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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飞云黯淡夕阳间

第二日一大早,苏溪的车马便停在了集秀班的门口。凤染仍旧是那件石榴红的小袄,勾勒得纤腰细细,妖娆动人,白皙的脸庞上柳叶眉弯弯,红唇小小,丹凤眼儿飞扬着神采。苏溪看得愣了一下,倒是怪自己眼拙,没瞧出凤染竟也是个风情佳人。

一路马车行到集市上,苏溪搀着凤染下了车,喧闹的市集上人影攒动,凤染对锦州的掌故很是熟悉,东穿西绕地带着苏溪专捡有意思的地方逛,一路上笑语不断,苏溪频频被凤染活泼直爽的言语逗得乐呵呵的。

几日里,凤染带着苏溪逛了市集,吃了美食,又带苏溪到了城西边的揽月花园。那本是锦州首富汤池的私家园林,后来汤池去世前将它捐了出来,说是积阴德,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便常往揽月花园走动。只是冬季里景致疏败,没什么人来。倒是冬雪缠mian,显得有几分剔透之感。

“你尝尝看,这是我们锦州最有名的芙蓉桂玉糕,难得现在大冬天里也有得卖了。以往只有三伏天里才有,凉丝丝,甜津津,又软又糯。”凤染递了给苏溪,自己也尝了一个。

苏溪点头:“果然是美味!”

凤染笑:“那是当然。我的介绍会有错吗?这芙蓉桂玉糕本是汤池老爷府上一个叫芙蓉的家婢做的,后来才流传出来。只有这揽月花园外面才有的卖。”

苏溪叹道:“凤染姑娘真是见识多广。”

凤染笑着:我经常会出来替师傅买些吃穿用度的东西,自然熟悉的很。你要让玲珑丫头来,她一准儿两眼一抹黑。呵呵,她呀,就是个戏痴,成天的只知道扑在戏本子上。”

“如此说来,我这向导还真是找对人了!”苏溪看着凤染。

凤染被他直愣愣的眸光看得微微有些羞赧,面上微红:“那也不一定,锦州人多的很,又不止我一个。”

苏溪靠近凤染身边,正想说什么,忽然见到前面有马车直直过来,忙一把护住凤染,退到了一边。凤染惊了一跳,但闻见苏溪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不禁心神有一丝迷乱,脸上红晕更深,到过了半晌,才发现自己正靠在苏溪怀里,忙退了几步,垂头不敢看他。

“苏溪公子,我们回去了吧。”

苏溪看着红晕满颊的凤染,但觉得胭脂般实在可人,不自禁地便上前把凤染拥在怀里,低低在她耳边道:“我方才想说,锦州的人虽多,却只有凤染你最让我动心。”

凤染的脸更红了,扭捏了一下推开苏溪:“公子开什么玩笑,凤染可当不起!”

苏溪伸手轻轻捏住凤染的下巴,只觉手上一阵滑腻腻的柔软,不由心神一荡,再一看那张白皙的脸庞如春花般俏立,丹凤眼儿微微垂着含着一抹羞涩的水光,心中一阵激动:“凤染,你可愿意跟我回京城去?”

凤染晕陶陶的,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她轻轻打了个颤,身子抖了抖,神智清明了几分。急忙退后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子莫开玩笑了,凤染是集秀班的人,应该回的地方是集秀班。告辞了!”说着妖娆身子一转便跑开了。

苏溪望着她身影离去,并没有阻拦,只是脸上淡淡勾起了一抹笑。方才捏着凤染下颌的手指轻轻搓弄,似在回忆那绵软滑嫩的触感。

凤染一口气跑回了集秀班,冲到锦绣楼里把门紧紧关住。心扑通扑通跳个不歇,来回在堂子里踱着步,口中喃喃自语:“不能不能,怎么可能。。。。。。”

接连几日,凤染足不出户,成天靠在窗台上发呆,时而笑颜如花,时而有莫名沮丧。忽而她抬起头来,愣愣道:“他不是喜欢玲珑的吗?怎么会喜欢我呢?”想着,面上的表情黯然下来,泪珠儿都似要滚出来了一般。

忽听得一阵敲门声,何云杉的声音清亮却总带着些愁苦的意味,不知是不是唱青衣唱得多了,带了些悲伤的情韵。

凤染开了门,何云杉淡笑着站在门口:“你成天闷在屋子里做啥,也不到前院子里走动走动。”

“天气冷了便懒得出门,你进来坐。”凤染引着她进了花厅,倒了一杯热茶递在她手上。

何云杉眉眼清清秀秀,看不出哪里美,却又说不上哪里不美。她一袭暗花棉袍子,头发挽得松松,眼睛带笑着打量凤染:“几年时间,凤染倒是长得出挑了。”

凤染笑了一下,她一向跟前院里人不亲近,这何云杉平时人缘儿不错,见谁也都和和气气,人都道她心里水深得很,猜不透她的心思。

“前几天我见着每日都有马车到门口接你出去,天黑了才送回来。你是干嘛去了?你师傅可知道?”

凤染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想起苏溪便如小鹿在心里跳:“是个朋友到锦州来,我带着他玩几天。”

“哦?”何云杉的调子拉得长长:“是男的还是女的?”

凤染支吾着:“云杉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何云杉笑起来:“呵呵,你可别以为我是在打探你什么。我是过来人,什么不懂得的。你这年纪正是思春的时候,那些个事儿,呵呵,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凤染站起身来:“姑娘别乱说,我哪有。。。。。。”

“你看看这是什么?”何云杉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来,凤染一看正是写给她的,落款便是苏溪两个字。

她忙伸手要接过来,何云杉却挡开了:“诶?不说没有嘛?这么心急干什么?”

凤染沉下脸:“我怎么着也轮不着你来管吧!?”

“哟,云罗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又没说不给你,只是给你提个醒儿。那后生一身的锦衣华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身。我们做戏子的,可没那个福气。虽说你师傅心疼你不让你上台子抛头露面,可你终究还是戏班子里长大的,吃的是集秀班的饭。别陷得太深了,你师傅不在跟前儿,我就多管了闲事,惹你不乐意可别怪我。”何云杉似笑非笑,谁也辨不出她心里这么想着。

凤染一把拿过信来,不言语了。

何云杉看看她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得,我也不在这惹人烦。凤染姑娘,咱们女人的好光景可就这么几年,可要仔细着。”

凤染垂着头送何云杉出了门,一回身急忙拆着苏溪的信。

信上苏溪的字迹笔墨浓厚,字字滚落凤染的心底:凤染姑娘,那日恕在下唐突。我已于今日启程回京,他日有机会再见。

凤染幽幽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悲,分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情愫。她靠着窗子痴痴坐着,也不知坐到几时,天已全黑了下来。

这几日雪飘得小,集秀班的马车赶了几天路,终于是到了建南。建南比锦州要繁华一些,东南西北四条大街都显得宽敞热闹许多,加上建南靠近邕江,临水之城总显得要灵动几分。商玉山早吩咐了人提前过来租下了一个小院落虽,简单干净,大家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打点齐整天已经黑透了。大伙儿都累得够呛,各自分了房间,几乎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明涓和三姑娘、珠儿住的一个屋。三姑娘和珠儿挤一个床,明涓看着珠儿小小的身子被挤着贴墙,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跟三姑娘同榻而眠的情景,微微笑起来,这画面确实温馨得很,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锦屏深》的牌子就挂了出去,明涓的描像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引得人争相观看,票一出去就卖空了。商玉山笑得很满意,忙着去打点戏台的事。明涓和岱青几个对了一会戏,也就清闲下来。景深便吵着要去街市上逛逛。

珠儿终究年小,听见玩乐的事高兴得不得了,三姑娘却有些不大放心,总不希望明涓离得她太远。

岱青笑着:“建南的邕江边有个观澜亭,倒是可以去看看。”

景深也道:“三姑娘,有我和我哥在,你就放心吧。准保出不了事。”

三姑娘看着明涓:“涓子,真想出去瞧瞧?”

明涓轻快的点头,一离开锦州她的心就雀跃起来,尤其三姑娘岱青都在一起,心下说不出的愉悦,兴致也就高了。

三姑娘拿了紫蓝的披风给明涓披上:“那就早去早回。明儿开始就要上台子了,要休息好。”

景深冲着三姑娘笑:“三姑娘是越来越唠叨了。”

三姑娘瞪他:“你懂什么,涓子现在可金贵呢,可出不得岔子。”

景深朝明涓撇撇嘴,明涓也笑起来,让珠儿去问过云罗她们要不要一道同去。珠儿回来说,云罗姑娘舟车劳顿身子不爽,就不去了。

“不去正好,我可不想跟他们走一起。”景深松了一口气。

岱青准备了马车,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院子,三姑娘看明涓心情好,也安心地进了屋做起针线来。

邕江比明涓想象中要宽得多,一下马车便傻了眼,眼里满是惊喜:“这就是邕江啊,果然是有气势。”

景深跟在她身旁:“是啊,比京城的月城河还要宽好多。”

岱青看着他俩:“月城河不过是护城河,只环绕京都。邕江是大周朝第二大河,流过几十个大小州邑,岂是小小的护城河能比?”

“那边是什么?”珠儿凑上前来,看着远处。

岱青笑:“那就是观澜亭。是邕江边观景最好的地方。我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