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途多舛 (1)
天师法阵并不是所有人围成一圈，围歼敌人，而是理应外合，分作数层。人多者，可分四层之多；人少者，亦要分作两层。这时，陈道清与三十余名弟子结成四层大阵，把沙一枭团团围住。只听他振振有辞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万物“时，已经分不清何处是剑，何处是影了。只觉得满天是剑，满天是花。不用说身在阵中的天山七煞，连申飞都看得头晕目眩，几欲作呕。申飞高瞻远瞩，看那场中七个法阵，美妙好若绽放白莲，凶煞真似无影剑林，令人既羡且忌，叹为观之。可想要寻觅法阵的破绽时，又觉得它如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连插针的空隙都找不到。申飞不仅赞叹道：”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绝妙的阵法！“天师法阵刚成，完全处于防守之势，并不急功进取。而身在阵中的天山七煞个个提高警惕，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法阵变换，毫无遗漏。他们神情虽笃，却并不惊慌，反倒异常镇定，似乎胸中有数，有必胜的把握一般。只闻陈道清又念道：“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挫其兑，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随着他的口诀，群道纷纷挺剑，井然有序，好似海浪奋涌，一波接着一波，向天山七煞扑了过去。最里层的人只管进攻，次里层的人则挽动剑花把最里层之人保护在剑影之中。
依次而行，身在最外层的道人便是防守最薄弱的一层。但是身在阵中之人，对付阵心的剑阵已应顾不暇，如何有能力进攻外层？鞭长莫及，惟有望洋兴叹而已。以此点而论，当是四层法阵最为坚固。申飞琢磨陈道清话中含义，再以群道的剑法印证，竟有一种道法和剑法融为一体的感觉。道空虚无形，剑亦空虚无形，令人不见其锋而觉其锐，不见其辉而觉其威。旋踵忖道：“道法无为，武学岂非亦无为？无论目空心空，还是心死神凝，无不是讲究无欲无念，回归自然。顺其自然者，愈顺愈强；悖其自然者，愈悖愈艰。我自幼以自然之法修炼，如今虽不能强过他人，但是修为日见增长，永无止境，可如他们这般强练武功，不是伤身，就是绝性，终有一日会到极限，再不能提升。“想到此处，不禁暗自欣喜，对自己的修习之道更添信心。随后，又举一反三道：”武学自然，盖天下事皆归自然。凡事惟有顺其自然，在自然法则中求进，进一步，方是一步。若违背自然之道，悖逆而行，虽有小成，必有大损。“顺着自然之道一路推想，登时感觉道法博大精深，令人学无止境。申飞正在无尽道海中探究时，却被一声尖叫惊醒，顿时回过神来，往场中看去。
只见天山七煞中一人被群道刺了数剑，却硬生生透过剑障把一名道士斩杀在地，刚才那一声尖叫正是那死去的道士所发。沙一枭见自己兄弟受伤，忙道：“七弟怎么样了？”那受伤的一煞呵呵一笑，不当一会事道：“小伤，不碍事。”沙一枭放下心来，道：“大家耐心点，不可之过急。”其余六煞纷纷回应，声势迫人。在天师法阵的威势下，天山七煞个个挂彩，伤痕累累，但神情笃定，豪气不减。相反，青城群道人多势众，却面面相觑，惶恐不安。只见他们手中原本的三尺长剑消失殆尽，仅剩一把剑柄握在手中。而在他们脚下，铺了一层剑刃，在日光下泛着银白光芒。这时，申飞方知天山七煞何以有恃无恐，不惧闻名江湖的天师法阵。青城派的天师法阵须由剑气伤人，而如今剑刃被削，如虎无牙，威势尽去，再无法伤敌了。
陈道清仍强作镇定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随着他的号令，群道又是一轮进攻。这次进攻虽然配合绝妙，但是威力与先前相比，已大大折扣。跟着又听到一连串剑刃落地的声音和道士惨叫的声音。天山七煞中又有人受伤，但他们生性硬朗，浑不当事。青城派众弟子已全线崩溃，人人惊慌失色，求助地看向陈道清。天山七煞则乘此机会，挥动大剑，连杀数人，立时把天师法阵冲得溃散。陈道清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道士，无比痛楚地说道：“七星剑……青城完矣！”结果被沙一枭当胸一剑，直贯后背，立时毙命。天师法阵既破，青城弟子就成了俎上鱼肉。除了十余名修为较高的道士可以抵挡天山七煞一两招之外，其他道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天山七煞自后追赶，大剑每次落下，都会有道士死于非命，青城山上一时成了屠宰场。
却说申飞看着场中，登时想起来那夜在苗寨中看到官兵屠杀百姓的情形，痛心难当，当即飞跃到练武场前的石阶上，大喝道：“住手！”这一声由内力推发，源源不断地传了出去。天山七煞均为一震，忙寻声向申飞望了过来。离申飞最近的两煞见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便不放在心上，先撇下道士不管，一齐向申飞刺了过来。天山七煞手中大剑皆为玄铁所铸，削铁如泥，齐名“七星剑”，每一柄又各以北斗七星的名字命名，分别为“天枢剑”、“天璇剑”、“天玑剑”、“天权剑”、“玉衡剑”、“开阳剑”、“摇光剑”。七星剑皆比普通长剑宽了三分，长出两尺，既有剑法之灵动，又有刀法之厚实，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兵器。天山七煞除此外号之外，还以七星为名，各有自己的外号，即“天枢煞星”沙一枭，“天璇煞星”徐敬安，“天玑煞星”张何，“天权煞星”秦穆冗，“玉衡煞星”周卜煞，“开阳煞星”陆允假，“摇光煞星”公孙炳。
现在攻击申飞两人正是徐敬安和张何两煞星。大剑未到，申飞已感觉到剑锋上传来的凛冽之气，心道：“好锋利的剑，难怪天师法阵会瞬间被破。”但是剑虽利，却沾不到申飞的边。申飞倏地进前，轻巧巧从两把大剑中间穿了过去，两掌同时击出。并且在掌落的一刹那，鄙弃杂念，心死神凝，进入无我之境。那两煞疏忽大意，未看清申飞是如何近身的，就各中了一掌。这两掌是申飞在心死神凝之境时所发，劲力非凡，立闻“喀嚓”两声，两人各断了一根肋骨。但这两人十分强悍，受如此一击，竟然不退半步，回剑便向申飞砍来。申飞不敢托大，见好就收，缩身退了回来，心中暗喜道：“心死神凝原来如此用法……”那两人看似硬朗，伤势却委实不轻，申飞一退，就各以大剑支地，伸手捂着伤处，痛苦不已。右边的张何还咳了两口鲜血，摇摇欲坠的样子。其余五煞见此，立时聚了过来。沙一枭看了两人伤势，问道：“怎么样？”那两人深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摇头道：“不碍事。
”沙一枭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拳头一紧，目光如炬般朝申飞看了过来，怒气沉沉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与我天山七煞过不去？”申飞刚感受到心死神凝之境的威力，意犹未尽，本要笑而答之，但一看到满地的尸体，就痛心疾首，悲悯不已，最后冷冷地回道：“天下人管得天下事，七位如此伤天害理，不怕遭天谴吗？”沙一枭呵呵冷笑道：“看来阁下是冲着我们来的。”天山七煞在绿林纵横多年，经战无数，从不曾一招之下就被伤两人的经历，沙一枭沉稳老道，不敢存有丝毫小觑心理，当即下令道：“摆七星剑阵！”七星剑阵，顾名思义，乃是古人观摩天象，由北斗七星的变换中幻化而出。若申飞有些江湖阅历，当知道天山七煞自出道以来，单凭手中的利剑已无人可挡，根本用不着出动此阵。今日沙一枭以此阵对付申飞，可见他对申飞的重视程度。沙一枭不动，灼灼地盯着申飞。其余六煞则以他为首，迅速站到自己的星位上去，摆成七星图案，以斗勺向着申飞，即以沙一枭为首位。申飞虽不了解此阵，却也预感到此阵的威力，倘若此时他展开轻功调头走掉，天山七煞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是他身后的百名道士就难免遭人毒手，所以他退不得，也不能退。
他不敢托大，低头在一堆残剑中拣了一柄较为完整的，用足轻轻一挑，握在手中，向沙一枭从容地说道：“请了！”当胸一剑刺了过去。沙一枭横剑做一守势，不迎反退，向后斜斜踏出一步。他一动，其余六人也相继而动。七星剑阵顿如苏醒之狮，霍然舒展开来。天枢侧移，天权横进，原本竖对申飞的北斗七星，霎时横了过来。身在摇光位的公孙炳亦如毒蝎之尾，弯曲而回，协助天枢、天权侧击申飞。瞬间有三把大剑齐击申飞，无不凌厉无比。申飞难挡大剑锋利，抽身急退，心下骇然道：“他们的剑法如何突然增强了数倍？”侧目见身在摇光位的公孙炳势力最单，遂横步向公孙炳击去。不想公孙炳亦是见势就退，斗柄倏地缩了进去，由两旁的天枢、天玑侧击，跟着公孙炳反身正面迎上，瞬间又构成三剑齐击的形势。申飞不敢贸然进取，再次飘身而退。瞬息之间，申飞连变数种身法，分别向七人进招，但每次都被对方合力逼回。申飞身法虽快，但天山七煞以静制动，只要稍做变动，即可反击，令他根本无从下手。
大凡天下阵法，皆须讲究配合默契，天山七煞虽不常使此阵，但对此阵的各种变化无不了然于胸，进退之间无须招呼，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皆应，任申飞如何变换身法，也难跃雷池一步。而且，无论那一星位被攻，必有邻近星位守护，攻者自攻，守者自守，各人都可将攻守之势发挥至极限，威力自然大了数倍。申飞自上而下，从前到后，绕着七人游斗数周，始终不曾发现漏洞所在，寻思道：“他七人犹如一体，根本没有空隙可乘。而且他们采取的是以静制动战术，像我这般游斗，只是耗费自己的体力，他们则可以互相歇息，恢复元气。刚才‘天璇’和‘天玑’位两人被我重创，表面看去无事，内里一定不好受。我当强攻这两人，耗到他们力竭为止。那时，七星剑阵就不攻自破了。”想到此点，当即剑锋急转，向天璇位的徐敬安攻去。徐敬安照旧退却，待天枢和天玑迎上，摇光折回，再反身攻来。申飞故意等到四人招式用老，快速移位，又朝天玑位的张何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