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看似静止
“终究还是要这样吧。你和我,刀剑相向。”古道道。
“至少现在,我比你有优势。”枯藤道。
“呵呵,你一直无牵无挂,不该杀的人,你总是点到为止,该杀的人,你从没有放过一个。”瘦马道。
“可是,今天我不会点到为止。”枯藤笑道。又是那一丝难以理解的笑容,仿佛他从未将生死看得太清楚。
瘦马远远地望着眼前这两个人,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她始终不信,或者说,她始终不明白,枯藤到底是怎样的人。
枯藤的出手了!他已下定决心!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古道死!
只有这样他才睡得好。
世上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但是理由都不一样。
有的人为了生计,有的人为了逃亡。然而,这些都不符合枯藤的心情。
古道虽然离开他的时间不长,但是他总会度日如年的想起这个人,然后每时每刻都在想如何杀掉这个人!这,居然让他癫狂!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是枯藤,怎会轻易放过他!
这动作绝对是古道难以企及的!然而,枯藤那动作却柔和得像女人的手,轻轻地划过周围停滞凝固的空气,渐渐地落下来,安静的像一首诗。
倘若世上少了这样一种优雅,会不会连花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这动作仅仅发生在一瞬,而古道却看得如此真切,他简直看醉了。
这样的动作,为何要用来杀人呢?
这样的动作,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呢?
瘦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明白,男人之间的事情,总要用这种方式解决,即使她有太多问题不明白,即使她有一万个舍不得,但是她始终是个女人,无法左右这些。
也许,这也是绝大多数女人的悲哀吧。
无论武功多高强,无论地位有多高,无论城府有多深。
她还是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地无奈。
古道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他已经醉了。
眼前忽然鬼使神差般地划过无数过去的画面。
娘,玉佩,瘦马,昏鸦,阿志,枯藤,还有许许多多发生的事情。
以前的他,总是以为偷东西寻找乐子便是他的一辈子。
现在,他终于明白,死之前的那一刹那,才算是一辈子。
只有短暂的东西才会永恒。
只有残缺的人生,才尽显完美。
枯藤的手,伸进了古道的胸口。
然后手腕用力一拧,古道便倒了下去。
瘦马的眼泪瞬间绝了堤,但是她没有说话,没有挪动身体。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顿时充满全身,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无底的深渊,最爱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算她上前帮忙,也无法抵得过枯藤的速度。
天下最快的人?那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难道枯藤真的敌不过瘦马的速度吗?
不,绝对不会。
他这辈子都没输过。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枯藤便再也无法忘记瘦马的眼神和那憔悴的面容。
他没有忘记自己故意落后,让瘦马率先到达终点。
更没有忘记世人都知道他爱笑,却不知道缘由的背后,隐藏了自己多少感情。
谁都会对自己爱的人的话一往情深一意孤行的执着。
枯藤的手上,沾满了情敌的血。
他觉得够了,真的够了。
这一切,统统让他热血沸腾,却也不断地向空虚坠落。
即使他此时得到了瘦马,他也无法开心。那仅仅是得到了她的人,却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哈哈……枯藤忽然笑了。
魔鬼般的笑声,诡异的表情!老天为何要如此捉弄我枯藤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出生那一刻,我就从未真正开心过!”“也只有和瘦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有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但是,为什么现在的我,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没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人还是鬼?”枯藤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世上最可笑的人。
“阿弥陀佛,人生本是过眼云烟,施主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一个声音从不远处而来。
“来者何人?”枯藤转过身去,杀气外露。但是他并未看到人影。
“施主,刚刚的一切,贫僧看得真切,还望施主能够回头是岸。”那声音空灵如泉水击打石块的声音,却让人无法判断到底从何处而来。
“我的事与你何干!想必你也算是一代高僧,为何不敢以真名目示人?”枯藤明显用了个激将法,但是对于出家人来说,几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再在心中激起波澜,何况是这样的几句话?“阿弥陀佛,施主你若执迷不悟,那也别怪老衲失礼了。”
话音刚落,枯藤只觉背后有一丝酸胀,便浑身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功夫?
千里传音。
这是什么样的内力?
只需要借助气,便点了枯藤的死穴。
枯藤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但是他却并不恐惧死亡,因为这个人点了他的死穴,无非是不想他反抗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
那人始终背对着枯藤,没有露出半张脸。
“施主,多有得罪,你的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还望施主能够浪子回头,做个好人。”
最后那几个字,做个好人,这个僧侣说的很用力。
好人有很多种,不过,谁也没规定过,为了爱的人不择手段就不是好人。
而恰恰相反,那些伪君子,一辈子对爱的人缄口不提,悔恨终生却也算不上好人。
至少他们对自己不够好。
这也许就是这个僧侣不杀枯藤的原因吧。
“这二位施主,就先暂且交给老衲了,若有缘再相见,您也可以再取我性命。”说罢,他双手轻而易举地夹起瘦马和古道,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整个森林,像一座巨大的城堡,只剩下困的兽,不停地嚎叫。
三年后。
昏鸦坐在瀞海山庄的最顶端,望着下面的人来来往往,心中充满了诸多情绪。
这三年,他没有再杀人,而是一心一意化解心中的仇恨,做一个普通人。
“大师,究竟何为度?”
“施主,真正内心强大的人从来都是怀抱着悲悯之心解救世人,当施主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明白什么叫做度。”
“大师,你说我还能再去相信一个人吗?”
“施主,这个世界本没有谎言,只有信或者不信。若是信,那便无人欺骗,若不信,那天下人皆负于你。”
昏鸦没有再问。
每当他想不通的时候,便会来这最高点,询问身边这高人。
只是,这个高人有时候什么都不回答,而今天,他格外的慷慨。
再有三日便是父亲的忌日,昏鸦觉得他依旧没有准备好去面对。
枯藤,与他已经三年未见。
这三年,只听说他一直在寻找一块玉佩。
而那玉佩,只有古道清楚到底放在哪里。
枯藤,你杀了我父亲,我不恨你。
其实,瀞海山庄亦或是万梅山庄,我从未放在过心上。
我也从未会悔恨过什么,一切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结识了古道,也许我早已经死在仇家的乱刀之下,怎会还会回到这里享受安静的人生呢?
“大师,我这三年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位高人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上。
良久,他开口问道:“若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舍身相救?”
“当然。”昏鸦不加思索地回答。
“你明白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大师又问。
“我明白了,人心中,不应有恨,而是要好好活着。”昏鸦回到道。
“你错了,恨由心生,七情六欲乃人之本性,但是你却刻意去消灭这种情绪,一旦爆发出来,反而事倍功半。”
“还望大师指点。”
“我刚刚说要跳下去,你想都不想就回答说一定会救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一心求死,你就算这次救得了,能够救他一世吗?”
“大师,我不能。”
“将死之人,尚有未了心愿,若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想必世上已经无人能救。”
“大师,我有点懂了。”
“凡事略懂便是,说出来,便再也无法做到最好。”大师说完,扬长而去。
昏鸦孤单地站在山顶,望着大师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明朗起来。
瀞海山庄并未因昏棫的死而没落,相反,这三年,在妙手圣的帮助下,昏鸦将瀞海山庄的生意扩大了不少,还结交了不少江湖名士,一时间被传为佳话。而立之年,眼看家族生意蒸蒸日上,昏鸦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只是,再过几日便是父亲的忌日,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百善孝为先,在他有生之年,尚未尽孝,怎能对得起瀞海山庄的列祖列宗?
也许,将山庄一路引领下去,做到他能做的极限,才能抚平心中的不舍与难过吧。
“庄主,门外有人求见。”妙手圣道。
这话打断了昏鸦的思绪,他整理好心情,问道:“来者何人?”
“凌云山庄庄主,潼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