌疑确实很大。可是,我又不了解外面的武林到底有多少像干爹这样的人,不敢妄自揣测。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我,直到宋大哥出现。宋大哥住在张府之后,经常给姐姐讲一些江湖故事,我便有幸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有时候,我就借题问宋大哥一些十年前江湖上的事。渐渐地,我知道十年前,干爹还没有现在这么有名气,府上的食客也远没现在这么多。而且,那时侯能够同时调遣三十多武林高手的人,除了干爹之外,还有洛阳的金刀王王仆庸,江南无敌剑侠司空玄,晋中名贾乔震宇,另外就是一些大一点的教派帮会和绿林人士。这时,我感觉自己冤枉干爹了,感觉很愧疚。可是没过多久,有一次我随姐姐和宋大哥出门时,在途中遇到了在外办事的张叔叔。
大家同住在一个客栈里,我恰好在张叔叔的隔壁。那天晚上,我刚做了一个梦,惊醒过来申飞登时会意她又在做那个许多年都同样的梦,那梦中多半是和自己相似的年轻人。许欣欣又朝他温柔一笑,似说你猜对了,然后继续道:”那时,我听到张叔叔激动地叫了一声‘有许****消息了?’随后他们又低下声去,我便再也听不到了。许****是我大伯,听爹爹说,他当时出外云游,躲过了那一劫。只是后来爹爹带我住在张府,完全与世隔绝,再没了大伯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这时候,张叔叔又派人找寻大伯,以他刚才兴奋的叫声来看,一定有什么图谋。而我们许家值得武林人士垂涎的也只有武林盟主令牌而已,所以我断定张叔叔是在受干爹的命令,在寻找武林盟主令牌。那天夜里,我悄悄守在窗边,直到看见那个与张叔叔密议的人离开。那个人背上有一个罗锅,几乎秃顶,脸瘦的特别可怕,现今让我想起来都觉得心悸悚然。第二天,张叔叔说有事要办,就和我们分开了。我便乘机向宋大哥询问那个送信人的身份。
宋大哥听了我的描述之后,说那个人是江湖上专为人收罗消息赚钱的‘金口诸葛’诸葛图。诸葛图以卖消息为生,一条消息不仅要百金,还要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因为此,正道中人都不齿与他交易,只有一些旁门左道的人才会向他买消息。张家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正派名门,却向这样的人买消息,而且是关于武林盟主令牌的。这样,我不由得又开始怀疑起干爹来。但是,干爹将我抚养成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也不愿意认定他是害了我们许家。只愿我这些猜测都是假的……“她是极其理智之人,不论心中如何猜测,在不能确实之前,对张家总是感恩带德,礼敬有佳。申飞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张兮路一手策划的。”许欣欣惊愕道:“当真是干爹所为?”申飞当下将许洪德告诉他的事实说于许欣欣,直听得许欣欣贝齿咬唇,玉面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件事索性说开了头,申飞又将许****的遭遇说出。许欣欣娇躯轻颤,眼泪在眼眶内不住打转,努力不让其流下来。申飞握着她的手,温柔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许欣欣轻摇螓首道:“我没事……从他们得知大伯消息那天起,我就知道大伯一定会遭到陷害。大伯能够坐化圆寂,已经很幸运了。只可惜我爹爹……”想起自己不知生死的父亲,许欣欣就悲从心生,不能自己,终于爬是申飞的怀里,痛哭起来。申飞又怎能不想起自己过世的父亲和不知是否在峨眉山出家的母亲呢?但是他此时只能暂压心中悲苦,竭力安慰着许欣欣。或许,正因为两人有着同样的悲苦经历,造就了两人同样的性格,才致使两人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翌日清晨,两人最后一次欣赏了仙鹤的飘逸的身姿,清雅的鸣叫。看着这群遗世独立的仙鹤,两人都是又是羡慕,又是不舍。留恋许久,方收拾情素,乘马上路。因不知自己所处方位,两人只好先向南行。爬山涉水,到第三日上,才遇到一个小村落。这期间,申飞无力步行,可辛苦了许欣欣。看着许欣欣因自己而清瘦下去的面庞,申飞不止一次地感到歉意,怜惜之情溢于言表。最后,许欣欣嗔道:“你我二人,有如一体,你再这么见外的话,我可真生气了。”闻此,申飞只好把痛惜之情放在心里,由着许欣欣为自己劳辛苦。
眼前这个村落不大,可开着两三家小客店,是专门供应那些往来客商的。许欣欣怕迎来不必要的麻烦,又把斗笠带上。两人先到一家客店里吃饭,顺便探问路径。客店里已有三名客人,看他们放在脚边的货担,就知道是些送货的挑夫。在申飞和许欣欣进门时,那三人正在大声说话。一人愤愤道:“姓刘的也正够黑的,自己赚那么多,偏坑我们这些小百姓。”另一人道:“这次再要不上货钱,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再一人道:“他娘的,他要是再不给钱,老子就不给他货。”第一人苦笑道:“这货不给他,又能给谁?还不是白白烂掉。”他们见申许两人进来,便一起望过来。申飞父母虽都是武林人士,可一直过着农家日子,是以对这些劳苦奔波的百姓极为尊重,见他们看来,遂抱以友好笑意。那三个挑夫看了两眼,就转过头去,自顾言谈。一个满脸麻子的挑夫敲着桌子嚷道:“老板,怎么还不上饭?我们还要赶路呢。”柜台后的老板不阴不阳道:“你上次的饭钱还没结,我不嫌你拖,你倒嫌我慢了。”另一个瘦弱的挑夫道:“老板这说的那里话?我们三个每次在你这里吃喝,又没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