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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落叶不止在秋天

陈染的生日。

八点已过,朱以丹还没到。

来给陈染过生日的全是以前的一些同学、朋友。

看了无数次表,脸上的表情终于由期待变成了黯淡。

“陈染,今天是你生日,我敬你一杯!”

张亚丽很少喝酒,这一刻倒是豪爽得很,一杯酒一仰头就喝了,那可不是纯净水,是正经八百的五粮液。

见张亚丽喝的那个痛快样,陈染也来了劲,同样跟旁边的人要了一杯五粮液仰头就喝,酒能解百愁,真想就这样喝到全身麻木,跟死尸一样躺那儿动都不能动。

“陈染,还喝吗?”

张亚丽眼神已经开始飘忽,满脸通红。

“喝。”

“那我陪你喝。”

“亚丽,你是不能喝酒的!”

齐晓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张亚丽跟个女狒狒一样在那儿跟陈染叫板,吓得比看到她被人把刀架脖子上都厉害。

自从她把肾捐给陈染以后,医生就说了她滴酒不能占。

“干嘛,我能喝。”

张亚丽的那一杯五粮液已经开始来作用,都认不清谁是谁,只认得酒,仰头又喝了一杯,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被呛着还是怎么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晓晓,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张亚丽开始说胡话,“想让她来的人不来要伤心,想来的人来了没作用也得伤心,我TM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他还不喜欢我!”

越说越伤心,张亚丽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这一次已经尝不出味来了,分不清是酒还是水,反正和着眼泪就往下咽。

“什么都不说,说了伤心,我们接着喝。”

陈染也开始两眼冒金光,像两颗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仰头也是一杯。

“陈染,你也不能喝!”

齐晓拉了这边顾不得那边,等她忙活一阵子,张亚丽已经躺那儿睡着了,陈染还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

饭一直吃到灯火辉煌的时候,没有主角他们照样玩得很尽兴。也许是受到张亚丽那些话的影响,全都喝得有点多,到最后个个原形毕露,唱歌跳舞,跑得满屋子都是人。

朱以丹在路上临时出了点车祸,一辆自行车莫名其妙就钻她坐的那辆出租车肚子下去了,还没搞清状况就全被叫到警察局做笔录,这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等她赶到陈染的生日地点,战争差不多已经快结束了,该走的人都走了,走的时候没几个是正常出门的。

就剩下还躺沙发上的张亚丽,依旧抱着酒瓶满脸通红的陈染,和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齐晓,她已经打电话给陈染的家里了。

“以丹,你快点来吧,他们俩都喝醉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齐晓一见到朱以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张亚丽喝成这个样,真跟死尸一样躺沙发上动都不会动了。

朱以丹默默地走过去。

她也从来没见过陈染喝酒喝成这副模样,她低下身,心疼地抚摸着陈染的脸。

只有趁着他醉了,她才有勇气这样靠近。

“对不起!”

朱以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陈染,陈染!”

张亚丽翻个身,嘴里不停地喊着陈染的名字。

齐晓和朱以丹都愣在那里。

“陈染,我爱你!”

齐晓和朱以丹惊得都张着嘴巴,心里像百味杂陈。

“陈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跟以丹幸福快乐,白头到老,可是看见你们现在这样比让我拿刀抹脖子还难受啊!为什么你们就这么不知道珍惜?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低声地抽泣了。

陈染依旧无动于衷,抱着酒瓶坐地上,脸涨得通红,像个雕塑一动也不动一下。

朱以丹呆坐在张亚丽身边,用手抹开她额头上的发丝。

“她喜欢陈染是真的,你也知道的对吧?”

朱以丹轻声问齐晓。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她不让我说,她说不想给你压力,只要看到你们幸福快乐地在一起,我们做一场朋友也就值了!”

齐晓轻拍朱以丹的肩膀。

“意思就是我看见亚丽写给陈染的那封信也不是误会咯?”

朱以丹捏着齐晓的肩膀,用不可置信的口气说话。

她真的没办法承受,那又是一个骗局。

陈染十八岁的生日也是这么玩的,一帮同学、朋友在一起,喝酒、吃蛋糕,然后唱歌、玩游戏。

他们挥洒青春,就像小三花大款的钱那么舍得,连眉头都不带皱的。一玩就是凌晨才收工。

陈染喝醉了酒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朱以丹。

那封信没有收信人,但落款是张亚丽。

朱以丹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去问张亚丽和齐晓,她们俩一致认为信是张亚丽写给班上另一个男生的情书,本来想让陈染帮忙转交的,谁知道他喝成这样就忘了。

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朱以丹却信以为真。

“那封信是亚丽写给陈染的,内容你都看到了,”齐晓把头扭向窗外,“她跟你一样,是从高一就开始喜欢陈染的,她甚至比你更喜欢陈染,为了陈染,她什么事都肯做,现在陈染身体里流着亚丽的血,生命也是亚丽给的你知道吗?”

朱以丹目瞪口呆,不知道齐晓在说什么,她只记得霍杰说过,她走后陈染得了一场重病。

“大一的时候,陈染得了严重的尿毒症,”齐晓决定说出所有的事情,“差点就没命了,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身体里现在有一个肾,那个肾是亚丽的。”

朱以丹完全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

“以丹,如果你跟噶东在一起会很幸福,你就跟他一起回南坪去吧,没有你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会平静很多!”

齐晓平静得像夏日的栀子花。

朱以丹沉默。

“以前没有你的消息,虽然我们都很想你,可那想只是在心里,我们依旧见步行步地生活,正常地生活、工作,可自从你回来以后一切就都乱了,陈染已经是第二次喝成这样,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亚丽这么伤心,我们以前的伤口都因为你的出现被撕裂了,还硬生生地被你塞一把盐进去,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苦。”

齐晓接着说。

这一次她是决定一吐为快的。

朱以丹依旧只是沉默。

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自己变得这么痛苦不堪,她还有什么话说呢?自己最好的朋友想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她又有什么理由反驳呢?

毕竟齐晓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

连张亚丽这个在她心里一直没心没肺的大尾巴狼都被她弄得这么痛苦,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晓晓,我跟噶东……”

“你跟噶东在一起,亚丽跟陈染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三姐妹就都终于有个归宿了,不是很完美吗?”

齐晓反问。

灯光下照得齐晓的眼泪像一颗颗珍珠从脸上掉下来。

“那你呢?”

“你还记得三班的郭亮吧,他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前一阵子我们还合作过,他一直都在追我,我也准备跟他在一起了,”齐晓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前是我们都太固执了,才把生活活得一团乱,其实只要回头看看,幸福就在身后。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肯回头看身边那些对你好的人,我们的生活都会很美好的。”

像临终的遗嘱,齐晓说得特别让人肝肠寸断。

回头看?

朱以丹回头看着陈染的脸,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令她心碎的脸,那张被她弄得伤痕累累的脸。

每一次相见都是痛苦的纠结。

也许陈染和齐晓都说的对,过去的就不要再去追究了,人应该学会往前看,否则永远跳不出那个痛苦的牢笼。她又何苦再纠缠,何不放爱一条生路,也放彼此一条生路。

朱以丹默默地点头。

“我明天就回南坪了,你代我跟亚丽说,让她一定要幸福,晓晓,你也一定要幸福。”

齐晓也点头。

两姐妹相拥而泣,在这一刻所有的感情委屈尽化为泪水。

把一切都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陈染家的司机来接陈染的时候,看到齐晓和朱以丹都哭成那个样,陈染和张亚丽又跟死尸一样动也不动,吓得连忙扑倒在陈染身上,又是捏脉动,又是听心跳,幸好没做司机以前他学过几年兽医,虽然是兽医,有没有心跳他还是弄得清楚。

“没事吧?”

司机还是不确定地问齐晓。

“没事,他只是喝多了!”

司机大哥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丰富得跟什么似地。

终于把陈染送走,又叫了辆车,齐晓送张亚丽回去。

就剩下朱以丹一个人了。

街上几乎没了暑气,白天的热都散了,风刮过来,朱以丹跟过冬天一样打了个激灵。

曲终人散。

这句话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贴切过。

往日的一幕幕正随着轻风不停地飘远,越飘越远。当每个人都以为总是会回头的时候,其实已经回不去了。那些过往,以为可以掩饰,其实都是欲盖弥彰。

又回到南坪,又开始朝五晚九地工作。

对工作,朱以丹依旧追求完美,从不给自己停下来的机会,不让自己有时间沉沦在过去那些岁月里。

齐晓望着远方默默地说:“以丹,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出真相,我真的不想让自己亲口来揭穿噶东的面具,他也许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这样也很好,我们都有一份安定,老天还是公平的!”

“啊!欠!”

莫名其妙地打喷嚏。

朱以丹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轻声哼歌。

“你是不是感冒了,老打喷嚏?”

噶东走过来递一杯水。

“没有,才打一个。”

“你脑袋被驴踢了吧,都五个了还才打一个!”

朱以丹不好意思地揉着后脑勺。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从来不知道照顾自己。

“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总是这样跟没长脑袋一样,以后要是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

噶东又用手敲朱以丹的脑袋。

这些话,朱以丹听起来觉得好耳熟。

曾经,无数次,陈染也这样说过。

和陈染刚分手那阵子。

分手的时候很平静,以为也就那么回事,只是身边少了个人,以后还会有人填补空缺,朱以丹又不是那种挂在商场上卖不出去的货,只要她愿意,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得到。

可是心会痛,莫名其妙地痛。

接着就是头痛,喉咙痛,然后全身都痛。

一连昏睡了两天,没吃没喝也没去上课,除了陈染没人知道朱以丹的住所,所以最后找来的还是陈染。

“你好点了吗?”

朱以丹醒过来的时候,陈染正探着脑袋研究朱以丹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趴在陈染的肩上,哭得跟死了谁一样。

“没人照顾你,你该怎么办呢?”

陈染疼惜地抚摸着朱以丹的头发。

“你走吧!”

朱以丹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校长办公室的那些信,想起陈染在她面前故作的无辜,想起很多很多事情。

“丹丹,怎么了?”

“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

朱以丹把床头柜上的杯子推到满地都是,那些都是陈染每个节日纪念日,亲手选了送给她的礼物。

朱以丹喜欢杯子,各式各样的杯子她都喜欢。

可是这一次,她一下就把她喜欢的全部都打翻了,包括那些她喜欢的杯子,那些关于杯子的记忆,还有那个喜欢送她杯子的人。

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就像一喷泉似的。

“噶东,我们在一起吧!”

朱以丹埋着头,小声嘀咕,像蚊子嗡嗡地飞过。

“什么?”

“我们在一起吧!”

“你在说什么?”

天地为证,噶东真的没听见她说什么。

“噶东,”朱以丹以为噶东故意刁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装什么大头葱啊,我说跟你在一起是抬举你,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不烧香拜佛就算了,还装什么老大?”

朱以丹对着噶东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吁!吁!”

噶东一边躲一边叫。

旁边的人都乐得人仰马翻的。

要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性格,还不打110报警了。

“你说你要跟我在一起?”

噶东叫得更大声。

“你这么大声干嘛,”朱以丹蛮横起来,谁也没法跟她讲道理,“你耀什么武扬什么威,连你也敢欺负我!”

“不是,我……”

“你就是,你就想让别人都知道是我要你跟我在一起的,不是你追我,让我没面子,你就想报复,就……5555”

说不出声来了,噶东的嘴唇霸道地贴在她的唇上。

“是我追你的,我不怕没面子,”噶东喘着粗气,眼神还在贪恋她的嘴唇,她的吻,“是我太激动了,我不敢相信你要跟我在一起,我很不争气,我一点都不自信,你那么优秀会喜欢我,会答应跟我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么大声不是有意的!”

噶东吱吱呜呜地说了一大串。

他激动得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似地,抱着朱以丹在办公室里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

朱以丹的眼泪一直不停地往外流,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你喝水吗,我给你端!”

“你吃什么?我去做。”

“衣服放那里,我去帮你洗!”

接下来的日子,噶东一直保持这种像被贩卖的人口突然被人解救了一样,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报恩,甚至想就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都还不够,把朱以丹伺候得跟慈禧太后差不多。

噶东突然又变了。不再骂骂咧咧的,不再用暴力解决任何问题,他的心情每天都是一百二十。

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朱以丹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

原来只是这样就能让对自己好的人得到快乐,以前的自己太执着于过去,才让每个人都那么辛苦,那么痛苦。

回头看看,幸福就在身后。

噶东就是她要的幸福吗?

谁又说得清楚,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朱以丹只知道不管爱还是不爱,她都别无选择了,人欠太多人情债总是要还的。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染一个礼拜没有出门,不为什么,就觉得生活失去了重心,整天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上班、下班没意思。

“叮咚、叮咚!”

谁会来敲门,陈染不太关心地瞅了一眼门口。

“染,染!”

见没人开门,霍杰干脆用声音替代了门铃。

隔了几分钟陈染才极不情愿地去开门。

云舒跟霍杰一起站在门口。

陈染立即振作了几分精神,毕竟云舒曾经那样对他,他又曾经那样对她,多少会觉得有点愧疚。

“染,我们有事跟你说。”

“进来吧!”

陈染把云舒和霍杰让进屋,屋子里凌乱不堪。

连霍杰都吃了一惊。

“看来,你很介意上次以丹姐没去参加你的生日宴。”

霍杰有些伤感地说。

陈染不做声,在他们面前不用伪装,被爱情伤害并不是什么觉得丢脸的事。

“前几天我们一直都很忙,”云舒说,“以丹在这里的时候我们都没机会跟她说,有样东西,我要还给你。”

云舒边说,把霍杰刚提手里的一袋东西放陈染面前。

“我爸临走的时候说,这是噶东拿给他的。”

陈染机械地打开袋子。

一大片紫色。

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这样静静地看着,想着,哪怕世界沦陷,哪怕天地重回混沌!

“染,信是从我手上弄丢的,对不起!”

“没什么。”

陈染学着朱以丹的样子,静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

全是朱以丹的样子,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

“染,去找她吧!”

陈染只是沉默。

这真相在不该来的时候到来。陈染都准备放弃,准备当一个默默为她祝福的人了!

“我想你生日那天,以丹姐没去是出了点意外。”

“你不用安慰我!”

“这是你生日第二天的报纸,”霍杰把一张报纸扑在陈染面前,指着报纸上那个车祸现场图片中的一个身影说,“我去派出所核实过,的确有以丹姐那天做的笔录,她离开派出所的时候都十点多了。”

陈染目瞪口呆。

“并且兰格也说,他去接你的时候见过以丹姐,她跟齐晓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的,他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霍杰小心翼翼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染从沙发上跳起来。

难道一切真的就是天意,非得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今天还有去南坪的飞机吗?”

“机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下午六点。”

云舒和霍杰相视一笑。

早就料到了,只是不知道在北京他们又该如何纠缠。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染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飞机一个起落,平平稳稳地落在南坪的机场。

打的去霍杰预定好的饭店,虽然他急着找到朱以丹,可他更希望在见朱以丹以前先见另外一个人。

“先生,听广播吗?”

“随便。”

的哥是个黑乎乎的矮胖子,不过笑起来很憨厚。

街已经灯火辉煌,霓虹灯照处全是纸醉金迷,陈染却无心欣赏这里的一切,再华丽的场景都吸引不了他。

“关上一道门,开启一扇窗。这里是回忆心理咨询栏目,欢迎大家在这个时间段准时来收听我们的节目。”

广播里传出来的声音。

陈染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这是什么?”

“FM134.1,很好听的一档节目,南坪的的哥的姐几乎每天都听,用心去听,您也会喜欢的。”

“记录下一段心情,写给城市里行色匆匆的你,写给哀伤时暮然回首的你,其实我更希望写给幸福快乐的你。今天我们节目的主题是‘过往’,在回忆里,那些或喜或悲的过往,那些坚守爱情的过往,或者只是那些含苞未放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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