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放手较量
萧丹轻轻站起来，高挑俊拔的身影侧过去，目光投向高高的铁窗，仿佛是在寻找天上游弋的白云。
萧寒烟依然呆呆地坐着，低垂着长睫，微蹙着双眉，好象已陷入沉思，又好象疲惫得接近虚脱。
沐无双觉得双腿发软，他一步步往后退着，想靠到墙上休息会儿。就在这时，萧丹回转身来，清朗的目光向他投来，温和如昨：“无双，朕将你无罪释放，你先回王府养伤。还有你这位侍卫，让他回转翰墨林，赶紧疗伤。”
“臣谢皇上恩典。”沐无双费力地跪下谢恩，被萧丹摆手制止，吩咐身边的侍卫：“送沐公子与君炎回去。”
侍卫领命，扶着沐无双与君炎出去。
“妹妹你留下，随朕进宫，朕有话跟你说。”
“是。”萧寒烟低低地应了声，默默站起，目光追随着沐无双往外走。
沐无双止步回头，四目相对，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两人眼底交缠。沐无双从萧寒烟眼里看到关心、困惑、迷茫、忧伤，却没有怀疑，更没有责备。他的心忽然强烈地震动起来，难道不是她？不是她派穆野去查自己的？否则她的眼神怎能如此纯净？
他看到萧寒烟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而他也想开口询问，却终是压住了这份冲动。沐无双啊沐无双，即使是她派人查你，又有什么错？难道不是你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父亲的事？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了秋苑的暗杀，不是你害她中毒？
轻轻甩袖，在侍卫的搀扶下离开天牢。
萧寒烟跟上萧丹，萧丹挽着她的手登上御辇。回到凤清宫，萧丹示意她坐下。萧寒烟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她仍然记得当自己提到沐无双杀死苏伦时，萧丹脸上一闪而逝的怒意。
“皇上……”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叫朕丹哥哥！”萧丹的声音忽然提高，带着一丝负气的成分。
萧寒烟吓了一跳，惶然抬头，大眼睛里有受伤的表情一掠而过。萧丹看在眼里，心微微疼了一下，轻轻叹口气，缓下脸来：“妹妹，现在朕是以哥哥的身份来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朕的问题。”
“是，请丹哥哥只管问吧。”
萧丹目注着她，眼里慢慢露出些许嗔怪，却带着心疼之意：“妹妹，你是否爱沐无双爱得到了不辨是非、不问黑白，盲目轻信，甚至飞蛾扑火的地步？”
好重的四个词，仿佛惊雷炸响在头上，萧寒烟身上的毒本来就没有根除，脸色依旧苍白，此刻更是白得触目惊心。
痛苦地闭上眼睛，艰难地从薄唇中吐出一句话：“是……丹哥哥，小妹已经……无法自拔了。”
萧丹看着她，缓缓笑起来，眼里却有泪水悄悄迷蒙了视线：“好，有你这句话，朕便明白你的心意了。难怪你可以明知无双杀人而守口如瓶，难怪他轻而易举的几句谎话就可以博取你的信任。妹妹，朕知道你是多情女子，就象三叔与三婶那样。朕不怪你，朕成全你……”
萧寒烟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声音颤抖起来：“丹哥哥……？”
萧丹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无双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再加上你我一直将他当成朋友，心底里都有意为他开脱，若一系列的事都与他有关，他在穆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苦心谋划、殚精竭虑，朕想他也太苦了。”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嘲讽，“洪水宜排不宜堵，朕已决定，不管他是否有意，不管他有罪还是无辜，朕已决定还他自由，让他回到离州。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一条潜在深渊的龙，能否冲上九天，播乱风云。”说到最后一句，萧丹的双眸亮起来，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若他真有野心，那么，就让我们好好较量一番吧。无双——他配做朕的朋友，也配做朕的敌人！”
“丹哥哥！”萧寒烟失声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能这样轻率。”
萧丹扬眉一笑：“朕堂堂天朝皇帝，要时时刻刻去猜疑、防犯一个敌国的质子么？他若有复国之志，他便是英雄，朕敬佩他！朕希望与他公诚布公地较量一番，而不是限制他的自由，将他当作筹码。”
萧寒烟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百味横陈，是啊，与其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不如将此事来个了断。半晌，她抬起细密的长睫，唇边微露笑意：“丹哥哥，天下人都会敬仰你的，你不愧为一位雄才伟略、气吞天下的君王。”
萧丹心中黯然，妹妹，若不是怕你陷得越深，伤得越重，朕还不会这么快做出结论。
不管结果如何，让朕一肩来承担吧。
江南盟鸥山庄，一场盛大的武林大典在山庄内举行。来自大江南北、各门各派的武林豪杰齐聚一堂，翘首期待着他们的新盟主萧然的到来。
“盟主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静下来，几乎是屏出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翩翩走来的白衣男子。
萧然与凤离飞并肩走过来，目光亮若星辰，唇边浅浅含笑。就那样一个笑容，已让在场的男男女女看得发呆。
萧然人在朝廷，却已名动天下。武林中人提起他来如数家珍，谁都打心眼里钦佩这个武功盖世、心地仁慈、惊才艳艳、气质超群的男子。
在群雄面前站定，萧然抱拳环顾，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展颜一笑，露出皓齿，俊朗的眉宇间英气勃发：“众位英雄，萧然何德何能，蒙诸位信任，委以重任。萧然无以为报，只愿尽毕生之力，与众英雄一起，铲奸除恶、匡扶正义，让武林侠风日盛、邪气荡然无存！”
平静说出的话，却听来掷地有声。欢呼声四起，所有人都齐齐拜了下去：“参见盟主！”
萧然躬身还礼，请大家落座，然后在凤离飞的引荐下，一一认识武林之盟中的同仁。
转了一圈回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睛，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萧然的眼睛蓦然潮湿，那是萧潼，依然是墨玉色的衫子，脸上戴着精致的面具，只是不动不语，就让人感觉到一股雍容而沉稳的气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向他走去，带着狡黠的笑容：“大哥，此后小弟要忙于武林中事，明珠十二楼就只好交给大哥了。”
萧潼双手抱胸，偏着头，斜睨着他：“想得轻松，若没有明珠十二楼，你武林之盟的经费从哪儿来？我可不会给你白干。”
萧然讨好地陪笑：“大哥主管，小弟为大哥跑腿便是。”
萧潼满意地点头：“这还有点象话。”
靖王府，听风馆。穆野再来看萧寒烟时，发现她的气色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为她把脉，发现脉象也已恢复平稳。穆野欣喜地道：“寒烟，你的毒终于解了，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萧寒烟抬眸微笑：“是的，已经结疤，穆野，谢谢你。”
穆野凝视着她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心痛溢于眉梢：“寒烟，你瘦了好多。”
“我没事。”
“闷了好久，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好。”
“沐无双呢？”穆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不合时宜地提起他。
“皇上召他进宫了。”
穆野呆了两秒，双手渐渐攥紧，眼里又有那种蓝幽幽的光一闪而过：“这只狡猾的狐狸！”
“穆野！”萧寒烟沉声，俏脸上有了些许寒意，“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声音低下去，“其实——你错了，你不该去查封翰墨林，不该将事情捅到皇上那儿，更不该偷了我的令箭，滥用职权。”
“寒烟！”穆野变色，“你怪我？我还不是为了你？”
萧寒烟轻轻摇头：“你根本不了解我。”抬起头看着穆野，一字字缓缓道，“穆野，我喜欢师兄，是喜欢他这个人。我不管他的身份、背景，不管他是质子还是皇子，也不管他甘心投诚还是心怀异志。你……明白么？”
穆野呆住，不可思议地瞪着萧寒烟，半晌才低低地道：“你早就怀疑他，是不是？你相信我没抓错他，是不是？”
“是。”
“你怎么这样傻？”穆野大吼，原本苍白的脸骤然变得铁青。
“我是傻，你岂非也一样？明知得不到，你还苦苦守在军营做什么？”
穆野彻底怔住，石化成像。
凤清宫，萧丹含笑看着沐无双：“无双，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谢皇上体恤，臣已大好了。”
“朕今日宣你来，是想告诉你，朕打算放你回离州。”
沐无双的身子一震。
“朕恢复你离州王世子的身份。你从此不必孤单单留在穆国，不必靠翰墨林解思乡之苦。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