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过墙之梯
“皇上，时候不早了，保重龙体啊！”这已经是老太监第五次提醒皇上了。
“朕知道，你退下吧。”皇上道。
“难道只有这个办法吗？”枯竹道。
“当然。”古道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空见大师，昏鸦，枯竹，老树，还有皇上五人坐在这里，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老树忽然对古道说。
“因为你别无选择。”古道道。“西域王若今日进军中原，他定会势如破竹直捣京师，十五万边疆猛虎已经撤回，西域狼群长驱直入的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更何况，我觉得这十五万大军即便抵抗，也仅仅是做做样子，天下怎样分，还不都是他们说的算？”
“那你的意思是，先瓦解掉这十五万大军的军心，再让他们明白这是贾王爷的阴谋？”昏鸦道。
“攻城先攻心，他有攻城计，我有过墙梯。”古道道。
“要是他们不攻呢？”枯竹道。
“那我们便先发制人。”古道道。
皇帝听着眼前这些人的商议，心中略微有了些底，身边总算有一些人能够帮得上他了。只是这些人已经是荣华富贵之人，事成之后如何赏赐他们又成了一个难题。
殷易在一旁听着，没有半句话。
“这位兄台，你有什么看法？”昏鸦道。
“我吗？”殷易向四周围看了看，发现身边没人第二个人。“微臣只是一个刺探消息的小角色，这种场合不方便说话。”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那天你给皇上分析时局分析的很透彻啊！”古道道。
殷易顿时脸色一沉，道：“臣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去过贾王爷的江北大营？”古道道。
“臣的确去过。”
“跟我还什么臣不臣的，你跟他说话可以这样，跟我们就不要这样拘束了。”古道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那日夜深之时去过江北大营，戒备森严，臣就算乔装打扮也只敢远观不敢走进刺探，不过，臣望见两个西域使者频繁出入江北大营，虽然他们是汉人打扮，但是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西域口音。”
“皇上，看来贾王爷果然和西域人有一腿啊！”古道道。
“何止是一腿，两个西域就那样进进出出的，一定有很多腿。”老树道。
“想不到你也这样粗犷啊！”昏鸦对老树说。
“你敢再说我，我就让你试试这世间最美丽的毒药。”老树眨了眨眼睛，冲着昏鸦俯首弄姿道。
昏鸦没有再说话。
“老树，岚风在哪里？”古道忽然问道。
“他人在凌云山庄。”老树回答。
“他为何不与你一同前来？”古道道。
“你问的这是废话！”老树道。
“算是自己人吗？”古道道。
“你说呢？我俩现在不受任何人控制。”老树道。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我们现在为了共同的目标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算是吧。”
“我可不可以试着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是你要相信这个。”说罢，老树拿出一支玉簪。
古道一眼便认出，那是原本瘦马的。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问下去。一旦对手看穿你的底牌和弱点，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古道不想让老树看出他对瘦马情缘未了。
“怎么？不认识这是谁的？”老树道。
“怎么会不认得。”古道笑道，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笑容很勉强，但他还在笑着，并说道：“他和枯藤过得可好？”
“他们现在正照顾着岚风。”
“为何不与你一同前来？”
“因为他们已经不想再过问江湖之事了。”老树道。说罢，她一直盯着古道的眼睛。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从不会说谎的。
古道顿了顿，说道：“枯竹老前辈，您这要有儿媳妇的人了，怎么连一点笑容都没有呢？”
枯竹听了这话连忙敷衍地笑了笑，周围几个人也连连说了些客套话。
气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活跃，当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那就这样吧，明天很重要，昏鸦，你要保证所有人都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古道拍了拍昏鸦的肩膀。
“没问题。”昏鸦道。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明天是大好的日子，很多年前，皇帝也是这一天登基的。
而明天也有可能充满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
这一夜，古道又一次失眠。
他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又一次想起自己曾经搂着瘦马看夕阳的日子，想起那个也许再也无法完成的承诺，心如刀绞，一下下地，咯的生疼。
昏鸦同样失眠了，他想起了心中的那个姑娘。
很多英雄好汉总是会在最无助最难熬的时刻想起属于自己的那个姑娘，这不是矫情更不属于没种，而是一种信仰。但是昏鸦也就只能想想了，这些年来，他习惯一个人想事情，很久没有和无名大师聊上两句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皇帝睡得很踏实。他清楚，有这些人在，即使他明天失败了，也算在死之前交了几个同赴黄泉路的朋友。此时的他没有再忧国忧民，以自己的屈辱换取和平了。因为他将包袱都给这身边的这几个人，有点不负责任，但还能怎样呢？
老树则彻夜做梦，冗长的梦。梦中的那个男人是岚风。
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失眠的人觉得好难熬。
睡着的人浑然不知。
这就是人与人最明显的区别。
很快，雄鸡报晓，新的一天开始了。
“古道。”昏鸦叫古道的同时，古道也望向了他，二人默契的对视了一下，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老树混在这人群中，警觉地望着四周围。
枯竹和空见大师在城门口乔装成乞丐。
一切都具备了。
下面就要看这几千人的演技如何了。
城门一开，所有的人都涌了出来。
他们口中不停地念着皇帝的名字，哭喊声，嘈杂声混成一片，顿时声音震耳欲聋地传到了五十里之外的江北大营之中。
人的名字虽然听不清楚，但却换来了军中不少将领的怀疑。
能让京师之人这样动容的事情只有一个：皇帝驾崩了。
古道早就料到他们听不见这些人到底喊的是什么，他吩咐殷易前去查探，一旦这十五万大军走到能够听得清楚的位置就向老树发出信号，改念这十五万边疆猛虎的名字。
“报告王爷，京师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什么？”贾王爷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宫中人人披麻戴孝，无不痛哭流涕！”
“可曾看见皇帝尸首？”
“这……尚未看到。”
“不看到皇帝尸首，我怎能安心入睡呢？”贾王爷道。
“卑职这就命令手下再探！”
“嗯，快去吧。”贾王爷挥挥手，一脸得意的样子。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贾玉才不会管这皇帝到底是怎样死的。不过，这回他死的还真是时候！贾王爷正在为屠城一事伤脑筋之时，这昏君便死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
“恭喜贾王爷，登基之时指日可待了。”西域使者见风使舵的能力还真不一般，那将军刚走出营外，这二人便双双作揖，恭喜上了贾王爷。
“哈哈哈，快快飞鸽传书禀告你们大王，挥师进入中原，我等愿与他平分天下！”贾王爷道。
贾王爷并不知道，营外的一些将士们的心已经不在这江北大营里了。
他们从小在京师接受训练和选拔，然后自幼离开故土前往边疆，现在他们最想见到的不是贾王爷坐在龙椅上说众爱卿平身的模样，他们最想见的是自己的家人。
和谁平分天下，与他们无关。
他们是棋子，但他们是有感情的。君命难为，皇上的诏书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只是单凭贾王爷的一句话便挥师入京，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性命暂时没有任何威胁，毕竟十五万人的军队算是一支不小的战斗力，而紫禁城的守军早已被调入关外作为预备之用。
但是西域人可不是傻子，他们会乖乖的和贾王爷平分天下吗？
经常在边疆上和这些西域人打交道的守军可不相信。
而且，一旦山火蔓延到京师，自己的家人就会很危险。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清楚失去家人的痛苦比失去战友的时更加剧烈。
“来人呐，传令下去，全军集结，我们这就前往前往京师！”贾王爷道。
“遵命！”
十五万人，浩浩荡荡地收拾好行囊，走向京师。
区区五十里，这狭长的队伍就蔓延了十里之远。
而这些将士却觉得自己走了很多年。
他们从边疆一路赶回来起初只是觉得皇恩浩荡，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现在他们都明白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屠城。
哭声越来越接近，几乎可以听得到他们在喊些什么了。
殷易向老树发了信号。他将牲畜的鲜血倒进江内，顿时大片江水变成了红色。
顿时，城内的人哭喊声更响了，但是他们却不再喊皇帝驾崩了。
而是在看着这边十五万疆猛虎的名字。每个人记住几个名字，换着喊，并且还夹杂着其他想念的话语。
十五万大军越来越近了。
近到声音已经隐约可以听得清晰起来。
队伍还在前行着。
古道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一旦贾王爷在他们尚未听清之前就宣布屠城的话，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但是，就在这时，队伍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们要攻了吗？”昏鸦道。
“不清楚。随机应变。”古道道。
“我们算不算兄弟？”昏鸦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欠你些什么。”说罢，昏鸦看了看古道丢掉的那条胳膊。
“呵呵，有机会，再给我三刀吧。”古道道。
“别以为我不敢。”昏鸦道。
二人笑笑，望向那十五万大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