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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路在何方 (2)

第三十章 路在何方 (2)

然则此一时,彼一时,申飞进食之后,气力渐渐恢复,自由真气得势,便又和纯阳真气对峙起来,寸步不让督脉命门。而且适才申飞活动之时,不小心动用了内力,自由真气奔出督脉,欲为四肢所用,纯阳真气自然不许,极力阻挠,这便又有了气息不稳之兆。之后两日,申飞就躺在毡帐里恢复元气,一日三餐都由那牧民照料,申飞对之感激不尽。到第三日上,申飞已觉体力大复,自由真气更是强劲许多,足可与纯阳真气相抗衡,只要不猛然动用内力,便不再受纯阳真气的困扰。遏制了纯阳真气的困扰,申飞就不再入定养气,寻思到此三日,还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遂支起双臂,爬出毡帐来。时近黄昏,天色已暗了下来。但见夕照之下,还有十数个毡帐坐落于草原上,相距稍远,与申飞所在的毡帐共同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环。毡帐的核心是许多绳子撑起的栅栏,想是圈养牲畜所用。这时牲畜未归,四野无人,显得十分地清静。绕到毡帐后面,便看到了矗立云间的皑皑雪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眼望着雄伟的雪海冰峰,申飞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这句诗来。雪峰圣洁,如白缎挂于天幕,连原本以白为名的云彩都失色不已,反成了点缀于白缎上的银灰暗花。随着夕阳的坠落,雪峰显得越来越诡秘,也越来越神圣,让人忍不住就要顶礼膜拜。天山乃是圣洁之山,可谁又能想到,就是现在,还有人在这圣洁之地做着狼子野心的勾当呢?“圣洁何在?天理何在?”申飞想着想着,就又有些气愤了,所幸天下还有许多像牧民这样的好人,尚可稍稍慰藉心灵。此去山脚约莫十里路程,估计是牧民放牧时发现了申飞,才把他救了回来。虽说语言难通,可是这等活命之恩又岂是语言所能报答的。申飞本想着“大恩不言谢,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可以做些事宜来回报牧民”,可是一提到“将来”二字,又有些颓废,苦笑道:“将来?我申飞还有将来吗?”仲春时景,天山上依然冰雪覆盖,天山下早已是绿野青青了。暮色笼罩下,草原渐渐热闹起来。东一块羊群,西一撮马群,都从天地交接处奔跃出来,踏上了回返之路,显得那么和谐,那么愉悦,那么的令人向往。

申飞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如此情形,就立刻爬回到毡帐里去。一会儿工夫就听得外面喧闹起来,马嘶声、羊咩声、牧人的吆喝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常。而申飞所在的毡帐内本来就冷冷清清,这时被映衬的更加孤寂了。入夜后,草原才恢复了平静。不多时,牧民如常送来了羊肉和奶茶,为申飞点起油灯后,双手比划着,告诉申飞他先回去,一会再来取盘子。申飞谢过了,自忖道:“我乃是久病之躯,不能总劳烦这位牧家大哥,须得从长计议。”可是思前想后,他一个废人如何能够自力更生呢?饭过,牧民来收拾盘子时,手里多了一副拄拐。这拄拐是几根木棍钉起来的,斧凿痕迹犹新,乃是刚做成的。牧民笑呵呵地递过拄拐,要申飞试用。申飞大为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牧民走后,申飞看着手中的拄拐,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试着发力借拄拐站立而起,可是一来他不懂得拄拐的技巧,二来他不能动用内力,气力不及常人之一半,既不会用巧又无气力,结果自然是徒劳而无功。尝试数次,直到筋疲力尽,申飞才无奈罢手,倒身歇息。

他知道此乃是他余生能够站立的唯一机会,绝不能轻言放弃,心中默道:“区区两根木棍,岂有驾驭不了之理。”这一晚,但凡申飞恢复些气力,就爬起来拄拐而习,片刻不敢懈怠。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跌倒多少回,一直练习到东方破晓,总算可以拄拐站立了,但是由于气力不够,想要依拐而行,还是不能办到。双脚残废至今也不过十余天的时间,可令申飞惊讶的是,站立的感觉竟是那么的遥远而陌生,仿佛站着看世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爬出毡帐来,拄拐而立,眼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内心也燃起了点点希望。人勤晨早,随着太阳的升起,牧民们早已忙活开了。妻子们生火做饭,丈夫们处理家务,最愉快的当属那些孩子们,三五成群追逐着戏耍,笑着、喊着,为生活增添了无限的生趣。这是多么简单的生活,却是无数人蒙昧以求而不可得的生活。看着这家家户户其乐融融的样子,申飞禁不住就想起自己的童年来。十岁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家庭,父慈母善,仁爱家和。一家人相亲相爱,和和美美,虽然过的清贫,却是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那知道人生如此多变,转眼间就白云苍狗……申飞长长地叹了口气,从痛苦中挣扎出来。仰面看天,天依旧,不同的只是人罢了。这就是现实,容不得人来选择和后悔。逢当此时,除了叹一声无奈,还能作何呢?申飞忽然发现自己多愁善感起来了,不禁摇头苦笑。岂不知这多愁善感,正是因为多愁,所以才善感。凡人沦落到如此地步,有谁能够不多愁善感呢?所幸申飞能够极好地控制心境,不会令自己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太阳完全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申飞舒服地闭上双眼,思念道:“欣欣这时候在做什么呢?”远处不时地传来孩子们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大人们的脸上也时刻洋溢着笑意,唯独申飞这里冷冷清清,显得异常安静。快乐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早饭过后,牧民们赶出牲畜,准备放牧去了。申飞竟然觉得有些吵,就依在门口闭目养神。心死神凝之下,每一只羊、每一匹马的动静都是那么地清晰可辨,但是只要不去体会,再大的吵声也浑然无觉。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所有的牲畜刚刚离开栅栏,还不曾走远,他却听到了来自远处的马蹄声,而且数量很多,当在百匹左右。

刚开始,马蹄声很轻很碎,应是信马由缰地前行,可是不一会儿,群马突然加速,蹄声如雷,齐刷刷向这边奔了过来。申飞清醒过来,心思来者不善,正考虑如何通知牧民们知道时,已有牧民提前发觉了。草原平坦,视野极广。先发觉的牧民大吼一声,向东方一指,大部分牧民便都知晓了。一时间,草原上如同炸开了锅,人人奔走相告,呼儿唤女。不消片刻,不论男女老少,都奔出了毡帐,个个面带惊恐之色。申飞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绕过毡帐,就望到碧绿的草原上,正有一块黑影向这边快速地移动着。这黑影先前只有手帕那么大,可翻过两座土丘,已足有一间房屋大小,马上的兵士也依稀可辨。申飞惊心道:“难到是草原上的马贼来了?”再回头时,牧民们已经乱成一团。有的牧民不管家什,带着妻儿老小,跨马就走;有的牧民舍不得牲畜,还在慌忙催赶着,可是牲畜受了惊吓,跑的到处都是;还有的妻子忙着往马车上搬东西,唯恐落下一件,更有甚者,连毡帐也拆了下来……牲畜的惊叫声、相互的催促声、幼儿的号哭声,刚刚还是一片美满安康的幸福景象,转眼间就成了这等模样。

天下根本没有供人们幸福生活的净土,桃花源、极乐世界,都是人们的向往罢了。无论世界有多大,也无论你躲到天涯还是海角,只要你活着,就一定有苦难。只可恨的是,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同类之间的相互欺压,是人类自己酿制的苦难。人,生而不同,长而不等。天下尽皆如此,又岂是一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所能教化的?看到此等场景,除了悲叹一声,还能怎样呢?在申飞哀叹时,救他的牧民跑了过来。那牧民已累的满头大汗,一脸的恐慌,大老远就开始比划,告诉申飞危险来了,得赶快逃命。申飞心存感激,生恐因为自己而耽搁了他们的时间,忙表示自己明白了。那牧民还想再说什么,妻子已经在喊他了。他咳叹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眼神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又是无奈,复杂得令人难受。申飞再熟悉不过这样的感受了,心道:“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又何必再自责呢?只要尽力了,就没有什么好愧疚的。”目注着恩人一家挤上马车,驶离远去,申飞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马蹄声卓然在耳,已经来的很近了,可是仍有许多牧民因舍不得家产而迟迟不肯离去。

申飞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大声提醒道:“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牧民们根本听不懂汉语。申飞心道:“多日来我受牧民的恩惠,这时候也该我为他们做点事情了。”当下连拐带爬,朝来袭的马队迎去。不消片刻,马队已到眼前。但见马上众人均是右手持缰,左手提刀,虽然穿戴各异,良莠不齐,却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这些人见到申飞不逃反迎,皆感诧异,纷纷叫嚷起来,也不知道嚷嚷些什么。马队眨眼已在十步之内,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减慢的意思。百余骑的阵容,声势浩大,威气迫人。

眼看便要把申飞踏于铁蹄之下,申飞不惧也不退,左杖支地,右杖凌空,已向当前一骑横扫过去。这一骑上坐着的是一名健硕的中年大汉,见申飞杖到,大喝一声,挥刀来格。与其并行的一骑也刀交左手,向申飞的头脑力劈而下,令申飞左右受敌。申飞早料到此招,当下将右杖变扫为点,在那中年大汉的坐下马鞍轻轻一撑,以左杖为轴,滴溜溜转了半圈,突然向左侧一骑扫去。马上之人显然没有料到申飞变招如此之快,心下着实一惊,还未来得及应变,后背已中了一杖,不由一个趔趄,就要摔下马去。就在这时,再左侧一人眼疾手快,斜身驭马,伸手一托,又把前面之人给扶上马去。申飞见状,不禁大叫可惜。

他原本计算好的,将前排一骑打落马下,后进马匹必会因为躲避落马之人而发生混乱,如此便能阻碍马贼的步伐,给牧民们争取撤离的时间。可不曾想,他竭尽所能的一击,竟被其队友轻轻巧巧地化解了。前排马贼电闪而过,次排马贼已接踵而至。由不得申飞叹惜,又两把大刀斜劈过来。申飞无力抵挡,只好将拐一横,伏地闪避。这马贼的阵容是早已编排好的,第三排马贼见势,立时将刀锋压低,上身伏在马背上,刀尖几乎贴着地面而来,令申飞避无可避。申飞叫一声苦,危急中两臂力撑,弃了拐杖,从左侧马腹下穿了过去。马蹄奔行正疾,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乱马踩死,申飞行此险招实在是无路可寻了。申飞动作虽快,可马贼们的应变也十分迅速。刚挪了一个马位,双臂还未落实,头顶上就又有大刀斫下。申飞百忙中就地一滚,避过了头脑要害,但是背股皆是一痛,各中了一刀。百骑队列本不甚长,但是此时对申飞来说却似长的没有尽头一般。

他保护着背上要害,东腾西挪,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知挨了多少刀,总算头顶一亮,又复见了天日。后排的马贼见一番轮砍过后竟未能将申飞斩于刀下,不禁啧啧称奇。只是坐下烈马神速,转念功夫已穿出了一大段距离,他们目的只是抢夺牧民手中的财物,若为了杀死申飞而回头,就要耽误不少功夫,衡量一二,只好随着前排对列前进而去。耳闻马蹄声远去,申飞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觉背后皮肉霍霍发疼,无处不是皮开肉绽,体内真气也因耗力过度而紊乱不堪,一时间爬倒在地竟动弹不得。他刚想以心死神凝之法调理紊乱的真气,可是未等静下心来,就听到远处传来被害牧民的惨叫声,顿时心如刀割,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了。许多牧民携老带幼,都还不曾走远。马贼铁蹄正疾,自后赶上,不分男女老幼,皆是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