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绝望心伤 真相惊神
谭、韦二人上马,不作者,拍马而去。这令六十名云蔚塔战士、林耀祥和王武鸣都很失望。
敌人的失望,对自己来说,当然是个好兆头。杨白羽马上用眼示意身旁的得力助手林拔苗。
林拔苗善于察言观色,当下心领神会,驱马向前,对那被围在中央的六十一人道:“众壮士,你们为谭朝志效死拼命,忠勇可敬,可是他呢?关键时候,却弃你们而去,置你们生死于不顾。这种主子,值得你们效死尽忠吗?古语云:禽择良木而栖,马为明主而驰。我们杨当家仁德智勇,大人胸襟,既往不究。只要大家弃暗投明,往后自不会枉费大好身手。”
杨白羽驱马向前,威严道:“顺我者,昌。”他并没有把后面那句“逆我者亡”说出来,但大家在感受到他殷切期盼的同时,也感到了腾腾的杀气。
生命是可贵的,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性命牺牲掉。所以怕死的已忙着俯首称臣。不怕死的,也无意要为弃他们而去的主子继续效忠尽力。
所以结果是,全部“弃暗投明”了。
能一下子收罗过来六十多人,杨白羽心头自是欣然。他看着谭、韦二人驾马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谭、韦二人已打马驰出好远。
这时谭朝志却停了下来,伏在马上痛哭。
没什么事情能比壮士的痛哭更令人摧心裂肺了。
韦诗求驱马向前,抚慰道:“世事不如人意者,十有八九,你也无须太难过了。”
谭朝志哽咽道:“王武鸣、小丸子林耀祥,还有那六十名云蔚塔壮士,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很失望。”
韦诗求:“你至少,应该与他们道别。”
“不”谭朝志激动道:“我不要他们留恋,不要他们尽忠。我只要他们对我失望。只有让他们失望,他们才能保全性命,不会被杀。”
韦诗求心中大震,她目中的忧郁一下子变成了感动。她一直对谭朝志弃众追随者于不顾的作法很不满。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了,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
古往今来,两国开战,两军对垒,胜的一方往往会惨无人道的焚城、屠城。这是一个恶的循环,除非战败的一方拿出诚意来投降。要拿出诚意,就得让敌人确信你对故主故国故地已无忠心之志。所以要在战胜的敌人面前保住你的部下,不妨让他们失望伤心。只有失望和伤心,才能使忠于你的部下叛变投敌,只有叛变投敌,他们才会幸免于难,不致被杀。
韦诗求:“志郎,你用心良苦我几乎错怪了你。”
谭朝志:“求儿,我”他说不出话来,经历这种变故,他百感交集,心伤欲绝。
韦诗求:“无论怎么样,我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爱你,志郎。”
谭朝志已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了。以前韦诗求对他这样说的时候,他会感到幸福、温暖、感动。可是这次却不,因为心中希望之火已熄灭。他纵欲恣肆、颓废贪欢,忍辱苟且,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从谭永裕的手中夺回实权,可是现在,这个希望破灭了。
他再一次信错人,再一次受挫,他已亡家、失梦、伤心、丧志。
一个人如果到了希望破灭,伤心欲绝的地步,那便极难再受感动,极难感触温柔了。
谭朝志泪流满面:“求儿,我不再是一方之主,不再忍辱负重、等待转机。我现在无家可归,心灰意冷。以前与我结怨的仇家,一旦得知我已失势失意,必定会争先恐后的来追我杀我。你不要再跟着我,跟着我只会受苦受累。我已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废人了。”
韦诗求哽咽道:“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只要和你长相厮守。”
谭朝志:“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不值得。”
韦诗求泪湿杏靥:“这句话,两年前我就说过,那时方伯仲被夜枭盟抓走,我伤心欲绝。你为我,竟冒死赴难去救他,结果却几乎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那时我就对你说过这句话——‘我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不值得’。可是你呢?你当时连说了三个‘值得’。志郎啊,我现在的回答是和你当年的回答是一样的。你怎能忍心弃我而去呢。”
谭朝志苦笑,自嘲的苦笑道:“求儿,你知道吗?当年的事,不过是一个骗局。”
“骗局?”韦诗求不明白。
谭朝志:“方伯仲被抓,是因为我派杨白羽入河北通知夜枭盟的缘故。而冒险赴难,遍体鳞伤,带回发结,那只不过是我为获取你芳心而设的苦肉计。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害了方伯仲,也骗了你。我罪深孽重,我万死难辞其咎。”
“志郎志郎”韦诗求神色惨变,难于抑制的激动道:“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伤心,离开你,对不对?事实上你并没有这么做,你只是要我伤心,你的目的只是要不我不跟你受苦受累,对不对?你用心良苦,才这样骗我,对不对?”
谭朝志悲痛稍敛,凝定道:“不,不是骗你。因为当时你倾心于方伯仲,我不甘,我不服,我发势要将你抢过来,所以我一方面派杨白羽入河北通知夜枭盟,一方面指使云蔚塔习良出兵帮忙,合力将方伯仲抓住。而我自己为获你芳心,故意赴险犯难,重伤而返。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据云蔚塔习良报,这次谭永裕之所以领兵来杀我,便是因为方伯仲重现江湖,并潜入升龙阁刺杀他的缘故。谭永裕和其它人一样,只知道我和方伯仲一度是很好的朋友,却不知道其实我们关系决裂,已成生死大敌。因误以为是我派方伯仲去杀他,所以他才这样急火攻心的来杀我。”
“我不相信,你骗我你骗我,我不相信。”韦诗求泪流满面,哭声哀切,肝肠寸断,她与谭朝志结婚两年多,朝夕相处,恩恩爱爱,虽因一些误会也曾小打大吵,可是误深爱更深,每次误会消解,两人关系便似加了蜜一般,更甜更黏。叫她如何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一个事实呢!“
“没骗你,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对不起你,害了你。”谭朝志木然道。他的心已麻木了。麻木不仁,就像一个备受良心谴责的罪人在临刑前的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我不相信!”韦诗求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哀心若死,声嘶力竭。这打击委实太大,她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已崩溃。
就在这时,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岩上,忽然站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好像已隐伏在那儿,很久很久,以致他站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挂有几片白雪。他戴着笠帽,披着黑色大氅,身高不下七尺,显得神秘、矫健、精神。他的脸遮在笠下,看不清。
然而他背上插着的剑,却让人分明感受到一种侠少风采。
这个人站出来,说了一句话:“求儿,他没有说谎。”
是什么人,竟会先在此时此境,说了这样一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