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鹤啸幽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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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碧潭鹤影 (3)

第二十三章 碧潭鹤影 (3)

只是上次没拿到钱,才欠了你。这次我们拿到钱,一并与你结了。”那老板头也不抬,手上扒拉着算盘道:“那如果你们要不到钱,岂不坑了我小老儿?”那满脸麻子的人火道:“胡老板,你这什么态度?过去我们也没少照顾你生意,现在我们不景气了,你也为难我们?饭馆有的是,我们还不到这里吃了……“那老板把算盘甩了甩,语气不变道:”悉听尊便!“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满脸麻子的人起身就走,却是尚未说话的那个看似稳重的挑夫拉住他,开始打圆场。申飞对那老板的印象坏极,当即道:“老板,这三位大哥的饭钱算我的,你赶快上饭,让这三位大哥吃了好赶路。”闻此,那老板和那三名挑夫一样,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道:“公子吩咐,小的自然遵从。”忙命小二招呼申许两人。那三名挑夫向申飞道谢,申飞只是微微一笑,和许欣欣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在小二过来沏茶时,申飞问道:“烦问小哥,从这里到峨眉山还有多远?”那小二边倒茶边道:“已经不远了,过了嘉州城,再往西就是。”申飞又问:“那此处往西可就是嘉州城了?”那小二点头道:“再有三十多里路就到了。”申飞听闻峨眉山已经不远,心下自不免欣喜。

那小二道:“听客官口音,是中原来的吧?”申飞微笑着点点头。那小二道:“二位千里迢迢到峨眉山,是找人呢还是拜佛?”申飞道:“久闻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佛光普照,禅法精深,故而携贱内不辞劳苦,到此拜佛祈福。”许欣欣听申飞称她作“贱内”,不禁羞红了脸,桌子下面轻轻捏申飞的手背。申飞大乐,扭头看着她笑,只是隔着面纱,看不到她的神情。那小二自然不知道申飞因何而笑,也不在意,看了看申飞火红色的脸,道:“我看客官面色不佳,似染疾在身,不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申飞笑道:“此时天色尚早,烦劳小哥快些送上菜饭来,我夫妻二人好吃了上路,早日参拜大佛。”那小二见不能留住两人,登时热情减半,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就要离开。许欣欣却叫住他道:“小二哥留步。请问小二哥,这村上可有药铺?”她声音娇嫩清脆,顿时引得那边的三名挑夫一齐向这边看来。

那小二回身道:“村东头倒是有一个铺子,只是小了些,专卖一些治风寒的普通草药。”许欣欣点头致意道:“多谢小二哥。”那小二似乎从未受过如此的尊重,竟讪讪地不知所措。在申飞和许欣欣吃饭时,那三名挑夫的眼睛一直在许欣欣身上瞟来瞟去,时不时低声密议一番,传来几声不怀好意地低笑。许欣欣心下生厌,便要发作。却是申飞握住许欣欣的手,要她忍耐,心下也开始厌恶起这三人来。许欣欣知道两人此时处境艰险,不好引人注意,只得隐忍不发。饭后,许欣欣道:“我们到药铺买一些消肿的药吧?”申飞忽觉体内烈火纯阳掌余力发作,胸口有些气息不顺,血气翻腾,便道:“你去问大夫抓一些药吧,我想休息一下。”许欣欣了解申飞身体状况,但颇为担心地看了看那边的三个挑夫。申飞笑道:“没事,你尽管去吧。”许欣欣也未多想,点了点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她起身时,申飞指指放在凳子上的长剑,道:“你带着,以防万一。”

这两日来,虽然许欣欣照顾他十分辛苦,但是一路颠簸,他体内的戾气翻腾不休,又没多少闲暇以心死神凝之法抵御,他也极不好受。现下好容易休息,急忙以心死神凝之法疗养。许欣欣刚走,就见那三个挑夫相视一眼,突然起身向申飞走了过来。周遭的情形,无一能逃过申飞的知觉。对于挑夫如此的行径,申飞大惑不解,实在不能想象,自己刚施恩于他们,他们就要为难自己,恩将仇报。逍遥派虽然是武林一脉,但是穿着打扮却似温文尔雅的书生。而且申飞瘦弱了些,又抱恙在身,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难怪这些挑夫起了歹心。走在前面的那个比较瘦弱的挑夫,嘿嘿一笑,道:“这位公子好!”申飞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也察觉得出他们不怀好意的神情,哂然一笑,未搭理他们。

对于那些勤苦劳作的布衣百姓,本应给予尊重,但是如这般,翻脸就恩将仇报的人,不仅不值得尊重,而且鄙夷之极。然而鄙夷归鄙夷,申飞心下却在暗忖应付之策。他手中若有一把利刃,别说这三个不懂武功的凡夫,即便三个武功高强之人,他也不放在眼里。可此刻,他偏偏手无寸铁,又身无余力,任何一个健康人都能欺负于他。那瘦弱挑夫依旧谄媚地笑道:“我三人的状况,公子也看到了。如果公子手头宽裕,可否借我们点花花。”客店里的老板伙计对此场面似乎已司空见惯,只作不见。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申飞权衡利弊,将钱袋往桌子上一丢,道:“就这些,你们拿去便是。”这钱袋还是从五毒教出来时,萧若冰为他准备的,多日花消,已所剩无多。那瘦弱挑夫掂量了掂量,道:“公子不会只带这些银子去参拜大佛吧?”

申飞无语,突然憬悟到,不论是武功一流的江湖人士,还是不懂武功的平民百姓,像这样无耻之人,处处存在。纵使他能够随意控制心境,也不免因之动气。然而逍遥派祖训明示,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亦不能负天下人。况且他处于劣势,只好叹息一声,暂且忍耐。不料,那三个挑夫互望一眼,竟上前来强搜申飞衣袋。申飞这次动了真怒,倏地往旁边一闪,两手分别抓起两只筷子,一戳瘦弱挑夫腋下的“肩贞”穴,一戳满脸麻子挑夫手腕的“阳谷”穴。他们都是不懂武功的,登时被戳个正着。但是申飞气力太弱,只令他们剧痛一下,并无效应。那满脸麻子的挑夫大怒,一把掀翻桌子,挥手就是一拳,另两人也拳脚相加。因地方狭小,申飞施展不了轻功,登时被打翻在地,跟着背上就中了好几脚。自生以来,此番挨打怕是最耻辱的一次。就在那三人要俯身搜申飞的身时,猛地许欣欣怒喝一声:“你们干什么?”跟着扑通扑通三声响,那三个挑夫均被许欣欣打翻在地。许欣欣扶起申飞时,申飞惨然笑道:“想不到我也有今日。”许欣欣见他没事,方放下心来,回身便又去教训那三个无耻的挑夫。

那三个挑夫怎会想到,许欣欣如此了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的四处滚跌,痛叫声和求饶声,响成一片。许欣欣动了真怒,下手毫不留情,直把那三个挑夫打的满地找牙,方才罢休。客店内的桌椅自然一损无遗,那老板缩在柜台后面,看得心痛,却不敢阻挠。许欣欣拿回钱袋,回来搀扶起申飞,道:“我们走吧。”申飞笑道:“原来你这么厉害,我日后可要小心,别惹你生气才是。”许欣欣也被他逗笑道:“你乖乖地,我自然不生气。”而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疼道:“痛不痛?”申飞笑道:“比起原来的伤,他们这几下就和挠痒痒差不多。”许欣欣又回头看了一眼,恨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看人死,不然我真想杀了他们。”他们边说边出了门,身后传来那老板向那三个挑夫索要赔偿费的声音。白马脚程甚快,三十里路眨眼就到。但是两人并不急着进城,而在城郊的农家借宿。申飞喝了许欣欣为他抓来的草药后,就以心死神凝之法疗养,以冀配以药效能多恢复一点精力,好应付明日之行。嘉州乃是大城,其内定然不乏武林人士。就算申飞能够乔装,隐人耳目,可是许欣欣却办不到。以她绝美的容貌,走到那里都容易引人注意。

如若带上斗笠,行装奇特,亦不能躲避怀疑。是以,两人只有期望明日的运气好一些。天微亮,两人一马已进了嘉州城。可不到晌午,已被先后跟踪了三次。前两次,两人左转右拐,都将之甩掉,可这次跟踪之人身手不凡,两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是徒然无功。最后,被那人追得紧了,申飞干脆将之引入一条无人的小巷,与之正面交锋。那人转过墙角,突见申飞面他而立,再想藏身时已来不及,只好停步伫立,凝神待战。申飞见其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身着黑灰色道袍,长剑绑在背后,双目炯炯有神,颇有一番威仪,笑道:“这位兄台一直跟着我夫妻二人,到底意欲何为?”那人反问道:“你可是申飞?”以申飞和许欣欣的装束,想赖也赖不掉,干脆道:“正是。”那人点了点头,锵啷一声拔剑在手,遥指申飞道:“蜀山派大弟子楚含枫,久闻阁下之名,今日向阁下讨教几招,还望赐教。”是时,蜀山派刚建不久。

创派祖师鸿武真人以修道为业,终年蛰伏山中,从不参与江湖之事,是以江湖上少有知道蜀山派的。申飞自然不晓得蜀山派之名,在他心中,不论什么门派,都是来杀他的,也没什么分别,笑道:“杀我便是杀我,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要是我不赐教,难道你就不打了?”楚含枫一愣,怒道:“好没教养的家伙,难怪江湖上容不下你。”申飞嘿嘿一笑,懒得理他。楚含枫再不言语,气沉丹田,凝目聚神,把一身精力都放在手中长剑之上,仿佛手中之剑才是他的灵魂所在。剑气磅礴,虽不做护体之用,却在无形中把身体包裹在内。不论对手从何处下手,都必然要过长剑这一关。剑人无别,人剑合一,无论剑还是人,都散发着迫人的气息。申飞不敢小觑此人,对许欣欣道:“你站在我身后。”这才缓缓拔出长剑,随意地拿在手中。他这么随意的姿势,乍看好似空门大漏,处处都是破绽。可再一看时,却觉得他神凝无物,浑然一体,连插针的缝隙都不留一处。

申飞如此的站姿,正如他本人性格一般,平易近人,毫不过激,却偏偏把十步外的楚含枫震住。蜀山派武学以剑为主,最重气势,如若一开始能以剑气压人,威势对方,那么不战已胜三分;反之,则自损三分。楚含枫虽未受到申飞剑势的威慑,却因申飞的无懈可击而心下自骇,无形中自将三分气势,情形立变。楚含枫不动,申飞也不动。他气息不稳,能够使用的力气甚为有限,防守已属于强求,若要他去抢攻楚含枫,恐怕走不出十步就自行倒地了。但是他不动时,仍不能保持心态平和,心静如水。楚含枫却因心理压力,而面色数变,原有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对峙片刻,楚含枫突然恼羞成怒,心道:“我自小苦练,好容易业成下山,面对第一个对手就如此不济,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又拿何脸面回见恩师?”大喝一声,抛开惧念,脚踏八卦,向申飞冲来。

他的剑势简单直接,毫不矫揉造作,一上来就是奋不顾身的样式,剑气如虹,磅礴无边,大有英雄一去不复返之势。如楚含枫这般出手之前先行造势的武人,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一击必杀。申飞心中虽然明白此节,但仍未料到楚含枫一上来就是与人拼命的招式,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如果楚含枫保持原有的气势,以申飞的现状,恐怕很难应付。但是楚含枫的气势全无,又极火攻心,致使漏洞百处,破绽无数。只见申飞手腕一翻,竟从无比刁钻的角度发出一剑,直刺楚含枫右手手腕。申飞的剑后发先至,令楚含枫大惊,急忙撤剑,脚易卦位,从另一方再次攻上。只此一招,申飞已然明白,他摆出与人拼命的样式,依然是为了增强气势,并非当真与人拼命。只是面前之人气势大减,而且尚未掌握其中精髓,才给申飞以空隙。楚含枫连攻了三次,三次均被申飞逼了回去。

楚含枫更怒,再出招时,倒真像与人拼命。然而逍遥派武学以巧为主,专长避强就弱。是以楚含枫不但发挥不出其勇猛的优势,反而处处受制于申飞。到第七招时,申飞反客为主,竟抢攻两剑。一剑逼楚含枫自守,一剑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其上臂“天府”穴。楚含枫手臂一麻,长剑脱手。这两剑使得快速绝伦,极为耗力,申飞胸口已有些烦闷,气力难继,但心知必须把握机会,趁热打铁,一旦被楚含枫发现自己内力全无,便再难取胜。于是深吸一气,强制调动心脉真气,贯于手中长剑,急点其胸口“膻中”穴。楚含枫兵刃脱手,心下震惊之余,已全无反抗之力,登时被点个正着,全身一麻,就自不动。楚含枫又羞又怒,道:“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吧。”申飞本想说:“修道之人竟也这么大的火气。”可是胸口气息大乱,烈火纯阳掌余力乘机攻上,与他体内真气来往冲突,纠缠成一团。一时间,全身气力尽失,心口又痛又闷,极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