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槿想起几日前若娴在自己面前骂盖亚的那件事,不觉凉了心,愈发谨慎地道:“盖亚跟若娴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本来不太象是能有共同语言的人。这两个人又素不相识,往日也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这么硬生生的配在一起,怕是不太好吧?”
星夜靡懒洋洋地松了司徒槿,将头靠在自己一边的手臂上,魅惑的蓝眸反射着荧荧的火光,妖精一般引人遐想。
“素不相识……恐怕不对吧,”他淡淡地道,声音低沉如幽深山谷里的溪流,悦耳动听,“盖亚表现得这样一往情深,我想他们以前一定在哪儿已经见过面了,恐怕还不止一次,不算得是素不相识。”
司徒槿清晰记得鲁伊与若娴之前种种蛛丝马迹的惺惺相惜,知道若娴的心里恐怕已经住进了人,忙坚决地摇了头道:“你不知道,其实啊……”
接着,她便将之前若娴骂盖亚的那一幕,给星夜靡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得他“扑哧”一声地笑了起来。
司徒槿紧趁热打铁地道:“既然若娴把盖亚只看做一个没文化的大猩猩,大草包……就绝无看得上他的可能。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错,但还是算了吧。”
星夜靡笑过了,拽了司徒槿拖到地上的长发绕到指尖玩儿,这才不慌不忙地道:“这不碍事。盖亚擅武,行军打仗至今凭着天份就已经做得很好,可见其非池中之物。最近一段时日他开始修习文字,正是需要个好老师在身旁,稍稍指点一下的时候。我觉得若娴文武兼修,又是个有胆识的女子,天文地理政论兵法皆通,配盖亚是正好的。”
司徒槿不觉柳眉倒竖地道:“你怎么只考虑盖亚,一点儿也不为若娴着想?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主张,自己的感情的,怎么可以这么忽略她的想法,就擅自为她这样做主?”
星夜靡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我听说若娴博览群书,见解独到,又热心于做你公事上的帮手……但她以一个侍女的身份插手国事,难免遭人议论。若她做了将军夫人,在乌孙有了正式的品位,则不可同日而语,做事也方便些。对她自己来说,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日后长久的依靠。你难道不希望促成这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我绝不会为了一己之便,就随意去干涉自己侍女的终身大事,”司徒槿愈发地恼了,“这样做实在是太不近人情。除非若娴自己说要嫁给盖亚,否则我绝不答应!”
她正想站起来拂袖而去,却被星夜靡一把拉住了头发,硬扯了了回来。
看着面前那双黑夜般的眸子含着怒气的火光瞪着自己,星夜靡漂亮的唇角,微微地弯起了道:“你那么通情达理,甚至连一个侍女的想法都考虑……那么,我的想法,你考虑不考虑?”
“你的想法会断送若娴一生的幸福,休想我退让半步。”
司徒槿咬牙去拽自己的长发,星夜靡很听话地松了手,却猛地一伸手,反而擒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得一下子扑倒在池边,险些没有摔入池中。
他淡笑着,视线缓缓地划过她已然沾湿了的半边身子:“你知道……在乌孙,我就是绝对的权力,尤其是在决定一门婚事这样的小事上么?”
司徒槿禁不住愤怒地抬起眸子,狠狠地去瞪星夜靡那双闪烁着诡异蓝色的眼眸。但是她知道星夜靡素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偌大的乌孙均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而她司徒槿不过是个势力单薄的异国公主,想要保护若娴,除非真的撕破脸皮,否则根本做不到。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她绝不可能为了若娴,害祁胤跟乌孙和睦的邻里关系,就此化作水中明月。
星夜靡将司徒槿紧攥的拳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修长的指尖传入她的指间,扣得紧紧。
“槿儿,我也认为男女之间,是要两情相悦,鱼水欢愉才可以的,这一点,我跟你的观点没有相悖之处……所以,你别担心。”
司徒槿紧绷着脸,完全不去甩星夜靡这一番套近乎的客套话。
星夜靡见她不吃自己这一套,蓝眸稍稍地沉了下去,面上的笑容却更深了,贴近了司徒槿的脸道:“你最近几日,一直在为楼兰王大婚的事情,跟我喋喋不休,实在令我有点烦不胜烦了。你身为我的妃子,明知我是为你的身子着想,却这样一意孤行,非要我答应让你去楼兰,还计划着明日要在元老院上直接自封为使者……你不觉得自己这做,不只是不为大局考虑,也很不考虑我的感受么?”
司徒槿一听,心霎时凉了半截,墨黑的瞳子睁大了看着星夜靡俊逸的面容,直觉地去回想什么可能的环节,竟会走漏了这等风声,精致的脸庞闪过千山万水的神色。星夜靡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的诸多变化,唇角的笑意越盈越满。
终于,司徒槿的眼中丰润起来,闪烁的泪光映衬着浴池周围的点点火光,显得娇俏多情,却又楚楚可怜。
她缓缓地垂下眼帘道:“好吧……我懂了。只要你不逼若娴嫁给盖亚,我就不再提去楼兰的事情。”
星夜靡笑出了声,温热而湿润的掌心拂过司徒槿的耳际:“槿儿乖……这样才对。等一下,我就陪你好好改过,你即将提交给元老院的那份报告书。”
那双闪亮的黑眸一瞬间又含着精光抬起了望着他的双眼,司徒槿甜美的声音坚定地道:“你就算是答应我,永不会逼若娴出嫁了,对不对?若你有朝一日竟然不遵守这个诺言,我一定会不惜代价地与你对抗到底的。”
“你放心……”星夜靡轻轻啄上她细嫩的脸庞,“既然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照做。”
司徒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星夜靡反而借她这个向后逃的气力,狠狠一拽她的手臂,反将她拽入了池中,轻轻捧起拥在怀中。
“放开我……死东西,你想淹死我吗?!”司徒槿被狠呛了一口水,气得发疯似的捶着星夜靡的胸膛。
他就这样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与她坦诚相见,任她怎样捶打自己的肩膀胸前也不在乎,嬉笑了道:“好了,严肃的话题要结束,槿儿,现在开始,我们来聊些闺房秘事吧……”
说完,也不管司徒槿脸上几乎是要杀人的表情,一把托起了她小小的下颌,就辣辣地吻了下去,一场暴风雨般的****,就此在温润的水中铺开……
秋蝉已僵在树根旁,蝴蝶不再翩翩而舞,草开始失去旺盛的生命力,一切……都预示着秋天的逐渐临近。
然而,逐渐秋凉的日子,掩不住夏日最后的热潮。夜晚的闷热依旧不见,今夜,草原上的风睡着了。
中宫传出的轻松丝乐,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渗透出来的热闹的气氛,令夜晚的星空变得更加璀璨多情。
星夜靡居中,冰玉和司徒槿陪坐一旁,往下左右两列是各位星夜靡的重臣爱将,其余的各位夫人和宠姬们,则只能在末位的地毯错落地坐着。
艳丽的舞娘在中央起舞,潇洒的乐手在舞池边上奏起悠悠的西域乐曲。两旁服侍的侍女穿梭而行,案上摆满了山珍野味,新鲜水果,丰盛异常。
这是星夜靡举办的夏宴,是为了慰劳各位替他往各个部落去慰问和体恤民情的骨干们的,众位夫人只是陪客。
司徒槿注意到,自己的侍女若娴在跟其他侍女一样忙着服侍的间隙,时不时地跟下面坐着的鲁伊交换一下眼神,而旁边的盖亚,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面上十分难看。她很想要警告若娴一声,但又怕被冰玉听到,只得强忍了下来,专心喝酒用膳。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逐渐热烈。
突然之间,音乐由美丽的西域风情变作江南的丝竹细语,美丽的箫声响起,而底下一排的舞娘都突然分开两排,退到了舞池边上。
司徒槿突然地听到乡音,不觉一怔,更认出来这是江南的童谣——而且是她知道的曲子!
她不觉放下了手中的酒樽,睁大了眼睛望向星夜靡。
他显然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早已经望着她,微微一笑。司徒槿面上一热,眼垂了下去。
此时,音乐却缓缓地变急,细小铜铃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什么裙衫上坠了铃铛的人,走进了大殿。
司徒槿秋波流转,顺着众人的视线再往殿门望去——
雅儿?
一身美丽衣装的雅儿,踩着优雅的舞步,顺着音乐的节拍,将一串轻快的铜铃声带入了舞池。她时而急如烈风,时而缓如落叶,一会儿手扬起了漫天云彩,一会儿,纤巧的步子带出了层叠的花海。
殿中的人们一时都静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她的舞姿实在太美,甚至连见过中原一流舞姬的司徒槿,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
雅儿这么舞了一段,便将脚下的步子缓缓放松了,转而抬起了清秀的脸庞——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咦?”司徒槿不觉一声惊叫,从坐席上直起身来,“雅儿她……”
雅儿她……她不是个哑巴么?为什么竟然能唱歌了?
闪烁着询问之光的视线对上星夜靡了然的双眸,他低沉的声音已经在歌曲之间轻声响起:“冰玉诊断出来她是中了奇毒所以变哑,为她解了毒之后,她从发声学起,进步神速,早已与常人无异。”
司徒槿禁不住面上流露无尽的讶异之色,缓缓地转了脸,再去看场中引吭高歌的雅儿。
她立于大厅的正中,清丽的姿态犹如歌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丽荷花,甜美的歌声飘于场内,而歌曲,正是未经翻译,原原本本的那首乡土童谣。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
这首儿时百听不厌的美丽儿歌,其实是一首伤感的情歌。此时,司徒槿听得心里一阵阵地痛了起来。这首歌几乎就是她自己曾经的写照,而如今被雅儿唱出来,竟然又有一种别样的忧愁,令人肝肠欲断。
坐下懂得中原话的人并不多……星夜靡就是其中的一个。这首悲伤的情歌,可是雅儿为了星夜靡而唱的?
她司徒槿如今虽然风光大嫁地回到乌孙来,却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令她有点无所适从了,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司徒槿回过神来的时候,面上已然一滴清泪,滚落脸颊。她忙抽了怀间的丝帕,轻轻拭去。再偷瞧了一眼身旁的冰玉,见她聚精会神,正微笑地看着场中歌舞着的雅儿,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冰玉今日的精神似乎不太好,面色有点苍白。
司徒槿觉得自己想多了,将视线收了回来,正想要雅儿替自己再端杯果汁来,却突然发现,若娴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已经不在自己的身旁了。
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环视了整个大厅,却仍没有看到若娴的身影。
再一看,鲁伊人也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盖亚竟然……也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司徒槿不觉紧张起来,就差没一下子跳起来直冲出殿去找他们几个了。
但马上,她便觉得再没有出去寻人的必要了。
因为,她已经看见,盖亚一脸怒容地,跨入了会场的大门,顺着大厅的边上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一坐下来就马上倒酒猛喝,而且喝完一杯就再灌自己一杯,到后来甚至去抢侍女手中的酒樽。他身旁坐着的人都用奇怪的视线打量着他,但是他根本不在意,还是继续自己给自己灌酒。
宴会上出了这种人,气氛自然要小小受一下影响,更何况到后来星夜靡已经蹙起了鹰眉,达龙离座去劝盖亚,都还是无法令他停止这样的举动。
司徒槿简直要急得脑袋冒火了!
她不用多想也知道盖亚肯定自鲁伊和若娴处受了打击回来,虽然他有没有跟那两个人接上话是不清楚。但……问题的关键是,万一盖亚被人多问两句,就将事情给说了出来,言辞再激进一点儿,若娴恐怕就要被冠上不守妇道的罪名。
达龙果然是好言相劝,夺了盖亚手中的酒杯,问他是怎么回事。盖亚却不肯说,继续地往旁边的酒桌上抢了别人的酒来灌。他喝酒喝得太急太多,此时已经有点醉过了,脚下蹒跚,东倒西歪的。达龙只得再上去夺了,继续追问他原由。
偏赶在此时,若娴竟然搀着鲁伊出现在宴会厅的门口。司徒槿眼尖,一眼便看见鲁伊面上的一片淤青,猜到那九成是盖亚的杰作,而若娴则显然是为鲁伊处理伤口去了。看来方才厅中热闹,外面所发生的一幕,也毫不逊色。
两人见盖亚竟然在宴会上耍起了酒疯,都不觉一怔,下意识地分了开去,缓缓地往各自的位置移动。司徒槿在座位上看得急死了,恨不得若娴赶紧回到自己身边来。
“本来是大家开开心心的时候,这样闹,成什么体统。”星夜靡却已经在席上发了话,“替我将他送回自己的住处去,别让他扰了大家的雅兴。”
说话之间,那双锐利的蓝眸却扫过刚刚归坐的鲁伊,簌然落在了仍顺着大厅的墙角走着,马上就要回到司徒槿身边的若娴身上。
“你,负责照顾他,直到他安然睡好了,你才准回来复命。”
星夜靡冷然的声音在已然寂静的大殿中穿堂而过,重重地落在了若娴的身上。
“唉?”若娴不敢置信地左右望了望,见自己身旁并没有其他可能的人,顿时傻了,不敢置信地伸了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您说……我?”
司徒槿见星夜靡的眉心一瞬间拧紧了,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大胆!竟敢这么对昆莫大人说话,平日教你的规矩,都记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给我掌嘴!”
若娴一惊,忙识趣地跪了下来,用力地扇起自己耳光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乌孙这里,没这么多繁文缛节……”星夜靡淡淡地看着若娴自己掌嘴,慢条斯理地道,“你不用打了,赶快给我做事去就是。”
司徒槿一口气喘了过来,忙道:“还不谢昆莫大人?赶快去将铁血大将军扶起来,送回府去!”
若娴虽然想不清楚为何星夜靡会突然下这样奇怪的命令,但她见司徒槿这样着急,再不敢多想,忙不迭地谢了恩,就赶紧跑过去,搀扶喝得摇摇摆摆的盖亚。
说来也神奇,她这么过去扶着盖亚,又低声跟盖亚嘀咕了几句,那个古铜肌肤的年轻汉子,竟然就再也不闹脾气,乖乖地由她搀着走出了大殿。
整个殿中,几乎人人都与达龙一般讶异而且不解,唯有司徒槿注意到,鲁伊看着若娴这样将盖亚扶出殿去,脸上早已一片青一片黄,再加上他脸上的那块淤青,实在比开了染料铺还要精彩。
司徒槿觉得能这样解决掉事情毕竟也算让若娴逃掉一劫了,毕竟星夜靡不可能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当其时松了口气,软软地坐回座位上,却突然看到,星夜靡叫过身后的一名贴身侍卫,低声不知嘱咐了句什么,那个人就飞快地出去了。
她一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星夜靡交待完这件事后,并没有象平时做了坏事那样故意再来观察她的反应,于是她便大胆地猜想那可能不是针对若娴或者盖亚的安排。
乐舞再开,司徒槿忙收敛了心神,准备继续去欣赏雅儿的极致舞姿,然而……身旁却突然软软地靠过来一副异香扑鼻的身躯。
司徒槿尚未反应过来,那柔软的身躯已经滑下了她的肩头,就此落到了她的怀中。
司徒槿低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片纯白……
面前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覆上了苍白的颜色,冰玉的双目紧闭着,唇上一片死灰之色,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
“咦——?你……你没事吧?”
司徒槿下意识地扶住了冰玉的肩膀,晃动着想要将她摇醒,然而冰玉简直如死去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呼喊,睫毛连动都不动一下。
殿中立时骚动起来。
很开,便有人从司徒槿的怀中,将冰玉的身子接了过去,紧紧捏着她的人中,尝试想要令她清醒过来。
“快寻圣医来!”
熟悉的低沉嗓音就在眼前响起,司徒槿茫然地抬头,这才认出来,将冰玉抱在怀中的这个人,原来是星夜靡。
他面上那种紧张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他对任何别的女人流露过的……
突然间——
心中什么东西,被触伤了……血,流了出来。
眼前的火光逐渐地远去了。
司徒槿默默地注视着小路尽头那一片涌动的人头——那是星夜靡抱着冰玉,送回雷殿去的队列。随行有各色的大夫侍从,好不热闹。
她叹一口气,知道今夜的主角不会是自己了,望望身旁,熟悉的若娴又不在。
只得再叹了口气,命旁的宫女点了风灯,顺着石板小路往水殿走去。
今夜没有月亮,石板路不似往日般反射着盈盈的月光,倒是被风灯的火光照得闪起了刺眼的红光,徒增心烦。
司徒槿就这么沉默地望着地面走着,没走多远,却突然被风中送来的一声清脆的铃声,簌然拉紧了心中的丝线,猛地抬起头来。
薄如蝉翼的美丽舞裙,坠在裙角的无数细小铜铃,颈脖上密密的闪亮项链,手腕上绚丽多姿的装饰,正是今夜吸引了最多目光的美丽舞姬——雅儿。
司徒槿止了步子,细细地端详了一下雅儿的神色,只觉得这个当年服侍过自己的轻巧女孩,已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有那时的纯净与天真,冰冷的眼眸透着野兽一般的煞气,令人有点不寒而栗。
如果是在别处碰到这样眼神的女子,又是素不相识的话,司徒槿肯定会掉头就走,绝不给自己惹一点点麻烦,但是雅儿肯定知道她以前在乌孙的那些事情,而且显然……她等在这里,就是来找她司徒槿的。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歇息吗?快入秋了,夜晚很凉,好歹也披个头蓬再出来吧?”
司徒槿沉住气,缓缓地开了口。
雅儿的唇边轻轻地弯起一丝莫测的笑容:“很久不见,却一直没机会好好打个招呼。”
司徒槿不动声色地笑了道:“听昆莫大人说,你以前中了哑毒于是不能发声,如今毒已经解了,恭喜。你的舞姿和歌声,都是我所见过、听过里面第一流的。”
“我的毒,是冰玉大人替我解的……”雅儿幽幽地道,“从那一刻起,我便发了誓,无论冰玉大人要我为她做什么,我都一定会义不容辞地为她去做。”
一句话,已然将当年的主仆之情,完全踩于冰玉的大名之下。
司徒槿的面上微微一变,依旧平和地道:“左夫人她刚刚在宴会上晕倒,如今原因未明。她对你来说既然这样重要,你理应赶快跟到雷殿去的好。”
雅儿冷笑一声,视线扫过司徒槿平静的面容,语气愈发地讽刺起来。
“你不要自鸣得意太早了。冰玉大人伴君三年,苦心陪伴昆莫大人建功立业,一路走到如今,她才是昆莫大人心中最重要的妃子。你这个迟到早退,又不懂得体恤昆莫大人心思的女人,根本不够格做什么右夫人。”
“你这是什么话,竟敢对右夫人不敬……”
司徒槿身旁的祁胤侍女,听雅儿竟然说出大不敬的话来,正欲狠狠训斥,却被司徒槿伸手阻止了。
司徒槿静静地望着雅儿,声音毫无起伏之象:“雅儿,今夜要来跟我说的话,就是这些吗?”
雅儿见司徒槿依然这样冷静,不觉愈发地拧紧了眉头,狠狠地道:“说?我可不是来跟你说话的,是来警告你的!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一直缠着昆莫大人不放,否则,你很快就会吃到苦果的!”
说完,她拂袖而去。
“小小一个宠姬,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真是不要命了!”等雅儿远去了,司徒槿身旁的那名侍女才总算一口闷气,化作锐利的抱怨冲出了口。
司徒槿轻轻叹了口气,也无法跟这名侍女解释这其中深远的渊源,只得收拾自己沉重的心情,再一路顺着石板小路往水殿走去。
那一夜,天幕很黑,星星如宝石一般坠在上面,璀璨多姿。
司徒槿回到水殿,沐浴更衣,回到自己的睡房。
星夜靡不在,她这是首次夜晚可以独处。她于是拿出儿子的小木马,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阵儿歌,仿佛那小家伙就在自己跟前似的,一个人玩耍了很久,才突然陷入寂寞的情绪之中,垂了会儿泪才上了床。
然而,似乎隔了很久很久……司徒槿再次尝到了床褥冰冷的感觉。
星夜靡就此一夜不归。
而她,竟然在临近拂晓之时,猛然惊醒,摸到一脸冰凉的泪。
第二天,若娴按时出现在司徒槿的跟前,唤她起床而且服侍她梳妆洗漱。但是,司徒槿从镜中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若娴的神色不对。
她面色苍白,眼眶下是深深的黑眼圈,双眼涣散无神,连挽个发髻都心不在焉,不一会儿就将司徒槿的好几缕头发弄得乱套,跟平时动作麻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司徒槿好容易等若娴给自己盘完了头,正想要开口问她昨夜的事情,没想到就在此时,外面却来了个别处的宫女,礼过了说请右夫人火速到雷殿去。
“发生什么事了?”司徒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