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你既然讨厌战争,为何还要来这里观战?”
其中一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雪白的肌肤与碧绿色的眼睛,正是西方最典型的“红毛”人种。
另一名男子穿着与少女一样大秦人风格的衣装,却是典型的中原人面孔,乌黑的发盘束得工工整整,俊朗的面上浮着沉静的神色,望着下面残酷的角斗,嗅着扑面而来的尘土中夹杂着的血腥味道,眼中连一丝动摇也没有。
“我虽然讨厌战争,却比较在意这场战斗的结局……”他轻轻地答道,双眼一刻不离地望着下面互相厮杀的军士们。
“为什么?因为这个国家的背后不远,就是你的母国?”少女扬了扬眉道,“克拉苏哥哥的愿望,是要一直打到遥远东方的另一个岸边,将我们无敌水师的船,从那里放下海去,继续远征。罗马的军队如此强壮善战,常胜不败,你的母国,肯定也不能幸免,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你还是不要报什么异心,专心追随拉克苏哥哥的好。这样才有一生的荣华富贵,和不朽于世的辉煌传奇。”
男子并不做声,一双深邃的眼眸,只是静默地望着远处,面上不露一丝别样的表情。
少女见他看得出神,便笑着耸耸肩,也不再打扰他了,冰绿色透明的眼眸,顺着男子的视线往下望去,静默地观看着下面两国军队的殊死搏斗场面。
静谧的夜中,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见。
司徒槿跟若娴沉默地在房中对坐,两个人一动不动似两尊蜡像一般。
四周的气氛凝重得可以拧出水来。
昨日,司徒槿往内城去见冰玉,结果冰玉竟在雷殿中就命雅儿痛下杀手,可谓真真地翻脸不认人了。如果不是司徒槿早就料到冰玉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怕被揭穿,似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带上了铃音同行以防万一,可能早就葬身雷殿或者内城之中。
如今,虽然司徒槿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可以将落入虎口之中的儿子马上营救出来,但……内城显然已不再是她可以轻易踏入一步的地方。将军府因为并不是冰玉的范围,所以安全可以有保障,但想要救出昊月却是困难重重。
司徒槿觉得事到如今,冰玉身为巫女之事已完全没有必要对铃音隐瞒,于是便将自己冬天在神殿的大法尊处听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告诉铃音,而且很谨慎地问铃音,冰玉可能不可能跟害人的蛊虫有关。
铃音对司徒槿的这一猜测不置一词,只说事情要等查清楚了才能下定论,自己会尽力去救昊月出来等等,司徒槿觉得那是她们巫女氏族自己的事情,外人不便多加评论,所以也就不多说了。
接下来,铃音便自告奋勇,趁着夜色和易容的掩护,拿了司徒槿当时逃出来时顺手牵羊的一块公主令牌,乔装着往内城里去了。司徒槿跟若娴不谙武功,只得留在将军府中,干等着铃音回来。
月上树梢,已经夜深了,人早已等得满头大汗,却还不见铃音回来,司徒槿都几乎要坐不住了,手一圈圈地缠着自己的衣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孩子还安全吗?
铃音即使武功盖世,也无法越过高高的内城城墙,会不会……跟城内的守备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脑中的思绪纷繁杂乱,一刻也停不下来,后背早就湿漉漉地一片急出来的冷汗。
如果不是铃音极力坚持她们两人一步也不要踏出将军府,司徒槿早就跟到内城跟前去观望情况了。如今,坐在这个房子里,凳子上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在咬着她,令她坐立不安。
簌尔,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司徒槿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往门前扑去,手即将触到门的一刻,又迟疑地缩了回来,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铃音。”
果然是那个期待之中的声音。
司徒槿马上喜出望外,将门一下子打了开来:“怎么样,找到昊月了吗?”
马上,那双颜色的眼眸中闪现失望的神色,因为她看见铃音一个人穿着夜行衣,缓缓地走进房间。
“小公子并不在内城中,所以我只能自己回来了……”铃音示意司徒槿将门关上,这才轻轻地道,“他被人带往西部边境,已经在路上了。”
“西部边境……?”司徒槿不觉一怔,“为什么要将昊月带到那里去?那里现在不是兵荒马乱的吗?把一个小孩子弄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难道想要将他带到大夏去?”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铃音微微一笑,拉了司徒槿到床沿上坐了,才不紧不慢地道,“你还记得,以前我曾经在你的身上检查出来,你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而那个体质在半年前却消失不见了?”
司徒槿愣了愣,点点头道:“记得,是因为我服用了用冰山雪莲喂食过的千年蟾蜍之胆,所以得了那体质。至于为什么我身上蟾蜍胆的效力消失了……后来我知道了,这效力转移到了昊月的身上,他变作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那一次被蛊虫咬到,他也还是安然无恙。可是铃音,这又如何?跟昊月被带到西部去有什么关系吗?”
她说到这里,面色突然变作死灰一样,颤抖了唇道:“难……难道吃了具有特殊体质的昊月,对蛊虫会有什么好处不成?因为这样,他们想要把他拿去喂蛊虫?这……这怎么行!”
当年在那个地下室中的那个蛊虫,简直就是可以生吞人的一样。虽然去年在内城咬死人的蛊虫,看起来应该跟普通毒蛇没有两眼,但万一经过一个冬天,已经蜕变成了那样大的形状……
“我不认为是要拿小公子去喂蛊虫,”铃音眼看着司徒槿将情况想得越来越坏,忙笑着制止了她,轻声道,“但是,我认为,昊月的这一体质,却可能正是他被人掠走的原因。”
司徒槿已经完全无法冷静下来了:“那……究竟是想要把昊月怎么样?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铃音缓缓地摇摇头,突然道:“槿儿,你对我隐瞒了乌孙王中蛊毒的事情……对不对?”
“我……”
司徒槿眼中闪了闪,正想掩饰过去,却又猛然想起来冰玉是早就知道星夜靡中毒的事情,铃音恐怕在侦查的途中,已听到了些什么重要的关键情报了也不可知,态度顿时软了下来。
她缓缓地垂了眼,作出乖巧的样子答道:“对不起,并不是刻意隐瞒你……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急,我全副心思,如今都在昊月身上了。”
“不碍事,我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而已。”铃音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司徒槿小心地问道:“那……星夜他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之前冰玉曾经对我说,病情非常严重,他可能完全熬不过上一个冬天……”
一回来便听说小昊月失踪,令司徒槿全部心思立时都放在了小昊月的身上,根本无心去思考什么战局,什么星夜靡如今的身体。她一想到自己的骨肉这么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样可怕的命运,一次不够,又来一次,心就几乎要碎得一塌糊涂。
铃音摇摇头,凝了眉道:“到怎样的程度我是不知道,但应该还没有解。冰玉貌似想过和尝试很多不同的办法来为乌孙王解毒,但都无法彻底地解除乌孙王身上的毒。”
“这不可能吧?她自己也是巫女一族的人,应该是最懂得蛊毒怎么解的。我现在怀疑,她根本就不想要真正解掉星夜身上的毒,因为那样的话,她就失去牵制星夜的东西了……”司徒槿面上益发地沉了下去。
“蛊虫不是人人知道怎样养,解蛊毒就更不是,”铃音道,“如果乌孙王的毒已经解了的话,我想,冰玉应该就不会这样为难小公子了。而且,如今她的这个方法,也的确是目前几乎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星夜的毒解了,她就不会为难昊月了?”司徒槿不觉又是一怔,黑色的水眸却猛然幡然醒悟地亮了起来:“铃音……难道——莫非,昊月他竟然……竟然可以……”
铃音当然知道司徒槿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等她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已经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小公子身上的血乃是天然的解毒良物,而乌孙王跟他又是血亲的关系,两人换血是可能的。也就是说,如果将小公子的血换到乌孙王的身上,以能够解毒的血来解乌孙王身上的毒,就可能将蛊毒完全清除。”
“换血……?”司徒槿只愣了一刻便马上紧张地跳了起来,“昊月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换血这种事即使对大人来说也是危险得很的事,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承受得起?这简直就是要拿昊月的命去跟星夜交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答应这种事!”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槿儿?”铃音幽幽地道,“你丈夫和儿子,二人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择……儿子?”
司徒槿不觉又是一愣,面上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
“我……”
她这才突然地意识到,这一个选择的杠杆两头,都是自己至亲的亲人。
一个是自己爱入骨髓,拼了性命去追至天涯的男人,另一个是自己怀胎一年,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开始宠溺至今的宝贝儿子。
二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的时候,她选择……?
司徒槿发现自己的心里,没有答案。
虽然刚才自己下意识地便为先昊月鸣了不平,其实她根本无法决定,究竟应该让昊月去救星夜靡,还是要放任星夜靡不管,来保住昊月的生命。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非常重要,即使牺牲她自己,她也不想要让他们遭遇任何的不幸,又怎么可能将其中一人的性命拿去换另外一人的性命。
“铃音,为什么只能用昊月的血来救星夜?”司徒槿的心突突跳得慌,连手都抖了起来,“这样……这样太残忍了!”
“这就是我今夜所听到的,冰玉确信的所谓‘唯一的解毒之法’了……”铃音伸手扶住司徒槿的双肩安抚她的情绪,缓缓地道,“貌似,乌孙王本人早就知道了这一方法,但是为了小公子的安全,一直不肯施行。而你,也一直严密地看守着小公子,令他人无从下手。”
“因此,在怂恿你离开赤谷城的同时,冰玉也同时尝试令你和乌孙王之间生出误会,就是为了制造机会给自己……槿儿,你留给乌孙王的某封信,似乎被人偷偷拿走走了——据说,乌孙王直到现在,仍不知道你到底为何会突然离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若娴此时小心地在旁边插嘴道,“难怪昆莫大人最初寻到将军府来的时候,那样一副怒发冲冠的感觉……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公主的打算。若娴还以为他虽然知道却不能接受,度量不足,没想到竟是误会了他……”
“怎么会……”司徒槿面色苍白地跌坐回床上,目光呆滞,“这就是冰玉引我上圣山的目的吗?一切都……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了。我竟然这么糊涂,这么容易就中了她的诡计……现在星夜对我,一定失望到了极点,见到我都会想要杀了我……”
可是,话虽是这样说,司徒槿却突然地意识到,其实冰玉已经有点豁出去,不顾一切地只想要挽救星夜靡生命的觉悟。
那一个身为巫女氏族后代的秘密对冰玉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她却宁可这样巨大的秘密被人知晓,明知道这个事情一旦公诸于世,自己可能面临被火烧死的惨痛命运,也要将碍眼的人引开,把昊月掳到手中……
“如果你也这样想,那我不知该说你的运气好,还是该说——乌孙王确实对你一往情深到了令人动容的地步……”铃音温和地笑了道,“事情也同样出乎冰玉的意料之外,乌孙王这一次,选择了信任你并且等待你回来,还主动为小公子施行了严密的保护措施。所以,你不在的这整整一个冬天,小公子一直被人安全地保护着。”
司徒槿的眼中,亮闪闪地浮满了晶莹的水汽。
星夜……
你没有收到我的那一封信,一定马上认为我是偷偷潜逃,并且气得七窍生烟的。
可是,面对忤逆你,却又在我的嘱咐下不肯说出原由的若娴,你选择的竟然是听之任之,还为我保护了昊月整整一个冬天……
铃音的声音在耳旁继续着。
“直到最近,为了应付西边的战事,乌孙王御驾亲征,离开了赤谷城,机会才终于到来,小公子也落入网中。貌似,为了瞒过乌孙王本人施行换血的手术,冰玉本人很快也要赶到西部的战线去。应该有什么……已经布置好了的感觉。槿儿,如果你要去追回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已经盗到了他们行进的路线图。”
司徒槿犹如被电触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他们现在在哪儿?那些劫持了昊月的人现在在哪儿?我要马上去把昊月救出来!”
“槿儿,你真的想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准备出发,”铃音双手翘起了道,“只是……第一,对方不只是几个乌合之众,而是一队身经百战的雇佣兵马,你需要有相当的人手和实力,才能具备将小公子救回来的能力。”
司徒槿咬了牙,坚定地道:“明日,希罗和他的部下们就会抵达赤谷城,并继续往西行军,准备增援星夜……我不缺人手。”
铃音点点头,继续道:“好,这第一就算是没有问题了。但……第二,槿儿,如果你救了小公子,星夜就会失去解毒的机会——你需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司徒槿听得身子猛地缩了下,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铃音……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只能让他们父子一人牺牲成全另外一人,就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第三条路……有倒是真的有,”铃音沉吟地道,“只是无论哪一个方法都不是十成的把握,而且肯定会有人因此受伤。你知道……这世上总难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如果那个被牺牲的人是我,那我愿意……”司徒槿缓缓地抬起了眼,道,“如果可以救得了他们父子,就算要我赔上这条命,我也不会犹豫的。铃音,有什么我能够做的,请你只管告诉我吧。”
若娴在一旁马上慌了,“咚”的一声跪下了求道:“公主……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小公子平日最粘着你,夜夜都在寻找娘亲,如果您有个什么万一,小公子可要如何是好?就算是昆莫大人,他待您如何是天下皆知,若娴斗胆说一句,若是知道自己的命是公主牺牲自己换来的,这条命,昆莫大人他一定也不会高高兴兴地享用的……”
司徒槿不理会若娴,反而更执着地望着铃音道:“铃音,请你……请你救救星夜,救救昊月!我知道自己脸面单薄,但是司徒槿此生并无大志,只希望自己重要的人可以安然无恙地生存在这个世上,无论自己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说完,她站起身来,照着铃音竟然就想要拜下去。
铃音一看忙伸手紧紧地扶住,不让司徒槿拜下身去:“你这可使不得。祁胤的长公主,乌孙的王妃,这千金的身子,怎么可以轻易对人下跪?其实这件事,说白了其实是铃音自家的家门事,即使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尽力去解决的。请你快起来,别再为难我了。”
司徒槿听铃音这样说了,才不再勉强去拜,缓缓地起了身,小心地追问道:“铃音,你会真的有办法救得了星夜和昊月?”
铃音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无论是哪一个办法,总要有牺牲的人,受伤的心。”
“铃音,你果然知道,除了换血之外,还有可以为星夜解毒的方法……”司徒槿不由得一阵惊喜,“你可知道,我冬天之前曾尝试过往楼兰去寻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但,终是被大雪隔断了道路,遗憾而归。”
“知道是知道,却不知道做不做得到,来不来得及,”铃音淡淡一笑,竟突然有种凄凉的味道,“想来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的,缘分若已尽了,我也不想再去勉强。”
“铃音?”司徒槿见铃音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觉疑惑地睁大了水眸。
铃音抬眼静静地看着司徒槿,突然苦笑了道:“槿儿,看到你今日这样,我总算彻底明白,其实没有一个女人是容易的——你也会有你自己的痛苦、烦恼,正如我以前那样。三年前的我,的确不懂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过……这也是这三年来,我学会的重要的东西之一。槿儿,三年前我做错的‘那件事’,还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如今,就当做我的补偿,我一定会尽力为你从蛊虫的毒下,将你重要的人给抢救回来。”
司徒槿知道铃音说的是当年铃音苦恋着蓝迪,蓝迪却倾心与自己,结果铃音痛下毒手的“敏感”事件。
那样年代久远的事情,她自己早已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铃音却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当下也只得惨淡地一笑,道:“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都别再提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救人。铃音,你愿意这样帮我,实在令我感激不尽。”
铃音勉强地一笑:“乌孙王的毒,如果你真的信得过我,那就请你全权交给我,不要插手多管。但是这也已是我能力的极限,旁的事,我就顾及不了了。小公子方面,恐怕需要你自己带了人马,快马加鞭地去追回来。不过,我相信凭着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将这件事办得完美。”
司徒槿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兵分两路。我这就去准备。”
她正欲起床,却发现窗上传来什么东西啄门的声音,不觉警惕地望向了铃音,却看见铃音一副安抚的表情笑了道:“这是我的信鸽,不碍事的。”
铃音说着,欣欣然起身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便簌然有一个雪白的身影飞了进来,扑腾了几下落在房间正中的案几上,收起了翅膀,果然是一只白色的鸽子。
铃音将鸽子腿上的信笺取了下来,展开了一读便讶异地道:“噫!怎么竟然是这样的事……”
“怎么了?”
司徒槿见铃音一边读信一边望向自己,不觉有点莫名其妙。
“槿儿,这件事,你知情不知情?”铃音面上的表情变得凝重又担忧,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司徒槿道,“你原来在岭南的夫君子言卿子言少爷,去年冬天在往大夏国的途中,遭到大夏人的袭击,商队中的人全部被杀,只余下他一人被俘,运往大夏国的都城。”
司徒槿不觉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
她连声音都磕巴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情报?
连星夜靡冬天时的侦查结果,都只能初步判定袭击子言卿的“可能”是大夏人,为何铃音此时的语气竟这样确凿?而且连他的商队只剩下他一人被俘,被运往大夏国都城这样的细节都知道……
手,下意识地伸了过去,将铃音手中的纸条接了过来。
铃音见她这样惊慌失色的表情,反而笑了道:“看来,你多少知道这件事嘛——瞒着我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就算你们乌孙的眼线收集情报的能力一流,应该还是不及我的这一封飞鸽传书。因为——这可是子言公子自己发来的情报,最最准确,也最新的战报。”
“卿……的情报?他、他没事,还写来了……战报?”司徒槿正欲翻看信笺,闻言不觉讶异地抬起头来,“飞鸽传书,都是熟人之间交换了鸽子才能养成信鸽的,为什么卿会写信给蓝迪?难道卿认识蓝迪吗?他们两个……”
子言卿是出生在京城,十几年前跟着父亲辞官回到岭南旧居,但因为他往各地经商,其实即使认识了改装过后的蓝迪也并不奇怪,只是自己如此亲近的两个人竟然相互认识,不能不令人突然想要感叹世界之小。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铃音耸耸肩,并不想要在这上多费口舌,“等事情过去,你自己再去好好问问蓝迪吧。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要浪费了这封书信所传的重要情报——我相信这对你们乌孙来说,一定是至关重要的战报,子言公子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些消息传过来。”
司徒槿怔了怔,倒是反应了过来,马上便从头到尾,将纸条细细地读了一遍。
那张白皙细致的脸上,血色渐渐地退了。
果然,书信是子言卿的笔迹,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是写给蓝迪的,蓝迪只是原封不动地将书信转送了过来而已。
子言卿在信中道,自己被掳到大夏之后不久,大夏便被大秦所灭,他落到了大秦人的手中,侥幸混得了个小小的翻译加参谋的位置,幸免于难。经过一个冬天,他已收集了大秦军队各方面的具体情报,只差个合适的方式传到乌孙这边来。
信中简单地提到了大秦国军队的人数和阵列,他希望与乌孙这边接头的方式等,言简意赅,则重要的写上,点到为止。
信中,子言卿还特别提到,大秦国的军中有一名熟悉草原牧民惯常战法的银发军师,又是个军事的天才,令大秦国愈发地成为一颗难啃的石头。他说,这名军师以前还曾经是星夜靡的慕下重臣,如今对星夜靡恨之入骨,正想要借此机一报前仇,希望这边小心提防云云。
“银发军师——难道是沙……沙耶……?!”
司徒槿才刚刚读到这里,之前感激上天慈悲,让子言卿安然无恙的情绪立时荡然无存,紧张得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纸条。
“这……这下麻烦可大了。不行,我得尽快去通知星夜!只凭乌孙一己之力,要应付这么庞大的军队,还是一支有沙耶在指挥着的军队,简直是……”
铃音点点头道:“的确,虽然我不尽了解其中的奥妙,但所谓知己知彼,乃是百战不殆之基础,这个情报若是能尽快传到乌孙王的耳中,形势便可能有决定性的转机。另外……槿儿,蓝迪在信中已经说了,楼兰已经整兵待发,只要你一封书信传了过去,他会马上发兵援助乌孙。”
司徒槿这才怔了怔,将信赶紧往下读完,终于发现蓝迪在最后面加了简短的两行:万事俱备,尔与东风否?妻儿难寻,空余嗟愁矣。
那一天,蓝迪送她上车回祁胤时留下的承诺,突然又在耳旁响起。
任何时候,只要你有危险,我会来救你。
那名男子果然没有食言,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保持着一贯风雅的味道朝她询问道——美人,万事俱备,尔与东风否?
她不觉有点眼角湿润的感觉,轻轻地抚了纸面道:“蓝迪……谢谢你。铃音,谢谢你们……”
铃音在旁微微地笑了道:“槿儿,如今小公子被人劫持了去,乌孙又国难当头。你自己的亲儿是要救的,这国,该也是要救的……身为乌孙的王妃,你可不能做错了决策。”
司徒槿轻轻地拭了泪,再抬眼时,已经是坚毅的表情。美丽的黑瞳中不见一丝摇曳,她安静地望向铃音,甜美的声音犹如深山老林中静静低落潭中的晶莹水珠。
“我马上就派出千里飞骑直奔楼兰,送去请求援助的正式文书。内城的蛊虫,就交给你去处理——这件事未必可以得到左夫人冰玉的许可,所以只能请你暗中进行。此外,明日我跟希罗会合之后,就会马上去救昊月,之后直接赶往西部边境援助星夜……”
司徒槿说到这里顿了顿,闪烁的水眸愈发盯紧了铃音的双眼。
“星夜的命……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救得了他的。”
铃音轻轻地点头道:“我说过了,我会尽力,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结果我并不敢做百分百的保证。槿儿,这个风险,还请你要记住了。”
司徒槿面上沉静,缓缓地拉了铃音的手道:“就凭你这样身怀六甲还跑到乌孙来为我们除害的这份心,我相信,上天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他一定会给星夜一个机会的。铃音,你自己也要多保重,不要照着自己方便身子的时候那样蛮干才好,否则,我会觉得自己无法对蓝迪交待。”
“咦,你怎么知道我……?”铃音不觉有点讶异地睁大了美丽的眼眸。
司徒槿也一怔,这才笑了递上手中的书信道:“你看——蓝迪在信里说‘妻儿难寻,空余嗟愁矣’,但,星夜还不知道昊月失踪的事情,蓝迪更无从知道,这儿再没有什么‘妻儿’了。所以我想,这句话该是蓝迪写给你的吧……”
铃音这才意识到期间的“奥妙”,不觉面上飘起两片红晕,垂了眼嗔道:“那个家伙,写信也这样不知轻重场合,回头我教训了他去。”
她此时,活脱脱一个普普通通的娇俏小妻子,什么护国大将军,什么楼兰王妃,什么女中丈夫之类,统统都不合感觉了。
司徒槿只陪着笑了一瞬,面上的表情便沉了下去——她想起来这许多需要马上去做的事情,再也没有心情慢慢说笑了。
此去……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看得见真正的日出。
再抬了眼,司徒槿抚平心中复杂的心绪,复又挤出一丝笑容道:“铃音,现在就将你拿到的路线图给我吧。我马上去写公文——若娴,快替我将驿站最好的信使和马准备好,今夜就出发。”
“好。”铃音马上往怀中找了找,掏出一方白纸递给司徒槿。
“是。”若娴应道,马上掩门出去了。
而司徒槿,则将那张地图接了过来,就着灯火仔细地研究起来……
静谧的空气逐渐地变得湿润,香甜,慢慢地沁入夜色之中。
这是春的夜晚……合上双眼,便可以听得见草成长声音的夜晚。
冰玉将侍女们唤了出去,自己悉心整理了那几个整理好的箱子,又回到灯下,捧起案上的一本书来,准备挑灯夜读。
明日,她就准备静静地离开赤谷城往西而去,追上先一步送走小昊月的那些人们,然后……将星夜靡的毒彻底地解个干净。
虽然知道右夫人司徒槿一定不会轻易罢休,但所谓先行一步为胜者,如今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败给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国公主。
本来她以为,司徒槿至少会死在严冬的山中或者草原之上,被猛兽啃噬了身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但隔了一个冬天,司徒槿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依然是那双通灵璀璨的眼眸,那副似乎从未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单纯模样,跟四年前一样,第一眼便令她心生嫉妒。
去年,听星夜靡说,他要从遥远的祁胤将司徒槿娶回来做右夫人时,冰玉所受的打击是空前的。
嫁给星夜靡三年,她被他以尴尬的方式放置在内城中,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左夫人,掌握着后宫最高的权力,享受着乌孙各地人民的尊敬和崇拜,然而实际上,她跟星夜靡之间的夫妻生活根本为零。
世上最薄命的女子之中,必然有她冰玉在列了……嫁做人妇,却根本与未嫁人无异,她心仪多年,苦心得来的夫君,人后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那个冷漠的感觉溢满面上,直到心底的男人,似乎将司徒槿离开的原由直接怪到了她的身上,甚至……报复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当着人面与她相敬如宾,事实上,就连她最重要的新婚之夜,他都根本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宁可流连于不知哪里献来的宠姬之间,也不肯碰她一下。虽然她知道他的心也根本不在那些女人的身上,但夜深人静,床褥冰冷之时,免不了要想象那些女人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令她恨得咬牙切齿,翻来覆去半夜不得安眠。
但是,她爱着他,于是她依旧费劲了力气为他寻求解毒的办法。终于,被她想到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雅儿又是早已暗自对星夜靡倾心已久,得此机会可以亲近往日只能远观的乌孙之王,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就在冰玉对着书本,陷入沉思的当儿,门上突然有人轻轻敲了三下,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外面笑道:“冰玉,我来看你了,惊喜不惊喜?”
冰玉不觉面上一变,手中的书缓缓放下了,戒备地问道:“……是铃音?”
“是我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果然是铃音。她的身后已经横七竖八倒下一片侍卫和宫女,不知是中了迷香睡去,还是被人击晕。冰玉望见那些人,知道外面可能也有不少铃音硬闯的痕迹——这一位武功盖世的巫女,从来无人拦得住,她想要去的地方,一定去的成。
又是“吱呀”一声,门在铃音的背后合上了,隔断了冰玉往外望去的视线。
“铃音,你为什么突然从楼兰跑到乌孙来了?也不提早跟我知会一声,好歹我会去接你。”冰玉只一瞬便浮起轻快喜悦的表情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门外所发生的事情。
铃音也笑嘻嘻地道:“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嘛。况且,我这样的身份,你也不好来接,不如我自己寻了来,倒也省事。”
说着,她已经走到冰玉的跟前,伸手扶了她的双臂,上下打量一圈,铃音才笑咪咪地问候道“最近好吗?看你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憔悴了些。”
冰玉静默地笑了道:“你也知道的,都是因为蛊虫的事情。上次你发来信说有蛊主就在内城之中的可能,我自然是忙不迭地马上寻人去了。”
“哦?”铃音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问道,“忙成这副样子了。那么,你找到人了吗?”
“为了这件事,你从楼兰特意来的?”冰玉并没有马上回答铃音的问题,反问道,“莫非,是放心不下我?”
“我主要是许久未见你了,来看看你的。蛊虫这东西虽然可大可小,但既然有你在,我就不担心……”铃音信手将冰玉放在案上的书拿了起来翻了翻,又道,“不过,既然来了,我便随意四处逛了下,也许……我已经帮你找到了线索呢。”
“你找到了?”冰玉的眼中一闪,轻声道,“蛊主是谁,她在哪儿?”
铃音玩耍似的将手中的书翻来覆去,垂着眼帘道:“能够操纵蛊虫,并且被辟邪神器伤到的人……就是那个享受着你所给予的优待,所以能住在雷殿旁边的偏殿中,八字纯阴,唤作雅儿的宠姬——她身上的邪气已经重得令人担忧。”
说到这里,铃音抬起眼,盯紧了冰玉水灵灵的双眸。
冰玉一瞬间有点无言,缓缓地低了头道:“我实在不忍心伤了雅儿……她其实是最无辜的人,我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做伤害她的事情。我发现她遣使蛊虫四处害人之后,已经严令她不许再犯,那之后,她一直乖巧地呆着,再没有生事。”
“不管她是蛊主还是养主,她都没有什么自保的道行,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被蛊虫反噬掉的……若她是养主还好,若是蛊主——冰玉,你我都知道事情的后果会怎样可怕。这么危险的存在,为什么你竟然直到现在,还不下一个决心?”
冰玉抿紧了嘴唇,没有吭声。
铃音见冰玉不吭声,又道:“槿儿已经出发去救小公子了。我想,有希罗靡大人的护驾,她一定能够成功地将小公子救出来。”
“不可以!”冰玉不觉一惊,“如果那样做的话,那星夜他……”
“乌孙王的毒究竟该怎么解,我想研究了四年的你,应该比我要更清楚……”铃音面上的笑意早已淡去,冷然严肃的表情溢满了眼角,“尽管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毕竟蛊虫是一大祸害,不能放任不管。冰玉,既然你下不来这个手,就让我来替你做这件事。为民除害,是需要作出一点点牺牲的决心的。”
冰玉缓缓地睁大了双眼,望着铃音那双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的眼眸,突然,眼角一闪,落下一颗晶莹的泪来。
“我就知道……”她缓缓地伸手拭去面上的泪,“这一天一定会来的。只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铃音……”
铃音伸了手,将冰玉缓缓地拉入怀中,手指穿入那长长的发间,拥得紧紧……
“我其实知道的,你很不容易……”她缓缓地在冰玉的耳旁道,“如果我能够早点儿发现就好了。一个人撑到如今,辛苦你了……冰玉。”
冰玉伏在铃音的怀中,只是不住地哭着,嘤嘤的声音压抑在喉间,异常地动人心弦。
窗外,百花醉香万里远飘……
夜却深沉,一如人心底的黑暗,望不见底。
乌孙西北,伊犁河谷逐渐走宽,再往北去,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然而这一片土地有此河流的滋润,水草繁茂异常,虽然冬季绵长,然而夏季便是优良的草场。
如今,这里弥漫着战争的气味,隔着一方广阔的平原,两军扎营相望,一触即发。中间的战地显然早已多次混战,一地的盔甲武器痕迹,血迹斑斑,看了有点触目惊心。
乌孙的军帐墨绿色为主,依旧是传统的圆顶帐篷,中间抖露天窗以入日月之光,中间的军总账中,星夜靡正召集了众位大臣,商量对策。
跟大秦国数次交锋,乌孙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因为敌我人数悬殊,对方又有前军师沙耶坐镇,熟知乌孙的作战方式,吃了不少的亏。如今虽然双方暂时鸣金收兵,下一次交锋之前,却不得不尽快地改变战术,寻求突破点。
大帐中安静异常,只有风吹动帐篷帘布的声音,啪啦作响。所有人都望着主座上凝眉沉思的星夜靡,静静地等候他的结语。
之前,达龙已经献策,要改变如今三阵一体的作战方式,将骑兵转成机动的小部队,追击对方的扰阵骑兵,因为对方重型部队众多,所以使用绊马绳的方式对付,将敌阵一网打尽,令其不能发挥作用。
但是,这个战法有非常冒险的地方,那就是阵法完全没有经过训练,又以机动作战为主,总指挥起来非常困难,一旦小范围的部队单独深入敌军而不自知,就很可能会被对方一下子隔断了进行歼灭。
星夜靡已经思考良久,仍是不能轻易拍这个板。
本来对方的军队就比己方的要多上许多,以少对多,不靠战术取胜是不可能的,但可怕的地方就在对方竟然有一个熟知乌孙所有惯常阵法,优点和弱点的沙耶在,恐怕连如今的变化,也会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样一旦再陷入敌军的计策之中,损失会更为惨重。
如果能够等到希罗靡的部队赶来的话,情况可能会更有把握一点。
然而……
对方不会允许这边继续按兵不动地等待下去的。
而且就算希罗靡的军队赶到,恐怕也不能真正在人数上占到什么便宜,对方也可能会还有继续增援的部队继续赶来……
星夜靡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吩咐下去,照达龙的计谋重新编排军队各部,明日之前,所需要的材料等都保证到位,开始准备!”
一声令下,帐篷里众人面上立时都泛起一阵肃穆之色,齐声应道:“是!”
“好,你们都下去忙吧。”
星夜靡缓缓地招手,静静望着各位将领都陆续出了帐篷,只余下随侍的艾果垂手侍立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帐篷的门口,精致绝伦的俊脸上突然浮现疲累的神色,缓缓地往后靠到椅子上。
不知为何,连日来的战事忙得他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精神临近极限,却并不觉得身体疲劳,只是精神愈发地变得不堪重负。
他突然想起来,上一次面对这样的苦战时,身旁是有一个飘满异香的温暖身躯的。那双晶莹闪烁的水眸,那个甜美轻柔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跟前,安抚着他的焦虑,滋润着他干涸沉重的心。
她缠绕过来的手臂仿佛可以治愈所有的劳累,她的气息可以令紧张的神经放松,她的娓娓建议,都是那颗小小却聪明绝顶的脑袋,缜密思考之后得来的重要结论。
星夜靡抬起的蓝眸,透过中央的天井望见高高的蓝天,心里某处缓缓地沉淀做疼痛的根源。
不知她究竟到哪里去了……
整整一个冬天都不知所踪,直到他出征来到西方边境,她依然没有一点点的消息传来。
不知道她还是不是真的还安好?
如果她尚在人间,为什么直到如今还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伊犁河谷的最深处,雾气缭绕的清晨,浓郁的白色遮住了来往的路,一丈外的景物就完全隐没在浓雾之中。
司徒槿骑在拉克丝二世的背上,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静静地驱马往前走着。她的身旁就是希罗靡,依旧是气宇轩昂,沉静的表情一如往常,也是拢紧了斗篷,按紧了身上的武器,沉默地驱马与司徒槿齐头并进。
清晨的雾气当中,大家都看不清楚路,希罗靡于是派了数骑侦查兵往前探路,命令所有人马均安静地往前走着,不想要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踪迹。
不久,马蹄的声音由远而近,是单一的一骑。
大家都屏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直至望见熟悉的令旗,才都松懈下来。
那匹马跑得近了,果然是派出去探路的侦查兵其中一人,驱马直到希罗靡和司徒槿跟前报道:“前方的河谷深处,发现有数十人的车队扎营,看马儿的数量……跟我们在找的那一支人马非常相似。属下为了不要打草惊蛇,没有近旁查看。”
司徒槿一听,面上立时紧了,询问的眼神望向旁边的希罗靡。
希罗靡对她淡淡一笑,令她不要太担心,这才转向那个侦察兵道:“将冲锋阵的一百骑兵和领兵的路云带过去,主意靠近的方式,不要让任何一个人逃离——但是,记着,绝对不能够伤到小皇子,否则杀!”
他的命令言简意赅,跟星夜靡一样带着冰冷的压力,令那个侦察兵吓一跳地缩了缩脖子,这才领命离去。
“我也要跟过去。”司徒槿亟不可待地道,就想要纵马跟了那个侦察兵去。
希罗靡却纵马挡住她的去向,轻声道:“你不可以这样着急,我没有叫你去,就是想要你留在这里静静等待。就算我们找对了人,这也是一场埋伏之战,之后也难免血拼,如果你在场,一定急着冲过去将小皇子抢到怀里,不只不是个好办法,反而容易令你们母子都陷入危机之中。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可是……”
司徒槿正想说如果自己不去,万一去救人的部队不小心伤了昊月,她就要后悔一世,希罗靡已经静静地开了口:“你要相信我的部下。他们是身经百战,守令如山,知道轻重的人。一定会把小皇子带回来见您的。要知道,对方的人并不多,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我们只需继续缓缓往前行军即可。”
司徒槿欲言又止,摇曳不定的眼光望向前方浓郁的雾气,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道:“不行,昊月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会吓坏的,我这个娘亲就算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死了,也不能放任孩子自己受惊。”
说完,再不等希罗靡再栏过来,司徒槿已经一拽马缰,拉克丝二号灵活地绕了个漂亮的圈子,转到希罗靡的身后,便放开马蹄跑入浓雾之中,去追之前离开的那一百精骑去了。
希罗靡急急地拨转马头,正要去追,哪里还看得到司徒槿的人影?
只有一直跟在司徒槿身旁的若娴,一言不发地已经跟着自己往日的主子飞马而去,不一会儿也湮没在浓雾之中,不见人影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女人啊……真的都是感情用事的动物。大哥,我不是没有拦她,是拦不住……你可不要责怪我啊。”
不觉想起自己远在东方的那名贤惠的妻子来,想起当年她不顾自己怀胎十月的身子,只身冲入战场寻找自己的踪迹,在敌军的埋伏圈内将自己的命救了回来的往事。
希罗靡不禁淡然一笑:“好吧,既然如此,我可不能放着这么拼命的女人不管。”
于是,命令大部队继续往前缓慢前进,他自己驱马,也跟着司徒槿等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