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赠银
桐儿的眼神充满了急切,原来爱一个人真得是爱上了他的全部,她不惜拉下自己的脸面,不顾及到少女的娇羞,低三下四地求我一解子恒的燃眉之急,我又怎能不感同身受呢?只是当初子恒也太急躁了一些,既是心爱无比的画,又是为了什么不能舍弃的东西而割爱呢?
“这样吧!”我凝神思索片刻后道:“我这里有平素省下来的月例银子五千两,还有不够的,拿我一些值钱的簪环首饰暂去做个活当,等日后手头松络了马上去赎!”
边说边来到雕花木橱旁取了钥匙,拿出了平日积攒的一些银钱,又转身来到梳妆台前的雕花小盒内闭眼抓了一大把珠钗铒环,然后将它们尽数归拢在一个看着不怎么起眼的灰色包袱内,交到了桐儿的手上。
桐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所做的一切,感激涕零之余,满怀不解道:“姐姐,你现管着冷府所有的银钱,随便往哪里支上一抿子不就成了,又何必当了姐夫送你的这么多心爱之物呢?若是姐夫回来,问起这些东西的去向,你便如何作答?”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只知道姐姐现在手握经济大权,可你一定不知道,这虽是数以千万计的银钱,每一综却都有每一综的用处,若我虚挪了其中的一项,势必得拿其他的去补,这七个盖子盖八个缸的活,姐姐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做得天衣无缝。”
看她眼神中有了一些领悟的光彩,我又郑重道:“再说,老夫人与子轩将偌大的事务交由我一个管理,我怎么可以背弃他们的信任,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不屑不齿的事情呢?”
“姐姐说得固然在理,但我忧虑得是这些首饰都是姐夫精挑细选后作为礼物送给你的,可以说,每一件首饰都有姐夫对你的拳拳爱意,将它们当了出去,你怎么向姐夫解释?”桐儿忧心忡忡地反问道。
我凝视着包袱中流光溢彩的簪戴之物,目光眷恋依依不舍,每一件首饰都有着属于我与子轩的美好回忆,虽然我不怎么佩戴它们,但我总在有空的时候拿出来瞧一瞧,摸一摸,特别是子轩这段远行的时间,它们更是成了我心灵的寄托之物,看着它们犹如看见子轩一般,对于它们的典当我也是万分舍不得的,但是除了将它们当出换些现钱来帮子恒之外,我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收回无限留恋的目光,我唇角含上一些几缕笑意,安慰桐儿道:“你放心,姐姐自有分寸。若是是姐夫回来问起此事,我自有对答之策。而且,说不定等你姐夫回来的时候,我已尽数将它们都赎出也说不定。”
桐儿到底心思单纯,听我这么说道,满含信任地点了点头,我将盛载了无数心意的灰色包袱交到了她的手上,语重心长地道:“唯今之计是先帮子恒赎出画儿要紧。对了!你想帮子恒的心思姐姐能明白,但是你不可将所有带来的首饰都典当了去,整日这么篷头乱发的可不成,老夫人若是问起还不得露了马脚。”
桐儿噘起小嘴,抗议道:“不管怎样,我总得尽我自己的力量帮帮二爷不成?姐姐难道就不明白妹妹的心意?”
瞧她一副失望中带着坚持的样子,我妥协道:“这样吧,你拣几样值钱一点的当上,余下的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反正五千两银子加上这些簪环差不多也够了!”
她这才抿抿红润的娇唇,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从自己挎着的包袱内取出两三样不怎么起眼的簪子戴上,冲我开心地笑了一笑,再将余下的一堆叮叮作响的黄白之物归拢在我的灰色包袱之内,由衷地感激道:“谢谢姐姐!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望着她满含感激的目光,笑意也情不自禁地在我的眉梢眼角漫延,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子恒重获名画的那份雀跃,那份欢喜。
我为能帮他实现自己的愿望而激动不已,能将子轩送给我的无数簪环去获取子恒的这份心仪,虽是桐儿的央求,但更多的是我视子恒若自己的亲弟弟般的长姐情愫在涌动,忆起他陪伴我度过的凄清而快乐的岁月,心就莫名的感动。
桐儿一边收拾起所有的东西,一边跟我搭讪道:“姐姐,你说怪不怪。二爷既然是这么宝贝他这幅画,干吗还将它去换了几棵不知名的药草呢?倒弄得现在大家急急忙忙的,这不是明显得得不偿失吗?”
我的脑海中“隆隆隆”地响着,“药草”,“不知名的药草”,难道当日子恒送来的银白藤是用他万般珍爱的名画换来的,怪不得他那时一副落寞的表情,原来是痛失爱物的伤心,虽然那时候并不知道会发生现在这样的变故,但谁又能放心将自己心爱的东西送入典当铺呢?一着不慎,会永远地与它失之交臂。而我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帮了子恒的忙而沾沾自喜,孰不知他为了银白藤而内心受到得煎熬与挣扎。
桐儿看我目光呆滞,眼神定定地望向不知名的远处,有些害怕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的呼唤将我从子恒相赠银白藤的夜晚拉回了现实中,我强挤出一抹笑意,抿抿耳边的碎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贪看今晚的月色有些走神而已。桐儿你看,一轮明月高挂半空,多么皎洁啊!”
她自是不知道我方才艰难的心路历程,抿嘴一笑道:“姐姐就是喜欢吟风弄月这些风雅的事情,”她的眼神中突然闪现出柔和的爱意,“这点啊,跟二爷可是一模一样。早上姐姐让他陪我在冷园走走逛逛,我可听二爷掉了一天的书袋子,都是些诗啊赋啊之类的东西,”说着,明朗的眉眼处溢满舒心的笑容,又道:“不过还别说,确实挺好听的,姐姐,当日爹爹教我们的时候,怎么我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我如何能不懂桐儿的一片爱乌及乌心情,只得对着子恒的无限情意,似是而非得茫然答道:“可能你现在对这些学问感兴趣了吧!”
她有些怅然地低下了头,喃喃道:“是吗?可我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难道陷入情网的男女都是如此得懵懂不堪,桐儿如此,子恒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知不觉之际,已落入爱的沼泽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