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寂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有些诧异地握住了身旁椅子的扶手,一双细致的黑眸探寻地望过去,却只撞进那片深邃的杂乱。
这样的阿司,令她陌生,她紧了紧手指,静静问道:“阿司,你怎么了?”他的反应很反常,和她曾经见过的他,完全是陌生的。
“没事。”司坅钰只是淡淡抿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脸上漠然的表情被稍稍冲淡了一些,柔软的线条和往常一样,却让朵寂不禁恍然。
她轻轻地按住太阳穴,闭上眼,静静地一下,然后睁开来,重新望过去,解释道:“早上高野打来一通电话,说是……他,他要在晚上请我去酒店吃饭。”
司坅钰淡淡地点了点头,表情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晰。
而,朵寂所不知道的是,司坅钰垂在身侧的大掌正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青筋暴露,指关节泛白得厉害。
两年。
他等了她两年,当她的骑士从未停止过。
而她呢?
一碰上那个男人,就无所适从么?!
他在旁边又算什么!
“那你去么?”这句话太冷,冷得让朵寂不禁打了个轻颤,她不确定地看向阿司,只一眼,正要开口,却被一段手机铃声打断。
是她的手机。
她收回了视线,接起电话,却在下一刻愣住,因为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嗓音,直直撞进她的耳膜之中:“告诉她,准时到场。”
声音很低很稳重,低哑的磁性嗓音,带着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以为她忘记了,两年,她以为自己足够忘记一些不想记住的事情,人,或者这个声音。
他不是在和她说话。
心弦上绷紧的瞬间,才渐渐地纾解开来,接着,她听见了高野的声音变得逐渐的清晰:“朵小姐,我是左氏集团的总裁助理,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朵寂愣了愣,回答:“我在一家咖啡店里,怎么?”
“计划有变,今晚要麻烦您出席一场商业聚会,咖啡店具体地址在哪里呢?我派人开车来接您。”
“为什么?”她有些忿然,脱口而出。
这种语气,真是像极了某人。
当她是什么!
“非常抱歉,情况很突然,等见到您时,我会向您解释清楚,请您放心。”高野在那边解释。
但,朵寂静默地抬眸,望了一眼窗外渐渐要停的细雨。
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直直开口:“很抱歉,我今晚有事,这个宴会,我恐怕不能参加了。”
嘟嘟嘟。
她扣下了手机,放进包里,没有再去理会重新响起铃声的手机,笑着抬头,提议道:“阿司,我请你去吃晚饭。”
“好啊。”
两人避开了这个话题,相继站起,离开了这家咖啡厅。
雨,好像真的敛了许多。
等朵寂陪阿司吃完晚饭后,两人又去电影院,看了最新的盗梦空间。
捧着爆米花和薯条,加上一杯大可乐,她笑得绚烂。
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个空洞的青春。
炫酷的跑车一路停在了她住的那间公寓楼下。
“今晚真美好。”她溢出一声感叹,伸手接下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侧过头,对阿司招了招手,“小心开车哦。”
“好,晚上好好休息,别熬夜。”
“知道啦,真是个罗嗦的老头。”
看着车子驶远,朵寂提着手中从超市里买回的战利品,正要转身,视线里却蓦地出现了一抹挺拔高大的颀长身影。
伟岸,英俊。
她蓦地失了呼吸。
那熟悉的身影,仿佛唤起了脑海中的一抹印象。
她急急地转身,没有去确认在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前,站着的究竟是谁。
男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而女人,别轻易去试水。
你无法看清,那墨色的瞳仁深渊里。
冰封之下的剔透,究竟还藏着怎样的莫名。
有时候,距离产生美。
有时候,距离产生畏惧。
短短五十米,比一米长了许多,却足够让站在两个原点的人影,清晰地看清楚彼此。
冬天的夜晚。
一丝的凉风,都会彻骨地冰寒。
冷却,冷却。
朵寂收紧了身上的大衣,针织的大围巾泛着淡淡的灰色系,柔软的色调,晕染出几抹柔意。
她穿了很多,却还是冷。
冷冽的寒风,似从厚厚的大衣之外,猛地穿透而进,直逼着最浅一层的皮肤,渗透进每一个毛细血孔之中。
她停了下来,脚步变得迟缓,站在台阶上,深一步,前一步。
呵。
她为什么要逃?
她又为什么要惧怕?
她和他之间还有瓜葛么?!
抿了抿嘴唇,一抹白色的浅痕在漆黑浓密的夜色中,显得纯粹。
“朵小姐。”
一双漆皮短靴,浅浅的流苏随着这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轻轻晃了一下,重新恢复了静止。
很好。
她伸手,冻得通红的手指有些微微地浮肿,却仍旧纤细,轻轻拍了拍手指,她轻轻呵了口热气,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努力地弯起。
转身,微笑,嘴角的纤度恰如其分。
“你好。”
她笑得纯粹,嘴角勾起的笑意逐渐地绽放开来,在夜色中,看得清楚,一双漆黑闪亮的瞳仁明亮而清晰,映衬着那抹逐渐朝她走近的高大身影。
即使距离不近,她仍旧看清了那张精致如雕刻般的英俊脸庞中,绷紧的弧度,刚毅的线条,英挺的剑眉,多了几分成熟岁月的洗礼。
两年。
一切都有可能改变。
比如,第一句话。
比如,曾经密不可分的关系。
比如,那深藏在心底无法见光的隐私。
“朵小姐是刚约会完回来么?”男人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近,优雅的姿态勾勒出成熟霸道的魅力,矜贵的气质中沉淀出一抹黯黑的隐晦。
危险。
威慑。
朵寂总结出了这个男人给人的强势感觉。
他变了,尤其那双墨蓝色的深眸里,藏着的不再是显现而出的肤浅,就像是巨大的磁盘,逼着你不敢抗拒。
呵。
她浅浅地弯起嘴角,恰如其分地回答:“堂堂左氏企业的总裁,我想您应该没有心力去管我一个小人物的私生活吧。”
抗拒,从此刻开始。
她的声音很静,安逸得丝毫不受夜晚寒风的影响。
“是么?”左兮蕲上前一步,步步紧逼着正站在台阶之上的纤细身影,深邃的墨眸乌如一片黑漆,一身铁灰色笔挺西服,衬出卓越不凡的矜贵优雅。
薄唇紧抿,泄露一丝情愫,冷声反问,低沉的嗓音在冷风中忽明忽暗:“一回国就和旧情人卿卿我我,朵小姐原来并不是如传闻中所指,很敬业。”
很敬业。
朵寂笑了,一双漂亮的眉眼,经过岁月的蜕变,仿佛增添了一抹妩媚高雅的魅力,隐隐的,潜在眼底,却勾人心房:“我想,人并非完人,我朵寂还不至于像个圣人,不骄不躁,无欲无求。”
她清楚他的字里行间藏着什么意思。
不过,她不屑去解释。
有些东西,不是随便说说,就足够彻底抹去痕迹的。
就当做是约会,又怎么。
“这样一来,我对与朵寂小姐接下来的合作有些担忧。”左兮蕲的嗓音很冷,冰凉得紧,笔挺的身躯颀长而拔高,即使站在几个台阶之下,朵寂却仍旧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与他冷傲的视线持平。
她回答,声音清冷,并不怯弱:“我不会将个人感情带到工作当中,左总尽可以放心。”
“朵小姐似乎对我左某有些敌意。”左兮蕲冷冷挑眉,眸色一沉,声音听不出一点起伏,而隐隐的,却流露出一抹无可抗拒的胁迫。
“我可不敢。”朵寂勾起嘴角,直直对上那双威慑十足的墨眸,一贯的矜贵墨蓝色,冷傲的神色狠狠地剜着她。
呵。
她浅笑,装聋作哑,不再言语。
两步。
她低垂下脑袋,棕色的长发轻轻地披散下来,顺进衣领之中,衬得那白皙的肤色凝脂若白玉一般,剔透纯粹,更添了几抹妩媚的纯净。
一双水眸,有着成熟的眉眼,棱角精致,五官也秀气得紧。
两个台阶。
如蝶翼般的睫,轻轻地蒲扇着,在细腻白皙的眼睑下,投下两抹小小的光影,短而窄的阴霾细细地晕染开来。
隔着,就是隔着。
“左总,您要是没特别的事,我想先上楼了。”朵寂抬起头,目光触及黑漆漆的天际,黑压压的,没有一点光亮。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几盏有些昏黄的路灯,还在染着灰尘,折射着有些错乱的光亮。
左兮蕲没说话。
朵寂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她撇了撇嘴,故意略去,人不会是永远懵懂的那一个,会成长,也会遇见得更多。
“再见。”清脆两声,轻轻响起,却很清晰。
不再看某些杂七杂八,朵寂转身,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拢了拢脖颈上围着的大围巾,灰色系,粗大的毛线有特别的保暖功能。
毛巾织得很细密,牢牢的,没有一丝空隙。
她喜欢拣保暖多一些的冬天用品,冷,她什么都可以不怕,就害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