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痛断肝肠
萧潼站在窗口，从夕阳西下到玉免东升，枯寂的身影仿佛亘古以来就站在那儿。
侍卫统领宇文方悄悄走到他身后，久久地看着萧潼高大挺拔的身影，只觉得这个身影今夜看起来特别单薄、特别疲惫，而萧潼五官深刻的侧脸在烛光中显得无比落寞。
皇上，他又老了许多，一天之内亲自监斩了二弟，鞭笞了三弟，兄弟离心，而他真正如萧翔所说，成了孤家寡人。
宇文方知道，他没有倒下已经是很顽强了。身体才刚好了没多久，又遭此打击，就是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
“皇上。”宇文方想劝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一盏宫灯引着太子萧丹走进凤清宫，萧丹默默地在萧潼身边跪下去：“父皇……”
还未开口，萧潼已抬手制止：“朕什么也不想听，滚！”
萧丹窒住，从萧潼脸上看到浓烈的悲哀，张了张嘴，却被一道凌厉的目光阻住，不敢说什么，只能爬起来一步步往外退。
退到宫外，萧丹英俊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痛苦，无力地扶住宫墙，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皇上。”宇文方再次开口，却看到萧潼瞬间拧紧了眉心，吓得连忙低下头，躬身退后几步。
呆了半晌，萧潼的声音幽幽响起：“走，陪朕再到刑部大牢去一下。”
“皇上，这么晚……？”宇文方愣了一愣，却突然心中一动。是不是皇上回心转意，又开始顾及兄弟之情了？欣喜莫名，连忙应是。
张博一句话说完，转向那名黑衣人：“还不动手！”
黑衣人呛啷一声拔出剑来，剑刃发出森冷的寒光，照得四壁烛火不停跳动，暗影重重，一方囚室顿时充满鬼气。
看着黑衣人的剑出手，张博脸上已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萧然的手动了，紧接着牢房的墙壁一阵晃动，哗啦一声，两条粗大的铁链猛地挣脱墙壁的束缚，飞舞起来，闪电般卷向黑衣人手中的剑。
那把剑脱手飞出，同时飞出去的还有黑衣人的身体。砰的一声撞在牢门上，一股鲜血喷出来，黑衣人跌落在地，身体痉挛了两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张博一下子骇得呆住，张大嘴巴，惊恐地瞪着萧然：“你……你……”一步步后退。
萧然静静地看着他，手中依然握着两截断落的铁链，血迹斑斑的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开口时声音喑哑，却煞是动听：“抱歉，让你失望了。”
“萧然，你胆敢在刑部大牢行凶杀人？”张博色厉内荏地吼着，身子却在悄悄后退。退到门口，他拔腿便往外跑，边跑边喊：“来人啊，救命啊！萧然杀人啦！”
一语未了，身后飞来一条铁链，重重地击在张博背心。张博的身子象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对面墙上，然后跌落在地。
惊呼声响起，闻讯赶来的狱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面面相觑。
张博渐渐扩散的瞳孔中出现一个明黄的身影，他象看到救星一般伸出手：“皇上救命……萧然想要……逃狱……”话音未落，头一歪，两腿一伸，气绝而亡。
萧潼的目光慢慢从张博脸上升起，移向囚室，脸色先是煞白，慢慢变成铁青。双拳握紧，指甲死死掐入掌心。
萧然已站到牢门口，脚步却象被粘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半分。看清萧潼的脸，他无声地跪了下去。此刻的情况他已百口莫辩，萧潼铁定认为自己想要逃狱。
黑色的朝靴移到自己面前，头顶的目光犹如烧红的烙铁，活活要把自己烙穿。
“皇上……”萧然想开口说什么，哪怕是让萧潼冷静下来，可是萧潼忽然一把将他揪起来，冰冷的笑意从眼底涌起，声音象钉子般直直地钉进他的心房：“逃啊，你武功盖世，你可以随便逃到哪里。朕现在在这儿，你不妨将朕杀了，踩着朕的尸体逃出去！”
身后七八名侍卫齐齐拔出剑来，宇文方死死盯着萧然，目光充满戒备与怀疑。
萧然想笑，可是眼泪已涌进眼眶里。他低下头，让垂下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感情。大哥，你再也不信任我了，那么，就判我死罪吧。为你除去张博这个奸佞，我死也无憾了。
“皇上，臣安心服法，不敢私逃……”喃喃的语声出口，却听起来那样无力。
一语未了，萧潼已一掌将他打得倒跌出去，头撞在牢门上，反弹回来，扑跪在地。
“宇文，将萧然拿下，废了武功！”斩钉截铁的命令下来，犹如晴天滚过一声霹雳，震得整座刑部大牢一阵颤栗。
萧然呆呆地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萧潼面无表情的脸，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皇上？”宇文方错愕地看着萧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动手？”
“是。”
宇文方走到萧然身边，抱拳，低声道：“王爷，属下得罪了。”出掌如风，迅速击在萧然全身几处大穴上，一吐内力。
萧然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声惨呼被他死死咬在喉咙里，脸色煞白，深黑的瞳孔渐渐涣散，却拼命咬着牙，逼自己保持清醒。
宇文方脸上露出不忍之色，默默收回手掌，想伸手去扶萧然，却听萧潼冷冷的声音响起：“让他自己起来！”
“皇上，王爷伤成这样……”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依然冷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
萧然伏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却没有呻＿吟一声。硬撑着跪起来，叩下头去：“罪臣——谢皇上赐罚。”
心好冷，浑身的血液已冻结成冰。
“看好他，若是逃了，朕唯你们是问！”萧潼一指那些狱卒，众人吓得匍匐在地，频频磕头。
萧然又被丢回囚牢里，趴在床上，浑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泪水在黑暗中悄悄滑落下来：“大哥……我没有想逃，你为什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