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里为义 (4)
申飞一听“宋大侠”三字,登时想起一个人来,心道:“不想在此遇见了。”原来此人姓宋名晨,是当年洞庭湖畔义助李小林的侠士,当时申飞感其侠义,自然影响比较深刻,只是事隔多年,宋晨年过不或,致使申飞一时未记起来。只见宋晨上下打量一下来人,说道:“兄台言过了,宋某碌碌无为,岂有‘威名’可言?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这年轻人笑道:“在下乃无名之辈,贱名不提也罢。既然宋大侠不肯赏脸,在下就谢退了。”说着又退回到自己桌上。宋晨一时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但感觉其中必有蹊跷,见那公子正浑若无事地吃喝,忙喝道:“公子慢着!”
可那公子已然吞吃了不少。不消片刻,那公子忽然捂着独子叫痛,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红白两女子受惊,忙搀扶起弟弟,关切地询问其故。宋晨霍然站起,冲里面桌上的四人道:“各位是什么来路,为何对我等下毒?”
四人见没有毒到宋晨,皆叫可惜。排行第三的年轻人说道:“二哥也真是的,咱们直接动手不就得了,非要用毒,结果还不是一样?”排行第二的年轻人淡淡地道:“那三弟就直接动手好了。”两人自管讲话,根本未将宋晨放在眼里。宋晨大怒,手已按到剑柄,但随即想到对方有恃无恐,定有些手段,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一旦动起手来难以照顾公子和小姐周全,于是强忍怒火,说道:“这是历城张大侠的公子和小姐,这其中好象有些误会吧。”
此时张兮路如日中天,已是江湖上最受推崇的人物,宋晨搬出张兮路的大名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那知排行第三的年轻人却说道:“找得正是姓张的儿女,不碍你姓宋的事情,识相的就乖乖在一边看着,否则后果如何,大爷们可不负责。”
申飞忽然听到宋晨提到“历城张大侠”,心道:“历城张大侠岂不是张兮路吗?没想到他竟然为张兮路办事。若这两名女子是张兮路的女儿,那许前辈的女儿是否就在其中呢?这四个人敢与向张兮路挑衅,难道也是了解张兮路真面目的侠士?可听他们刚才的言语,又分明没按好心。
眼下形势,惟有帮一帮宋晨,也许他是被张兮路的虚伪所蒙蔽了。再者,张兮路虽有滔天之恶行,但罪不及子女,我又怎能对此视而不见呢?“闻此,宋晨心头大惊,忖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为难公子与小姐的,这却如何是好?张大侠在江湖上威名远搏,又有什么人敢向张大侠挑衅呢?”于是再仔细打量一下这四个年轻人,想从中寻出四人的来历来,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四个年轻人来,不禁双眉微蹙,愁上心头。此时,那小公子已经晕了过去,但鼻息正常,并无生命危险。
红衣女子怒问:“你们是什么人?给我弟弟下了什么药?”那排行第三的年轻人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红衣女子道:“你就是张大小姐了?身材的确不错,却不知长相如何?何不摘下面纱来,让哥哥看看。“说着上前一步就去撩红衣女子的面纱。
红衣女子未及反应,对方已到跟前,手指离面纱不过一尺。红衣女子大惊,锵啷一声拔剑,自下而上削来,同时急忙倒退。宋晨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之快,喝一声”好贼子!“迅速拔剑在手,后发制人,刺向其胸口。
这一剑虽平平无奇,但出手方位绝妙之极,激刺的时机也恰倒好处,使那年轻人似乎是自动撞向剑尖似的。那年轻人大惊,急忙一个后空翻才避开这一剑,心下骇然不已。宋晨也不追击,将剑一挥,喝道:“四位是何来路,报出名来,要动手宋某奉陪到底。”话说的铿锵有力,宛若一尊天神挡在红衣女子的身前。他虽一招逼退对方,但也感觉出对方身手不弱,自己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四人联手,于是轻声对身后的红衣女子道:“我抵挡他们,你找机会带着二小姐和公子走。”
他说的虽轻,但相距甚近,对方也已听得清清楚楚,排行第二的年轻人拍手道:“好一个英雄救美,很好,很好。我兄弟四个初到中原,却也听说过宋大侠的名字,但没想到宋大侠竟会给张兮路当走狗,真是可惜。宋大侠是我们四兄弟的第一个对手,自然要让宋大侠死的明白。这位是我大哥何青松,三弟卓阳,四弟卓凡。“边说边为宋晨指引了一遍,最后说道:”在下何松阳。想必宋大侠已经猜到我们兄弟的来历了吧?“宋晨听到四人姓何,寻思道:“江湖上闻名人物并不曾有姓何的,这却从何猜起?难道……”
宋晨想起刚才何松阳下毒的情景,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名字来,同时心头剧震,失声道:“莫非四位是何仁雪的后人?”何松阳笑道:“宋大侠果然有些见识,那宋大侠也该知道我们兄弟为何而来了吧?”申飞听到何仁雪之名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许多年之后会在此处再听到“何仁雪”的名字。当年何仁雪误信张兮路,差点命丧历城,之后就再也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于是江湖上都以为何仁雪已然伏诛,何仁雪之名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申飞虽未见过何仁雪,但自小听母亲谈及过,对其也有些了解,心想何仁雪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岂有不报仇的道理?这何家四子一定是为父报仇来了,但是他们不找张兮路而为难张兮路的子女,这却有些过了。想到这里,申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被风元海所杀,但他却从未有过找风元海报仇的念头。这是不是不孝之举呢?可即便给父亲报了仇,父亲也不会活过来了。死者已矣!怨怨相报,代代相继,不过徒增罪孽罢了。“爹爹,孩儿不想害人性命,无法给您报仇,您是否怨孩儿呢?”想着想着,无数的酸楚已涌上心头,真想爬在桌子上大哭一场,但是眼眶干涩,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仅是喉中哽咽而已。
何仁雪横行江湖之时,宋晨犹自年幼,但他对何仁雪的恶行却是耳熟能详,后来张兮路召开锄奸大会,制裁何仁雪,令江湖人士大感痛快,也就在那时宋晨开始崇拜张兮路,以致后来为张兮路所差遣。宋晨心道:“张大侠将小姐与公子托付给我,我就是死也不能让小姐与公子受到伤害。”于是对红衣女子道:“快带着二小姐与公子走。”说着快速绝伦地挥出一剑,先发制人,欲先打倒对方一人,那时他才有可能阻挡其他人去追小姐与公子。那知何松阳早有防备,不待宋晨剑尖递到,已经猱身而上,急取宋晨咽喉。宋晨剑已伸到外围,惟有左臂来格,同时踢其小腹。何松阳进取无功,见宋晨剑已折回,忙蹲身后退。宋晨长剑得空,瞬间唰唰唰挥出三剑。何松阳挡不住宋晨的剑招,连退了三步,但第三步上他回手抓起桌上的钢刀,当的一声与宋晨的长剑撞在一起。当何松阳力弱了些,钢刀几乎脱手。
坐在一边的何卓凡见状,说道:“二哥,我来帮你。”说着也提起一柄钢刀,与何松阳齐战宋晨。宋晨受业崆峒,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每招每式无不威风凛凛,刚劲十足,大开大合,颇有王者风范。不想何松阳与何卓凡也是势走阳刚,将两柄钢刀舞的呼呼生风,威猛异常。阳刚对峙阳刚,顿时叮当一片,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俗话说刀趋威猛,剑走轻灵。刀背后重,易于猛砍狠劈,而剑锋既薄又轻,委实不利于用强。可同样的一柄长剑用在宋晨手中却大不一样,刚猛之气丝毫不弱于钢刀,饶是何家兄弟占尽兵器上的优势也讨不到半点好处,仅可战成平手。
何青松见三人战成平手,便不出手援助,自顾酌酒畅饮,悠然自在,但眼角余光却片刻也没有离开红白两女子,防止她们逃脱。宋晨虽一再要红衣女子带着弟妹先走,但红衣担心宋晨的安危,自始至终,也没移动一步,只是关切地盯着圈中三人。何卓阳见两兄弟一时胜不了宋晨,嚷道:“奶奶的,有两下子。”说着也摸起钢刀准备加入战圈,可忽觉眼前剑影一闪,一柄长剑已挡在身前,只听红衣女子说道:“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何卓阳哈哈一笑,道:“那哥哥就陪妹妹玩两招。”说着又来揭红衣女子的面纱。红衣女子不避反迎,手腕一抖,顿时挽出无数朵剑花,将何卓阳挡了回去。何卓阳本想弃刀不用,空手与红衣动手,但没想到红衣女子的剑法也如此精湛,于是忙挥刀反击。
红衣女子长剑舞动,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时而轻柔如飞雪飘空,时而猛烈如秋风扫叶;时而疾若闪电,时而慢若牛行;时而繁杂无比,时而干净利落。招式层出不穷,令人目眩。申飞在旁关注,也不自禁地赞其剑法精妙,但只可惜红衣女子修为尚浅,许多剑式是形似而神非,或是少递了半尺,或是慢出了半拍,漏洞百出,以致难以制敌取胜。何卓阳先前摸不清楚红衣女子的招式,完全处于防守之势,待过了数十招后,发现红衣女子舞的尽是花招,根本不具杀伤力,于是刀锋一挺,反击回去。何卓阳一出手,登时将红衣女子的剑招打乱了,红衣女子尽量想挥出剑花防备周身,但往往繁琐的招式却没有干脆的一剑来的有用。红衣女子被何卓阳逼得节节倒退,完全没了还手之力。申飞见红衣女子势危,不禁向白衣女子看去。但见那白衣女子依旧稳稳地坐着,根本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按理说,无论何人在此情景下都必然心急火燎,立即上前与姐妹共抗强敌,可白衣女子泰然自若的举动却大大出人意料,令人匪夷所思。红衣女子步伐零乱,左右难支,若非何卓阳有意戏弄,不下重手,她早已丢械被擒了。何卓阳边打边说一些下留之言,下流之至,不堪入耳。
这时红衣女子已退到墙根,无路再退,惟有奋力抵挡。何卓阳存心戏弄,先用刀背在红衣女子的剑上一磕,在红衣女子被弹开时,又忽然粘着她的剑仁一送一拉,红衣女子一个把持不住,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何卓阳摔去。何卓阳哈哈大笑,伸臂便要抱住红衣女子,却不想斜刺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来,抢先将红衣女子接了去,并说道:“三弟,给轮换一下对手了,姓宋的交给你了。”何卓阳一看是二哥何松阳,登时大怒道:“你放屁,这时候来抢美事……”说着就提刀向何松阳砍去。宋晨见红衣女子受辱,立时急了,唰唰两剑将何卓凡逼退两步,一个飞身向何松阳扑去。何松阳见何卓阳和宋晨的刀剑同时递到,其势锐不可当,忙放开红衣女子,闪在一边。红衣女子羞怒已极,提剑便向何松阳刺去。而宋晨看何卓阳近在身旁,有机可乘,也讲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举剑即刺。何卓阳被攻得个措手不及,连连退却,直到何卓凡追上来相助时才稳住阵脚。何卓阳怒道:“奶奶的,偷袭老子……”说着就提刀与何卓凡并肩共敌宋晨,而何松阳则与红衣女子斗在了一起。何卓阳的武功比何松阳逊了些,他与何卓凡联手也敌不过宋晨,渐渐处于劣势。
而他看到何松阳正于红衣女子耍斗,满心的不是滋味,于是且战且退,将宋晨引到了大哥何青松的面前,蓦地躲到了何青松背后,叫道:“姓宋的太厉害,还是大哥来收拾吧。”宋晨的剑影就是面前,何青松不得已只能出手自卫,何卓阳则乘机远远地遁开了。何青松自知这些兄弟的习性,于是对何卓凡说道:“四弟也退开吧,让我来领教宋大侠的高招。”何卓凡应了一声,说退便退,倒十分的干净利落。宋晨来不及追击,何青松已经逼了上来。宋晨不得已,又与何青松战在一起。何青松刚才已经见识了宋晨的剑法,遂弃兵不用,贴近宋晨,以掌交锋。宋晨剑攻外围,对何青松此等的近身战术却是毫无益处,也只好将剑收起,双掌回应。何青松使一路何仁雪所创的“烈火纯阳掌”,威猛无比,霸气十足。
宋晨则耍一套崆峒派的“奔雷掌”,大开大合,阳刚逼人。刹那间,掌影翻飞,精彩缤呈,时而传出“噼啪”之声,令人心畏。何卓阳与何松阳皆是好色之徒,只因何松阳年长,而且武功也高,何卓阳惹不过他,所以事事受他压迫,但何卓阳也不是剩油的灯,他看到白衣女子依旧坐在那里不动,于是将宋晨交给大哥何青松料理,自己则跑到白衣女子面前,邪笑道:“这位是张二小姐吧?”自白衣女子将小公子扶到桌子上后,就一直纹丝不动地坐着,因隔着面纱也不知她看向何方,仿佛神往一般,连何卓阳近前的举动也是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何卓阳见有机可乘,就在白衣女子所坐凳子的另一头坐了下来,但恐其中有诈,不敢过于靠近。坐下后他见白衣女子没有反应,就跟着坐近了些,待见到白衣女子依旧没有反应时,心想这女子也许吓呆了,这下更好,省得动粗唐突了佳人。
心里这么想,就不自觉地放松了戒备,大咧咧地挨近白衣女子,伸手便搂抱过去,嘴里还说道:“让哥哥来陪……”刚说到一半,忽见白衣女子的手臂猛地抬了起来,跟着亮光一闪,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迅捷地向何卓阳胸口刺下。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何卓阳又疏于防范,登时被刺了个正着,但幸好他及时挪了半尺,才没被刺到要害。何卓阳先觉胸口一晾,跟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心下立知着了白衣女子的道,于是想也未想,本能地一掌拍了出去。何卓阳虽然好色如命,但到了这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佳丽美人了,出掌时不自禁地用了全力。掌未到,白衣女子的面纱已向后吹开,掌风凌厉如斯。这一掌若实实在在拍在白衣女子身上,非香销玉损不可。白衣女子也未想到何卓阳受此重伤仍能发出如此猛烈的掌力,慌忙向后退却,但转眼间敌掌已至面前,眼看万难避过,不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