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之中,一对卫兵匆匆而来。
为首一人,手执一方刻有莲花图案的银牌,沿途之人见状纷纷让道,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内堂。
韩冉激动的迎了出来,道:“神医到了么?”
那卫兵答道:“启禀韩总管,已经接到了!”
在他后面,一个卫兵忽然取下了自己的头盔,一头乌黑的秀发流云一般垂落肩上,衬得她的面容清丽无双,来人正是朝云!
她上前一步,盈盈一福道:“民女王朝云见过众位大人。”
这少女盈盈站在那儿,仿佛碧蓝天幕上的一抹流云,微冷春夜里的一束月光,场中一时静了下来。大家原本以为神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谁知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身着男装,面容姣好的少女,不由均感诧异。
“王神医呢?”范仲淹首先回过神来,问道,
朝云黯然道:“先父王惟一,已经于五天之前去世了。”
“啊!”大家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张岳面色苍白,颤声道:“是师妹么?我是张岳,师父是怎么去世的?”
面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年纪,风采出尘,温润如玉,俊眉细目中透着儒雅之气,朝云知道,这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师兄了。
“家父是…….遭人暗算……”朝云话未说完,泪珠已经顺着苍白的面颊滴落下来。
随后赶到的狄青沉声道:“这一路上凶险无比,王姑娘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
当下将途中的遭遇简要叙述了一遍。范仲淹等人得知神医已经惨遭不测,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请到王惟一,韩琦的性命就可以无忧,谁知变故频生,请到的居然是面前这娇怯怯的小女子!在他们看来,年仅十五岁的朝云,根本没有行医的资格,张岳学医十余年,到二十四才开始单独诊病,以朝云的年纪,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这么年青的医者。何况此次救治的是如此重要的朝廷重臣!
范仲淹面色凝重地道:“姑娘,这次的诊治非同寻常,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可有把握?”
朝云止住悲痛,轻声道,“家父的金针之术我不敢说尽知,但也学得一二,大人若是信得过,不妨让我一试,朝云必当竭尽所能,相信不会令大人失望的。”
范仲淹目光微微一亮,审视她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快请进吧!”
张岳道:“师妹随我来!”
朝云提着医箱,随他进入内室。
内室之中,帘幕低垂,光线幽暗。
朝云来到病榻之前,只见榻上躺着一个五十余岁的清瘦老者,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紫,气若游丝,朝云伸手探他的脉搏,只觉触手之处寒冷彻骨,而脉搏若有若无,微弱至极。一旁,张岳道,“因韩大人所中之毒极为阴寒,我遵师父之命,按以毒攻毒之法,给韩大人服下了火龙珠。”
“火龙珠?”朝云微微一怔,这火龙珠性如烈火,霸道之极,本身就是毒药,
“难道不对?”张岳问道,
“不,师兄,你做得很好。若不是这火龙珠的药力续命,韩大人熬不过这七天。”
朝云说着,打开医箱,这医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一排闪着银光的小刀,第二层整整齐齐放着数十个玉瓶,第三层却是长长短短几十个布包。
她拿出一张纸,递给韩冉道,“请按照这张纸上所列的材料去准备,我要给韩大人施针。”
韩冉伸手接过,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但终于还是退了下去。
朝云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鸽卵大小的白色的丹药,“这是紫金活血丹,请先喂韩大人服下,药力发作后便可施针。”
一旁的药僮躬身将丹药接过。
朝云来到病榻前,打开手中的布包,布包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数十枚寒光闪闪的金针。
那药童已经将丹药喂韩琦服下,并将他扶起,拂开衣袖,只见韩琦的手臂上,布满紫色瘢痕。
她取出一个白色小瓶,从瓶中倒出一些黄色粉末,敷在韩琦手臂的针孔上,那些粉末竟从针孔中吸了进去。
朝云在救治过展逸飞之后,对驱除此毒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但是韩琦毕竟跟展逸飞不同,他年老体弱,中毒日久,又服食了剧毒火龙珠,所以,朝云心中又有了另外一套治疗的方法。
这时,韩冉来报,“王姑娘,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大厅之中,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厅中架了一口大锅,锅里放着一个硕大的蒸笼,笼中竹蓖都已取下。
笼下大铁锅内,满满装了一大锅百年陈醋,锅底已燃起熊熊大火。
朝云行近蒸笼,踏上早已备好的木椅,道:“请脱去韩大人上身的衣服,然后将他放进蒸笼里。”
“这------”韩府众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诊治病人的,韩冉面带难色,看着张岳,叫道,“张大人,您看——”
张岳沉声道,“依王姑娘的吩咐去做,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
韩冉无法,只好点点头。
两个伺候在锅台边的家仆,将韩琦架到蒸笼上。
朝云道:“只要锅中陈醋开了就行,火不能大,也不能断。”
两个家仆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蒸笼中的韩琦,浑身被滚滚热气笼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动,看样子似是相当地难过。
朝云执起金针,她先用四根分刺韩琦的神堂、泊户、风门、中枢四个穴位,然后将另外四根金针分刺到涌泉、百汇、神道、命门。这八大穴位全部为人身要穴,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气流中断,轻则全身瘫痪,重则不治身亡。朝云这一手金针入穴的手法既快又准,下针深浅的分寸掌握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一旁,张岳只瞧得目眩神迷,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已经将王惟一的医术学得十之七八,放眼天下能与之比肩者少之又少,刚才对这位小师妹也心存疑虑,如今看到朝云施针的手法,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张岳望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心中不由得好生佩服,“她年纪还小,医术竟是这般的精妙高超,我枉然自负医中圣手,却哪里及得上她半分。”
朝云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金针之术极耗心力和眼力,她连日来不眠不休的长途奔波,又饱受惊吓,精神和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此时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十分吃力。
忽然一旁伸过一方丝帕,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珠,朝云抬眼,正对上张岳关切的目光,她对他微微颔首一笑,目光重又聚集在金针之上。
看着韩琦身上的紫瘢缓缓消失,张岳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韩琦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终于,朝云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随着最后一根金针拔出体内,韩琦发出一身微弱的呻吟。
一旁,韩冉惊喜地道,“大人有知觉了!”
朝云微微一笑,道,“等会我再写一个药方,只要韩大人按方吃药,最多十剂,便可恢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