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进科场,文痴被斥 入相府,药师遭困 (2)
言。”话音方落,丁金才忽又闯进书房大声叫嚷:“伯父,要问李婉儿,你何不先问小侄?
李婉儿一路上帮助一剂先生替小侄治病,乃是天下难找的好人,若不是瘦猴带人惊走了她,
我一定要带她到此处来见伯父!”
丁金才似痴不痴、似傻不傻,丁谓只好摇头叹气。他看了看一剂药师,又看了看丁金才,
忽心生一计,与丁金才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李婉儿有恩于丁家,不论她是
什么人我们都应该知恩报恩,郑管家行事鲁莽,惊走了李婉儿叔侄,我心中十分不安,如今
想那叔侄二人也到了京城,我们正该去寻她一寻,也好略表些谢意。你先好生歇息一日,明
日到城中去找一找他二人如何?”
丁金才听说要去找李婉儿,登时大喜道:“伯父,何用等到明日,我马上就同一剂先生
去找他们!”说罢,拉起一剂药师向外便走。
礼部考场已散,众举子交了试卷各回寓所,展文全郁郁不乐走在最后。一想起科场上被
斥的情形,便觉得无限羞愤,不觉至一酒店前停了步。恰巧此时店小二出门招徕生意,展文
全便进店要了两碟菜、一壶酒,自斟自饮。酒入愁肠,不觉大醉。伏在桌上呼呼睡去。
京城地面,繁华似锦。丁金才与一剂药师由两个家人陪着,一路闲游寻找李婉儿与韩玉
山。一剂药师暗中盘算着要到东华门外去找展文全,有意引了丁金才往东华门处走。
东华门外乃是一处热闹所在,买卖店铺鳞次栉比,虽然天色已近黄昏,街面上仍是车来
轿往,游人不断。丁金才呆头呆脑盯着每一个行人,一剂药师却一眼就看到了高升客栈的招
牌。想起曹国舅的叮嘱,他不由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曹国舅交给他的那剂生须汤。
两个家人寸步不离注意着一剂药师的一举一动,一剂药师假做四下观看,心里却在思谋
着如何摆脱那三个人。看看距高升客栈不远,丁金才有些疲乏,一剂药师看了看丁金才的面色,忽心生一计,停下脚步道:“公子,偌大的京城,要寻一两个人谈何容易?劳累了一日,还是早些回府吧,我见你的面色有些不对,只怕是又要发病,万一倒在此处可如何是好?”
一剂药师深知丁金才这病最怕一个“疑”字,故而想用这话来诱使他发病。果然,丁金
才闻言之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剂药师知道自己的“诱”法已奏效,又故意抓起他的手
腕与他诊脉,只轻轻一按,便故做惊慌道:“不好!公子脉象紊乱,气血逆行,马上就要发
病,我们快些回府!话音刚落,丁金才已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叫痛起来。
那两个家人哪知是一剂药师诱发了丁金才的病,一时皆慌了手脚。大街之上,行人颇多,
又不好救治,二人只好将丁金才暂且扶进高升客栈。店家听说宰相的侄子到了,哪敢怠慢?
立即将丁金才让进一间上好的客房。丁金才倒在榻上,呻吟着让一剂药师替他针治。一剂药
师忽有些着急,道:“糟啦!方才走时匆忙,银针也不曾带来,公子且忍耐片刻,老朽即刻
回府去取。”
丁金才一急,头痛得更加厉害,急挥手道:“先生速去速回,再迟一刻,我命休矣!”
一剂药师慌慌张张抽身便走。这时,却急坏了同来的那两个家人,那二人本是奉命来监视一
剂药师,怎肯让他一人离开?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拦住一剂药师道:“先生且慢!你在此
照料公子,小的腿快,还是我等替你去取。”于是,一人回府去取银针,另一人仍留在客房,
寸步不离盯着一剂药师。
榻上,丁金才叫嚷着,已满头大汗。一剂药师俯身于榻前替他按摩穴头部,丁金才疼痛
立缓。过了一会,稍稍平静下来。一剂药师忽称要去小解,令身旁那家人替他按住定神与涌
泉两个穴位。这两个穴位,一个在面部,一个在脚下,把那家人的两只手都占上了,那家人
无奈,也只好学着一剂药师的样子去做。一剂药师遂起身出屋。刚至门前,那家人忽觉有些
不妥,叫道:“先生且慢,我一人在此实在服待不了公子,既是要小解,叫店家取夜壶来吧。”
一剂药师恼道:“老夫耳聪目明,四肢稳健,青天白日要夜壶做甚?你且在此好生替公
子按摩,稍有差错,小心脑袋!”那家人起身欲阻拦,稍一松手,丁金才痛得嗷地叫了一声
。那家人无奈,只好眼看着一剂药师出了房门。
一剂药师摆脱了家人的追踪,正要找店家询问展文全的住处,忽闻院中马嘶,原来却是
老车夫闲着无事正在院中梳理马鬃。一剂药师大喜,忙至车夫面前问道:“展公子何处?快
引我去见他。”车夫见了一剂药师,欢喜不尽,道:“展公子赴京尚未回来,玉仙姑娘正在
店房中。”说着,忙引了一剂药师去见玉仙。
夕阳西下。赴试的举子早已各回寓所,展文全却仍没有踪影。陶玉仙有些不安,望着桌
上那张双雁图,不禁又落起泪来。正伤感间,忽闻客房门响。玉仙连忙擦干泪水前去开门。
房门开处,不是展文全归来,却是老车夫与一剂药师立在门外。
见到一剂药师,陶玉仙喜出望外,连忙问道:“先生为何会找到此处?李婉儿救出来了么?”
一剂药师匆匆说了几句别后之事,取出生须汤交与陶玉仙,叮嘱道:“我今天乃是专为送此药而来,你立刻将它化开,待展公子回来后让他服下,切不可耽误了。”说话间忽发现陶玉仙面带泪痕,便问道:“陶姑娘,方才你哭过了?究竟是为了何事?”
玉仙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离家数日,有些想家,先生来得正好,有你在此照料展
公子,我就放心了,我想早些回望海镇。”
一剂药师闻言,不禁一愣,环顾店房,一眼瞥见桌上的双雁图,蓦的,靠山镇十里客栈
一夜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对玉仙的苦楚也已了然,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一路上
多亏你细心照料,展公子才会好得这么快,我料他决不会负你。他现在还需要人照料,你
不能离开,我被困在丁谓府中,今天是偷空来送生须汤,不敢久待。现在丁谓正四处派人搜
捕李婉儿叔侄,因为我们在靠山镇曾帮助过李婉儿,也在被搜捕之列,你二人要多加小心。”
陶玉山听到此处,忽又有些急了,道:“先生,展公子这般时分还没回来,他会不会有
事?”
一剂药师的心里也没有底,看着玉仙手里的生须汤,忽忆起了曹国舅的话,遂又道:“你
不必担心,不论展公子有何危难,你一定要将生须汤与他服下,服下生须汤,大难可解。”
陶玉仙点点头,连忙将那药放入碗中化开。一剂药师又与那车夫道:“郑恩远在靠山镇曾见过你那辆马车,那车留在此处太显眼,你速将马车赶到城外暂住,倘遇查问,就说等候送赴试的举子还乡。”
车夫有些不安,道:“一剂先生,你留在相府太危险,何不与我一起出城?”
一剂药师道:“丁谓现在还没抓住我的把柄,又要靠我替他侄子治病,料他也奈何不了
我,我要是一走,丁谓立即便会派人来搜店,那样不但我走不掉,还会连累你们,我自有脱
身之策,你不必担心。”说罢匆匆告辞。车夫也惶惶不安套车去了。
一剂药师回到丁金才的房间,那家人仍俯在榻前按着丁金才的两个穴位。见到一剂药师回来,那家人才松了口气。未几,取银针的家人也回到客栈。一剂药师替丁金才针刺了罢了,一行人遂回相府。
一剂药师去后,陶玉仙提心吊担地等着,许久,才见展文全醉醺醺归来。玉仙见展文全醉酒,知必是科场不利,不忍多问,默默服待他洗漱。洗漱完毕,展文全问:“陶姑娘,你为何不问我科场中的情形?”玉仙道:“公子酒醉如此,不问我已知道了,你不该在外面饮酒,叫人好不放心。”
展文全长叹一声,备述科场上受辱之事,道:“想不到我满腹文章无人理会,刚过科场便叫人如此羞辱,玉仙,你说我果真象个病夫么?”
玉仙劝道:“公子久病初愈,不过是有些黄瘦,调养几日便会好了,不必将那考官的胡
言放在心上。”接着,又说起了一剂药师到京之事,让展文全喝下了生须汤。
展文全听说一剂药师身陷相府,不禁担心起来,便有些埋怨玉仙,道:“丁谓老奸巨猾,
一定不会放过一剂先生,你方才为何不劝住一剂先生,叫他同车夫一道出城?”说到此,忽
觉周身燥热,于是端杯,连喝了两杯冷茶,刚放下茶杯,面色由黄转红,颌下生出一副黑
胡须,少年英俊,一表不俗,陶玉仙几乎不能相认。 愣了半响,才大喜道:“公子,这回可
好了,不会有人再说你是病夫,郑恩远一伙也认不出你来了!”
展文全面对铜镜,又惊又喜,呆愣愣看了半晌,忽至桌前取过那幅双雁图,满怀深情望
着陶玉仙,道:“玉仙,取了功名之后,我立即与你成亲。”
陶玉仙颤抖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悲哀,慢慢接过那图,惶惑地倒退了两步,咬了咬嘴唇,忽道:“公子,你既与我兄妹相称,怎好存此非份之想?”说罢,急转身冲出店门。展文全追出店外,外面天色已黑,街面上行人稀少,却不知玉仙往何处去了。
展文全在街上找了半天,未见玉仙的踪影,只好失魂落魄回到店房。店房中空空,玉仙
的榻上放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裹着几件衣物。见了包袱,展文全不禁万分心酸:莫非她早就
准备弃我而去了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桌上,放着玉仙送给他的那方砚台。砚中已磨好了墨汁。睹物思人,展文全不觉伤心地
长叹了一声。正伤感间,忽闻店外人声喧哗,若干兵丁已围住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