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忽听前面有人喊了一声，明涓抬眼只见一个一身湖青的女子走上前来，细致宛然的眉目，清清瘦瘦，神态楚楚惹人怜惜。
女子上前轻轻拉住于珩的手：“小侯爷，王公子他们还在前面等着呢。咱们该走了！”
于珩头也不回，眼神阴冷地看着明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女子微微有些尴尬，看着明涓的眼神里有一丝打量，还有一丝好奇。
于珩深吸一口气，猛地放掉明涓的手，明涓预料不及，一个踉跄，幸好珠儿赶忙扶住了。
“没意思，小爷自己找乐子去！”说着，唇边扯出一抹讥笑，在湖青衣裙女子的搀扶下一摇三晃地走了出去。
明涓摇了摇头，无声叹息了一声。
店小二在一旁声音微微颤抖：“玲珑姑娘，请随我来，就在前边了。”
明涓脸上已恢复了平和宁静的神情，点了点头对小二道：“我自己能找见，你去下面守着，我的客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店小二喏喏应着，忙下去了。
包间里，明涓对窗而立，幽幽一声长叹。珠儿在身后道：“那小侯爷也太不像话了，在戏班后台闹一闹也就算了，这样的场合也让姑娘难堪。刚才好多人在一边窃窃私语。他是小侯爷自然没人敢说他，倒累了姑娘的名声。”
明涓一笑：“我有何名声？如此他能好过一点就由他吧。只怕这样，他反而更难过。”
珠儿不解，正想着问，却听明涓道：“你注意到他身边那个女子没有？”
珠儿点头：“自然看到了。跟以往那些红红艳艳的姑娘可不大一样呢！”
明涓也道：“是啊。那女子一身湖青，清眉秀目，倒像是个出尘的人物。”
珠儿想了想：“不对啊，要是个出尘的怎么会跟着小侯爷呢。我看啊，纵然有几分出尘，那也是装出来的！”
明涓却笑：“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正说着，却见房门一开，店小二引着袁子颂已经过来了。
店小二笑着对明涓道：“玲珑姑娘，人已经带到了！现在就上菜吗？”
明涓点头：“好。”
店小二领了话，带上门出去了。
袁子颂打量了四周一番，方道：“今日让姑娘破费了！”
明涓一笑：“不是说好叫我玲珑便好吗？这个地方的菜肴很有特色，若单是为他的装饰奢华我也不会来的。子颂放心就是！”
袁子颂颔首坐下，一身深蓝布衣，布料已洗得发白，但却很是干净，发髻用同色不带束在头顶，人物清俊文雅，一眼便可以看出是读书人。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就摆满了一桌，明涓仔细为袁子颂介绍每道菜的来历和选材做法，袁子颂本就是个饮食行家，明涓一点他就明白了，一顿饭倒也吃得很是热闹。
袁子颂斟了一杯酒敬明涓：“袁某借花献佛，敬玲珑一杯。”
明涓也含笑举杯，一饮而尽。
珠儿在一边道：“袁秀才还当敬我们姑娘一杯酒才对。”
袁子颂问：“为何？”
珠儿笑着：“今儿是我们姑娘的生日呢。你说该不该敬寿星一杯？”
袁子颂一惊：“原来今日是玲珑芳诞之喜，我却不知。该自罚三杯才是。”
明涓连忙制止：“喝酒本为助兴，喝得高兴便好，适可而止。至于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我倒不兴这些虚礼，每年都有那么一日，和平常也没什么分别。”
袁子颂举起酒杯：“玲珑豁达不拘小节，我也就不讲这些，不过既是生日，这一杯酒是再怎么也逃不过的。祝愿玲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涓含笑饮下，一杯见底。
袁子颂赞道：“玲珑果然豪爽！”
明涓笑了一下：“子颂过奖，朋友间本应坦诚相见。若是故作娇态，故意隐瞒就不叫朋友了。”
袁子颂的脸有微微的变色，一时无语，埋头又饮下一杯酒。
明涓见他无意说起，也不强问，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灯影阑珊，星辰依稀。
“玲珑，其实。。。。。。其实我这几年过得不好，莲若她。。。。。她不见了。。。。。。”袁子颂已经喝得有些熏熏然，没头没脑地说着酒话。
珠儿吐吐舌头：“袁秀才酒量这样浅啊，还及姑娘一半呢！”
明涓却皱了皱眉，心有郁结之人很容易喝醉，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那种飘忽的感觉能让他们将心底的苦闷抒发出来。
“我到处找她。。。。。找出找。。。。。。”袁子颂喃喃说着，一下子倒在桌子上。
明涓摇了摇头，原想着晚上宴席之上让袁子颂把找她的原因说出来，若是她真能帮得上的，自然也不会推辞。没想到，他竟然烂醉如泥，只好让珠儿去找了人来送袁子颂回去。
“珠儿，你有没有觉得子颂他很不开心。”明涓远远地望着袁子颂被人搀扶着往回走，低声问着珠儿。
珠儿点点头：“看出来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姑娘，他真是遇上什么事儿。”
明涓叹了口气：“他里找我或许就是有求于我，可是他又是个脸皮薄的人，终究说不出口。”
珠儿道：“那咱们帮他吗？”
明涓笑了一下：“要帮也不知从何帮起。改日等他酒醒了我们再去看他吧。”
珠儿点头，扶着明涓上了马车。春日的夜风沁凉，珠儿给明涓披上了软缎的披风，马蹄声哒哒哒的响，明涓靠在马车上假寐。忽然马车一阵颠簸，马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珠儿探头看了一下，脸容一下子跨下来：“姑娘，又是那个瘟神！”
明涓睁开眼：“瘟神？”
珠儿道：“是啊，不就是那个小侯爷于珩了，总是找咱们麻烦，不是瘟神是什么啊？”
明涓摇摇头，起身从马车上下来。
夜风中，于珩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清辉淡淡附着在他俊美的面庞上，像是一层柔纱，模糊了他眼中的阴霾。
“小侯爷有何事？”明涓走过去，看着于珩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何要放他走。”于珩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话来，依然仰头望着天上。
“过去这么久的事我不想再提，何况死者已矣，我们活着的就要好好活。”明涓淡淡着。
于珩的眼神一下子凌厉地看着她：“好好活？好好活你就不会四处找他的影子！”
明涓微怔：“什么意思？”
于珩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这世上怎么又钻出来一个商岱青！玉玲珑，你跟我一样忘不了，可是商岱青已经死了。你无论找一个跟他多么像的人，他也不是商岱青！”
明涓面无表情地转身：“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天晚了，恕我不奉陪！”
“今天那个书生是谁？我看着他进了你那个包间，他是你找回来代替品吗？”于珩的声音夹含着冷冷的讽刺。
明涓回身看着他：“小侯爷，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当年的事我的确是伤害了你，我承认。所以这几年不停地羞辱我，我也没有躲避。如果你觉得羞辱我能够让你心里舒服一些，能够让你快乐起来我无所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永远活在过去。岱青哥哥他在我心里，谁也不可能代替他！”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放他们走！”
明涓唇边有一抹笑容：“我只知道，岱青哥哥他喜欢的不是我，即使留在我身边又能有什么用呢？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骄傲不是吗？即使爱了，也该爱得有自尊。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圣洁那么无私让成全他们。我只是在保留我的尊严，祈求来的爱我不要。更何况，爱又何尝能祈求而来？？”
于珩的头脑中乍然闪过一些画面，他在容菱面前恳求，恳求她留下来，可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唇畔渐渐落了一丝冷然：“或许你是对的。爱是祈求不来的。”
明涓静静地转身离开，霜华遍地，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