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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一百四十章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慕琪英一见穆野受伤,萧寒烟又中了毒箭,举剑大吼一声“杀!”离国的部队如潮水般向对面的阵营冲去,两军迅速展开一场混战。

混战中毒箭乱飞,靖安军中箭者不计其数。慕琪英奇怪地发现,本来是中箭立死的剧毒,靖安军中箭后却并没有死去,只是负伤退下。

慕琪英心神一凛,脸色大变,难道穆军已经有了解毒之法?难道他们预先服了解药?

一场厮杀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凛冽的秋风吹来,仿佛已带了冬天的寒意。惨叫声此起彼伏,烈马嘶鸣,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倒下,血腥味在风中飘散开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匹雪白的骏马从南郡城内闪电般冲出来,马上一人白衣白袍,手中执剑,脸上戴着蒙面的黑纱,只露出一双亮若寒星的眼睛。

一人一骑仿佛从天而降,到穆军背后,穿过混战的人群,已到阵中。他放眼四顾,看到沐无俦正与霍无忌交手。十一岁的少年出手竟是十分狠辣,将霍无忌迫得手忙脚乱。白衣人凌空掠起,犹如一起惊飞的鸿雁,眨眼便到了两人上空。

“无忌,让过一边。”一声令下,长剑泛着秋水般凛洌的寒光,当头击下,去势如电。

沐无俦在这一瞬间骇得魂飞魄散,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快、这么凌厉的剑法,未及回过神来,头上的金冠已被一剑挑落,满头黑发披散下来。

而那白衣人的身形已到眼前,将他从马上拽下来,随手点了穴道。人落下时,他的马也到了身下,稳稳地落到马背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算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霍无忌惊喜交集地睁大眼睛:“元……”

白衣人显然在微笑,一双眼睛犹如春日的湖泊,波光点点:“是我。”

这时,另外有两名黑衣骑士策马奔到白衣人身边,在马上躬身:“盟主。”

白衣人点头:“唐家公子,还请你们帮忙救治那些中了毒箭的士兵。虽然预先服过你们的解毒药,但天下毒物千奇百怪,我想你们蜀中唐门的解药也未必适用于所有毒药。所以还请两位检查一下他们的伤势。”

“请盟主放心,此事包在我们兄弟身上。”

两人答应一声,退回南郡关内,帮着救治伤员。

白衣人这才低下头来,看着被自己押在马上的沐无俦,轻轻笑道:“无俦公子,请下令退兵。否则,今日一战,贵军必定伤亡惨重。”

沐无俦惊疑不定,一双愤怒的眼睛里却毫无惧色:“我不是元帅,无权下令退兵。大不了你要了我的命,但我绝不会投降的。”

白衣人目光一动:“你大哥去哪里了?”

“他追着萧寒烟往西去了。”

白衣人似乎怔了怔,剑眉微敛,星眸中有担忧之色一闪而过。转身向霍无忌道:“无忌,取你的弓箭给我。”

“是。”霍无忌取下弓箭,交给白衣人。

白衣人接过弓箭,对准百米外正与晏封交手的慕琪英,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那箭不偏不倚,正中慕琪英右臂。慕琪英手一抖,手中的枪脱手掉了下去,晏封一刀砍下,将慕琪英斩于马下。

沐无俦见此情景,心胆俱裂。只觉得眼前之人犹如来自地狱的煞神,举投投足间便能取人性命。一丝惊惧如闪电般从心底掠过,他瞪大眼睛,目睚尽裂,嘶声吼道:“你是谁?为什么藏头露尾,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白衣人轻叹一声,缓缓取下蒙面的纱巾,露出一张英俊绝伦的脸。

一把拉起沐无俦,让他坐直于马上,举起剑来,扬声喊道:“离国的将士们听着,你们太子已在我手中,平西将军慕琪英已战死,你们的元帅下落不明,你们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好象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将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震得呆住。

“是萧然!萧然来了!”惊呼声犹如海浪,一波波向外扩散,那些三年前亲眼目睹过萧然雄风的将士们,此刻见他平空出现在眼前,一个个惊慌失措,不敢恋战,掉转马头,仓惶逃蹿。

南郡城楼上鼓声如雷,晏封策马奔到萧然面前,躬身施礼:“末将参见元帅!”

萧然微笑:“我已是武林中人,你才是元帅。”

“元帅永远是我们的元帅,请元帅下令,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乘胜追击,将离国的部队冲散,不过尽量减少伤亡。”

“末将遵命。”

萧寒烟的马负伤狂奔,萧寒烟身中毒箭,虽然出战前已服过四川唐门送来的解毒灵药“雪灵丹”,可此刻仍然觉得伤处麻麻的,从右肩到整条右臂都使不出力气来。只能用左手死死扣住马缰,人伏倒在马上,以免被烈马甩下来。

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感觉烈马已奔进山里,两边壁立千仞,树木森森。

不知道奔出多远,那匹马仰天长嘶一声,轰然倒下,萧寒烟的身子被甩出十几丈,撞在山壁上,喷出一口血,跌落在地时人昏了过去。

醒来时萧寒烟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夕阳正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脸上。她想爬起来,却觉得右肩一阵剧痛,恍然忆起自己在南郡前中了一枝毒箭。只是现在伤口是疼的,分明毒性已除。

“你醒了?”一个低沉而动听的声音响起来,月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萧寒烟面前。萧寒烟用左手撑着自己,缓缓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自己的梦里有他,他的梦里可有自己?记忆一点点回来,心痛慢慢象涨潮的水,浮上心头,漫过五脏六腑,仿佛要将自己淹没……想起榆苍关中父亲瞎了双目、头发如雪、大口大口地吐血;想起天牢内父亲浑身鞭伤、失了武功、憔悴不堪;想起与昭月国那场惨烈的战争,多少伤亡、多少血腥。爹啊爹,你苦苦维护、悉心教导的人,却原是怀着狼子野心之人。一次次欺骗你、一次次陷害你。而你,是因为怀着对他的歉意,觉得自己灭了离国,害他成为质子,所以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他周全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捉弄我,让我爱上这个本不该爱的人?

原来,痛到极致,心便渐渐麻木了。此刻,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沐无双,异常平静:“你给我服了软骨散?”

沐无双正拿了一杯水过来,闻言手指一颤,杯中的水差一点泼出来。缓缓将杯子伸过去,轻轻道:“嘴唇都裂了,喝点水润润口吧。”

萧寒烟无言地接过来,喝了几口,递还给他:“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劳大将军亲自照顾,真是不敢当。”

沐无双目光一颤,唇边掠过一抹苦涩的笑容:“烟儿……”

“不要这样称呼我,我们现在各为其主,乃是仇人。”萧寒烟抬起眼帘,苍白如雪的脸衬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看起来美得令人心碎。

沐无双一怔,仿佛不敢去看萧寒烟眼里那种绝望后的冷漠与疏离,微微侧转身去:“是的,我给你服了软骨散,因为我不想将你锁起来。”

萧寒烟淡淡一笑:“谢谢你。”

“你现在在清陵,我们兵败了,我弟弟无俦已落入你爹手中……”

“你说什么?”萧寒烟喜出望外。原来爹已经过来?

那天在南郡,朱连毕荷接到爹的飞鸽传书,得知四川唐门会派人过来为他们解除毒箭的困扰。原来父亲的武功已经恢复,成为武林盟主,可以号令天下之盟的那些武林帮派。而父亲虽然离开朝廷,却一刻也没有放弃为国操劳。他派了朱连毕荷到离州保护知府司瀚南与守备马平川,并及时将离州的一切动向汇报给他。

她隐隐觉得父亲还有什么事瞒着她,因为父亲好象仍然掌控着天下棋局,他仍然是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

“我要用你换回我弟弟。”沐无双握紧手指,指尖冰凉。烟儿,你不要怪我,我只能利用你,我别无选择。

战报已派人快马送到凤凰城去,自己于两军阵前去追萧寒烟,无异于临阵脱逃,导致弟弟被擒,兵败如山倒,将来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一次战争,损失惨重,他已不知道究竟死亡了多少人、逃脱了多少人,只知道十万大军过来,现在只剩七万。而剩下的这七万人中不少是打下凤凰城后召集回来的离国旧部,他们都是经历过三年前与萧然的那场战争的。至今提到萧然的名字,这些人仍然心有余悸。

沐无双觉得自己很疲惫、很软弱,三年前的雄心壮志好象正在被一点点掏空,尤其是在夺回离国的那些战役中,在使用的毒箭一次次危及百姓后。

“我不会成为你的人质。”萧寒烟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

沐无双从头到脚僵住,怔怔地看着萧寒烟,好久好久,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