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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土花才染湘娥黛

杨柳递过一杯蔓香茶,那茶的香味很特别,有一股淡淡的涩味,却正是云罗钟情于它的原因。

“恩。”

云罗笑得落寞:“玲珑丫头可以出师了。”说着好像动了气,捂着帕子咳了两声。

杨柳走到后面轻轻帮她抹背顺气:“她今年才十二,还是再过个一年半载要好些。”

云罗摇头:“万一我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集秀班就得靠她了。”

杨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姑娘,他不会来接你的。”

云罗不语,捂着帕子又一阵咳。

锦绣楼外杨柳飞絮漫天飞舞,锦州城被笼罩在一片青葱的柳絮中。明涓领着崔大夫急急往集秀班走,玫红的绸缎衫子衬得肌肤晶莹,如白玉抹了胭脂般诱人。

“姑娘,你慢着些,我这般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崔大夫靠在路旁的石墩上喘气,白胡子一上一下抖动着。

明涓跑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崔大夫对不起,咱们歇歇再走。”

崔大夫笑着捋着胡须:“你这姑娘是个急性子。你们云罗姑娘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在这一时。”

明涓蹲在崔大夫旁边:“我师傅到底是什么病啊?”

崔大夫摇头:“心病,她心里郁结太重,自个儿和自个儿为难着呢。”

“心病?”

“对,心病还需心药医啊,我能治标却不能治本啊。”崔大夫无奈地摇摇头。

明涓想起云罗那时常蹙起的眉头,默然无声。

“没钱还敢来我们醉乡居蹭吃蹭喝,给我打!

忽然一阵喧哗,醉乡居门口围拢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明涓听见有拳脚生风的声音,男子的辩解被淹没在其中不甚分明:“我说了我的钱袋是被人偷了,等我回去一定把钱补上。啊!你居然敢打我的脸!”

“打你的脸?打你哪不行!小王八蛋,没钱还敢充大爷!”

明涓凑上前去,正看见那醉乡居的伙计一脚朝地上趴着的蓝色身影上踹过去。

“哎哟!”那人呻吟一声,抬起脸来:“你今儿个踢我一脚,改日我十倍还你!”

“哟!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给我朝死里打!吃饭不给钱的主儿,闹到官府去也是我们占理!”醉乡居的伙计们一哄而上,旁边的人看着心惊,这样打下去不出人命才怪。

“你们再打他就要死了!”明涓跑过去冲那领头的一个伙计喊。

那伙计抬眼看了看明涓,啐了一口:“那他欠我们银子怎么办?”

明涓看看地上被打得血呼啦差的人,问道:“他欠多少?”

“不多,三两银子!”

周围的人都暗暗撇嘴。

明涓咬咬唇:“能不能。。。。。少点。”

伙计仔细看着明涓:“小姑娘,你认识他?”

明涓摇摇头。

“他在我们醉乡居白吃白喝,还净捡好的贵的点。这样吧,给我们一两银子交个差,我也不想为难你。”

明涓从袖笼里掏了半天,摊开手:“我只有这么多。”

伙计眼一斜:“就这几钱银子就想打发人,走走走,一边去!”说着几个伙计又围拢上来,看样子又要开始打。

“慢着!”却听人群后传来清亮的声音,众人回头,一个清俊的少年站在后面,儒雅的面容有些阴沉。

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议论着:“这不是集秀班的戏文状元嘛。”

明涓一喜:“岱青哥哥。”

商岱青朝她笑笑,那笑容极淡,但是明涓却莫名地安了心。

“一两银子是吗?我可以带他走了吧。”岱青拿了银子放在伙计手里,转身将趴在地上哼哼的男子扶了起来。

明涓跟过去,问道:“你还好吧?”

那几个伙计得了钱,转身回了醉乡居,其他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子嘴里咕咕隆隆:“今日之仇,小爷我来日必报。真他妈虎落平阳被犬欺!哎哟,疼死了。”

明涓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看来你也没受多重的伤,骂人倒还顺溜。”

男子略有些尴尬,吱呜着不吭声了。

“我们先回集秀班再说吧。”岱青看那男子还有功夫说话,也松了口气,面容恢复了往常的温润。

明涓哎呀一声:“崔大夫,快快,师傅还等着你给她看病呢。”

集秀班的前院,三姑娘正在水池边用力地搓着衣服,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用力地抖抖手里的戏服,凉丝丝的水珠子四处飞沾。

“猜猜我是谁?”软绵绵的手掌贴上了三姑娘的眼睛,三姑娘嘴角笑得弯弯,湿漉漉的大手一把抓住明涓的小胳膊。

“三姑姑。”明涓甜甜叫了一声,往三姑娘怀里窝。

三姑娘退了两步,丢掉手里的衣服:“我一身水,小心脏了你的袍子。”

明涓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粘上去:“不会。”

三姑娘笑着拍拍明涓的脑袋:“今儿怎么溜出来的,没练功?”

“杨柳姑姑准了半天假,让我来看看那人醒了没?”

三姑娘一听来了气:“哼,你从哪请回来的祖宗?挑三练四,赶紧给我领走了。”

明涓愣了愣:“他醒了吗?我去看看。”

三姑娘看着明涓跑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洗起了衣服,嘴里的调子哼得悠扬,从旁边过的商玉山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三姑娘的嗓子不错啊!”

三姑娘的宽盘大脸红了红,转过身去:“少来笑话我。”

商玉山认真地:“我说真的。”

三姑娘顿了顿,手上搓着衣服更带劲,水珠子晶莹莹的亮,映着三姑娘的脸喜滋滋的。

明涓推开小屋的门,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偶然一束光照进屋里可以看见细尘密密的翻滚。

“喂,你醒啦?”明涓向坐在床边的男子打了声招呼。

男子转过脸,嘴角有一圈乌痕,左眼乌青着还有些睁不开,鼻梁上贴着膏药,一张脸惨不忍睹。

明涓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男子的脸立马一黑:“很可笑吗?”

明涓笑着摇头,在他身边坐下:“崔大夫说你没伤到筋骨,没有大碍的。脸上的伤养几天就好了。”

男子眼一瞪:“没伤到筋骨?小爷我就快被那几个混账打死了。”

明涓闭了嘴,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米饭几碟小菜,便问:“你怎么不吃饭。”

男子哼一声:“这是给人吃的吗?”

明涓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冷冷看着他:“你不是锦州人吧?”

男子叹口气:“锦州这个破地方,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还说什么山温水暖,我看是穷山恶水还差不多。你看这米,一点也不饱满圆润,吃在嘴里像咬着沙子。这菜就跟不用说了,喂牲口还差不多!还有那个什么醉乡居,小爷我看得起他才在那吃饭,居然说我没钱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里的小偷给瞄上丢了钱袋,哎,窝囊!”

明涓站在一边:“你叫什么名字,我让商班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这就打算走的。”男子抖抖衣服站起身来,看了明涓一眼:“这是什么地方?”

“集秀班。”

男子点点头:“我记住了。改天我会让下人送点银子过来。”

明涓脸上涌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不劳公子您费心。集秀班的人靠自己的本事过活,不需要人施舍。”

男子奇怪地看了明涓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走到门口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涓看见男子颀长的身影立在门边,满脸的伤痕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玉玲珑。”

男子笑了笑:“这不是你的真名吧。不过没关系,名字只是个代号。我叫于珩,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见的。”

明涓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心说我可再不想见到你。

“涓子!”

景深喊着明涓的名字跑了进来,看见明涓一个人站在里面忽然松了一口气。

景深个头儿飞似的窜,明涓和他站在一起勉强够得着他的肩膀。

“那家伙走了?”

明涓点点头:“刚走。”

“走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和他两个在里面呢。”

明涓柳眉上带着疑惑:“我和他两个在里面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大好!”

明涓踮起脚拍了景深光溜溜的脑袋:“就你一天瞎想。”

十五岁的景深长得高高大大,铁塔一般站在明涓身旁,虎目瞪得圆圆:“哪里是我瞎想,戏文上都是那样唱的,不信你问我哥去。”

明涓嘴巴有抹浅笑,明镜似的眼眸看着景深:“岱青哥哥在屋里吗?”

景深点头:“怎么?你可别去烦他,最近他正忙着写新戏,我爹可天天都瞅着呢。”

明涓心里微微划过一缕失望,柳眉不由得皱了皱,殷红的唇瓣有着花朵般滋润的色泽,莹润光亮。景深看得失了神,嘴巴半张着,一副痴迷模样。

明涓正要出去,却见门口晃过一个人影。她搭眼一看,正是戏班里新来不久的小生卢敬洮。

景深也看见了,他一步上前挡在明涓身前,声音粗粗地:“你在这干什么呢?”

卢敬洮有着女人样白皙的肤色,俊眉秀眼,身材不高,清清瘦瘦的斯文模样。突然见到景深从屋里窜出来,卢敬洮仿佛没有准备,白皙的脸上跃上几丝红晕。

这般羞涩的表情在景深看来很是别扭,他壮实的身体把明涓遮得严严实实:“去去去,别在这晃,这没你想找的人。”

卢敬洮颇有些局促:“小生想找玲珑姑娘说点事,不知景深公子能否。。。。。。”

“不能!”景深鼓着腮帮子,没等卢敬洮说完便抢着拒绝。

“这。。。。。。”卢敬洮犹豫着,却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明涓在后面踮起脚也看不到卢敬洮的影子,气恼得掐了景深一把。

“哎哟!”

趁着景深呼疼之际,明涓灵巧的身子一闪便俏生生地立在卢敬洮面前,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对着卢敬洮:“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