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徒槿的目光仍追随着那只漂亮的碧玉盏,“我一定会将参茶喝得干干净净。”
可是,只过了一小会儿,她的脸上就变得迷茫起来。
“星夜……奇怪,我犯困了。”司徒槿无力地靠到星夜靡的胸前,伸手去扶着额头。
“刚吃完饭,犯困是正常的……乖,没事。”星夜靡并无一丝讶异之色,轻轻地伸了手,拥住怀中的佳人。
“不对,好奇怪……”司徒槿的声音很快地变得呢喃,“我从来不会吃过饭就马上犯困……”话未说完,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她就此倒在他的怀中,呼吸均匀。
“没关系的,槿儿……”星夜靡缓缓地将她抱起,往她的房间走去,“只是早一点上床睡觉而已。”
一边说,魅惑的嘴角弯起莫测的笑意,他俯身在司徒槿的面颊上,印下如水的一吻。
月明星稀之夜,冬天的天空,月亮显得有点曲高和寡,旁的天幕都透着一股寂寥。
欧阳耀祖随着星夜靡迈入水殿的大门,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宁静淡雅的景色,素白的大理石柱子之下,青灰的石板地面,庭院之内,一汪池水反射着优雅的月影。
“好地方。”他禁不住赞了一句,敢情这一位鹰王,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才会将自己的住所,打理得这样别具一格。
星夜靡在他身前回过头来,淡然一笑:“地方浅窄,无以待客,请屈就。”
欧阳耀祖不敢造次,忙道:“哪里,哪里……能蒙鹰王如此盛情,欧阳实在是荣幸之至。”
“与你约好了的,自然要履行当日的诺言。况且……”星夜靡笑吟吟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欧阳丞相甚为投机,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欧阳耀祖自然也说了一些客套话,一路随着星夜靡走入宫中,直至一个半开放的宴会厅中。
白色石柱阵列之下,宽敞的大厅,铺着精美的毛毯,座席上则是厚而舒服的坐垫。一切与中原的细致风格不同,大气浑然,是另外一种令人赞叹的韵味。
主客两个座位之上,已摆了酒樽和几样小菜,星夜靡和欧阳耀祖分席入座,依旧是畅谈不休。
欧阳耀祖有跟人抠门地讲话的习惯,一个东西好,他就要非要人家说出来是怎么好,为什么好,究竟有多好,偏偏星夜靡对答如流,不管多大多小的问题,都绝不含糊,所以欧阳耀祖问答得开心,也愈发地佩服这个睿智的鹰王。
酒过三巡,他毕竟是记得自己的重要职责,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因问道:“不知鹰王对中原的东西可喜欢?”
星夜靡笑答:“欧阳丞相问得本王不明白了。中原物产丰饶,很多东西都很好,其中又以丝绸和刺绣最富盛名。这一次欧阳丞相献给昆莫大人做贺礼的那一幅刺绣织品,竟是极品中的极品呢。”
“其实,中原地灵人杰,才子佳人才是最大的特产。”欧阳耀祖循循而道。
星夜靡听了,翩然一笑道:“以前的右夫人曾是本王的义母,在她的身上,本王已然见识到了中原女子独有的美丽与韵味……的确是与众不同,令人一见难忘。”
“喔?原来鹰王大人不只是知道祈胤前朝的婉君公主,还居然是公主的义子?“欧阳耀祖故意作出讶异的神色,“失敬,失敬!这件事,本相一定回去禀报皇上。往日,太后也总是叹婉君公主无后,如今看来,她虽然没能为昆莫孕育儿女,却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在此,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实在是一大喜讯哪。”
星夜靡但笑不语。
欧阳耀祖又趁机道:“和亲乃两国素来的传统纽带,如今已经隔了一代……不知鹰王是否也觉得,该再寻个何时的时日,继续这样的良缘呢?”
狼王登基,他不好就此提出和亲之事,多显唐突。但是如今真正把着相当实权的星夜靡就在眼前,又见他主动攀了亲,若能得他点一个头,往后的事就好办了。于是他有此一问。
也顺便……先探探他的口风。
星夜靡略一沉吟便笑了:“贵国唯一的一位公主司徒槿,似乎半年前已经和亲往匈奴而去了。如今莫非还有适婚年龄的公主待字闺中么?”
欧阳耀祖闻言,一时不知怎样应对好。祁胤的安泰公主婚配匈奴的大单于,却在路上被匈奴的叛军掳走,还被用来要挟祁胤出兵干涉匈奴内战……样丢脸的事情,虽然是众所周知,但说出口来毕竟是极难堪的。星夜靡这样避开重点,倒令他有点被人撂在台上的感觉了。
“这……安泰公主如今是不方便再履行和亲之任了,但是本朝还有机灵隽秀的公主一名——她是都江王之女,已早早地被太后收做了义女。这一位公主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之貌,更是琴棋书画皆通,如今被誉为江南的第一才女,求亲者门庭若市。”欧阳耀祖想起来之前跟司徒楻商量的结果,赶紧地就随便扯了个义女的谎,先将这个话说圆了再说。
星夜靡听了,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原来你不是替皇家亲正统血脉的安泰公主说亲的……那恐怕就有点困难了。不过我还是尝试替你在狼王面前做做说客。”
欧阳耀祖听了,不由得有点紧张。
一方面自己也是有点理亏——说亲的对象是乌孙之王,但祈胤只派一位郡主,还不是京城有封地的王爷所生的郡主。
另一方面,总觉得星夜靡哪壶不开提哪壶,总在失踪的司徒槿身上兜圈子,竟似乎要将他欧阳耀祖往日刁钻地问问题时候的态度,返还来对着他一样。
不过,现在是个好的契机……既然星夜靡已经明确说了和亲是为狼王而去的,那么他可以顺着台阶往下,问问他的那一位中原女奴了。
他小心翼翼地道:“鹰王大人,听说您对中原的女子,也是情有独钟的?”
星夜靡闻言,笑而不答,往底下挥了挥手。
只见一名乐者立在堂下,古铜色的肌肤,年纪很轻,但竟是惊世的俊逸容貌,手中一管横笛,幽幽奏响,就是欧阳耀祖熟悉的江南小调。
然后,莲步轻移,飘出一个妙曼小巧的身躯。黑直的长发,纤细的四肢,舞步飞扬,恍如天上的仙子,眼神妩媚,又带着半点纯真。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孩……然而这个时候,她又似一个妩媚的女人,婀娜生姿。
欧阳耀祖不禁看得怔住了,既是为这名舞姬的绝美身姿,也是为她的年龄居然这样的小。
看来……他汗颜地想——这个星夜靡敢情喜欢幼齿的?
那样的话,那几位还是小孩的小郡主们,再过两年就可以送过来了……
“这一位……就是鹰王大人名下那一位宠姬吗?果然是舞姿妙曼,名不虚传哪。”他掩住惴惴的心情,强笑了说。
这么说的话,星夜靡的中原宠姬是另有其人,并不是他们的司徒槿长公主了……果然只是凑巧——也是的,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呢,真是星夜靡碰着了他们的公主,哪有密而不报之理。
星夜靡淡笑着道:“这不过是一名舞姬,不是什么宠姬。”
欧阳耀祖自知有点失言,忙顺了星夜靡的话往下说道:“对,对对……我失言了……”
“无妨,就请欧阳丞相,好好地欣赏这中原的歌舞吧。”星夜靡抬起手中的酒樽,微微一敬。
欧阳耀祖忙也捡了自己的酒樽,应了这一趟邀酒,心里某种空洞的感觉,却一瞬间膨胀开来。
到这里,公主的线索,就完全地断了……
想到回去要面对司徒楻、金碧辉和太后的脸面,他的心里就发虚。
夜深了,明月西斜,却依旧明亮。
欧阳耀祖谢过星夜靡的热情款待,便随着这位主人往水殿的门前走去。
星夜靡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突地停住了。欧阳耀祖差一点没撞到他的身上,不由得疑惑地想要绕过他宽厚的后背,看看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