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十(上) (1)
“好吧,”周衍调整了一下坐姿,抬头看着天空,眯起眼睛,“让我想想该怎么开始。”
“……”
“先来介绍一下人物,”他轻咳了一下,嘴角有一抹带着自嘲意味的笑,“主人公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准确地说,是天才少年。”
知乔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衍耸了耸眉毛,“古人之所以说‘英雄出少年’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懂得了比他年长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人才懂的东西,那么他会显得非常与众不同,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为‘天才’——你有听过过一个四十岁的人懂得五十岁的人才懂的事情因此而被称为‘天才’的吗?”
尽管有点不情愿,知乔还是认命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的这个天才少年,八岁的时候就得过世界级的数学竞赛冠军——”他轻咳了一下,“他十岁小学毕业去了中科院的少年班,十四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十六岁本科毕业,十七岁拿到了奖学金,远渡重洋,来到遥远的美利坚合众国,在那里,他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令人愉快而且十分美好的故事。”知乔吸了吸鼻子,看着周衍。
后者苦笑了一下,说:“嗯,故事的开头听上去总是很美好的。这个少年来到了自由的国度,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然后……”
“?”
“然后新学期开始后的第二周,他被系主任找去谈话,学校正在计划办一个特别班,带有一些实验性质,招的都是在数学或者逻辑学上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
“学什么?”知乔像是故意要开一个高明的玩笑,“薛定谔泡妞定理?”
“不,当然不是。不过……”周衍抬了抬眉毛,似乎在迟疑着该不该说,“通常意义上我们认为薛定谔是物理学家,跟数学或逻辑学关系不大。”
“……好吧,”她挫败地垂下头,“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当然我对物理学也不太在行,要不然我不会连‘虫洞’也填不出来。”他似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
周衍又轻咳了几下,继续道:“实际上,这个班级学的是心理学,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心理学——至少不是弗洛伊德式的,而是更实用主义的。”
也许是怕知乔听不懂,他又补充道:“举个具体的例子也许你稍微能理解一点,就是说,我们并不研究任何理论上的课题,而是从实际出发,比如导师会给出一封信,所有人根据信里所写的内容推测写信的人的性格,他过去发生过什么,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是将来可能发生些什么。也许这对你来说有点深奥或是难以理解,但我们当时在进行的就是这样一种研究,找出是什么支配和影响了人的心理和行动的因素,据此了解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样解释你懂吗?”
知乔皱起眉头,想了几秒,才回答:“我试图把这想成一种非常复杂而且先进的学科,但是,不论从哪个角度想,我都觉得……这不就跟《犯罪心理》(Criminal Minds)里面的‘行为分析小组’(BAU)一样吗?”
“呃……”周衍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说出一些反驳的词,但最后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么我懂了。”她很高兴地说。
“……好吧,”周衍的表情有点尴尬,“我想说的是,早在这个电视剧播出之前的十几年前,就有人在做这样一件事,并不是有目的地去研究罪犯的心理,而是把这当作是一种研究,纯粹地根据某些细节来分析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以及造成这些心理活动的原因和据此将要发生在研究对象身上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理论性的知识,一切都存在于实践中,没有课本、没有作业,只有少量的参考书和大量的分析案例,这就是我们每天的课程,而且我似乎对此……着了迷。”
这是知乔第一次听周衍谈到那段过去,跟她设想得很不同,她以为那对他来说是一段痛苦的经历,所以他闭口不谈,即使将来有一天提起,也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罢了——然而事实是,他表现得一点也不痛苦,甚至他还坦白说那段岁月让他着迷——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么,你就是在那里认识蒋柏烈的?”知乔脑海中浮现起那个皮肤黝黑的家伙,他有一双细细的眼睛,笑起来有点摄人心魂。
“是的。”周衍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但他当时是本科生,而不是研究生。”
“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周衍咬着牙承认。
“我想也是。”知乔不以为意地耸肩。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道,“他跟我不同的是,他本来就是学心理学的,而我实际上是一个理科生,只是逻辑推理上的头脑比常人稍微好一些。”
知乔耸了耸眉毛,有点惊讶于,他忽又自谦起来。可她什么也没说,她想做的,只是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们的课程,与其说是课程,还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实践来得更恰当。至少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这是我们正在经历的世界,也很有可能,是我们即将经历的世界。”
海风从他们背后吹来,由于岩石的阻挡,背后的触感是轻柔的。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周衍在白色沙滩上讲述这段有关于他从未提起的过去——
一切的一切,在知乔看来,都带着些不可思议。
“我们的导师是一位非常著名的教授,他很年轻,在各种学术杂志或期刊上发表过许多有关于心理学和逻辑学的论文。上课的第一天,他是吹着口哨进来的,然后一人给我们发了一份复印件,那是一张纸条,他告诉我们,一周前有人把纸条交到当地警察局,据说是在某间小餐馆的桌角发现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写着‘救我!他们现在要把我带去Palo Alto’,那是离我们学校最近的一座城市,也是矽谷的核心。”
“那么说这是一件真实的案件喽?当时还没有什么专门的犯罪心理分析吧。”知乔睁大眼睛。
周衍温柔地笑了笑:“听我说下去。教授把信交给我们之后,就把我们八个人分成两个小组,分别进行讨论和调查,但不同的是,一个小组由他提供所有官方的线索,而另一个小组则完全自己独立调查。”
“你和蒋柏烈被分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被分在官方线索组。”
“……然后呢?”
“别急,我正要说下去。”周衍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当时得到的线索是,有人看到在附近小镇的餐馆里,有一个年轻女孩被两个男人带上了一辆吉普车,有人听到他们说要去Palo Alto市里的某处,于是我们顺着这条线索开始调查。渐渐地,案件在我们面前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一个独自进行毕业旅行的女孩来到我们学校参观,随后她去了附近的镇子上,在那里,她遇到两个男人,也许因为相谈甚欢又或者是顺路,女孩跟着他们走了,我们拿到的那纸条,是两天之后在另一个镇子的餐馆里发现的,这两天的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孩仍然不得不跟那两个男人在一起,但她设法对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