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鸢飞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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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似乎睡了很长时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大多只有零碎的片段,而我是那么没有参与感,但一切都都有我。

“格格,可认得出奴婢?”

清儿轻声问我,很想告诉她我认得,也知道很多,譬如这里是回京城路上的一个驿站,譬如很多,只是开不了口,只能微微颔首。

“快去喊大夫过来!”清儿大声喊着,屋里有人跑出去了,清儿抹着泪,“格格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这阵子急坏了奴婢了。”

我不一会子又犯困了,合上眼睛睡了还不一会子就发现有人来牵我的手给我搭脉,宫里的太医大多不敢这么不敬,凭着肌肤的触感,这位大夫还是个女子。

“姑娘,格格是不是无大碍了?”清儿唤她姑娘我猜的大致不错,只是我实在无力气睁开眼睛打量她一番。

“小心伺候,我换副方子,待她醒了给她服下。”

声音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只是我无力再去猜想不时就混混睡去了,醒来时清儿端来的汤汁黑乎乎异常的苦涩。

“格格,蜜饯。”清儿递过来我别开了脸。

“格格,是否伤口又疼了?奴婢这就去唤大夫过来!”

我本不疼,但出手太急,拉住清儿反而牵扯了伤口有些疼痛,我摇摇头,清儿又开始眼睛泛红,瞧她站住了脚步我松了手再好好躺着,闭目,还想着再睡一会。

“五姐!五姐!”安乐急匆匆进了我的屋子,跑到我床跟前,瞧着我却责怪起了清儿,“不是说了五姐醒了就喊我,怎么到现在才去告诉我,真是不如瑾……”

安乐顿时捂住了嘴小心看向我,我依旧合着眼睛,似乎未听见,屋子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醒了,怎么像是还睡着?”

“格格喝了药又睡了,怕是还没有多少精气神。”

“也是,鬼门关都逛了一会了怎么会好得那么快,我去烟姑娘那边瞧瞧,这儿就交给你了,定仔细照看。”

安乐走后清儿关上了门打开了窗,“姑姑说过格格喜看窗外景,这窗子外恰好有棵桃花树,桃花正好,格格不妨瞧瞧。”

我睁开眼睛,果然是一树桃红,“清儿,瑾呢?”

“姑姑途中染了恶疾,救治不及,皇上年祭姑姑服侍主子一向忠心赐棺木礼葬了。”

清儿回答得那么自然似乎事实真的就是那样,“瑾夸你聪慧,果不然。”

清儿倏地跪在我窗前,“清儿不敢忘姑姑照顾提携之恩,斗胆提姑姑劝格格一句,逝者已矣。”

“逝者已矣……清儿,逝者不是瑾,是我。”

对于瑾而言死亡更是一种解脱,我不相信生世轮回但如今却也真心的祈祷她的下一辈子是个稳妥的一生,至于什么是稳妥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格格,四爷吩咐,若是格格醒了飞书告之,格格看是否妥当?”

清儿本就是四哥的人,如今这样问我是向我投诚,“飞书就不必了,你是四哥的人怕也是知道四哥用人的规矩,你什么也不说他若有心也是会知道的。”

“清儿明白,这一问本也是四爷吩咐的,四爷说了格格身边没个心腹不合适,从此清儿便是格格的人。”

我又困了,抬手示意清儿先下去。听着清儿关窗的吱个声我似乎又瞧见了瑾,每每大雪我总喜欢凑在窗前看久久,年幼体弱瑾抱我走我便嘤嘤哭泣,再大些她便责罚边上奴才让我心生愧疚自己走开,再后来我立于窗前依然,她却只是将貂裘披我肩上。

泪,终是没能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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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总在我醒来睡去之间过去,伤口好了八九分,醒着的时间也慢慢变多了,今日还头一次让清儿扶着我出门去走走。

“前头领路的早上来报了,等格格歇好些便动身,这里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了。”

仅一日的脚程怎么还是在这破旧的驿站歇下了,我想那领路的怕不是京城人士,不然怎的就不急着回家呢。

“为何今日不见烟雨来请脉?”

“烟雨姑娘先行了一步。”清儿回这话的时候神色有几分闪烁,我料想其中必定又是有我不了解的事,我不愿开口去问。

花似乎都开得娇艳了,却还不见蝴蝶翩翩,偶尔我听得见庭院外面有麻雀叫唤。

“格格小坐,时辰到了,奴婢去准备汤药。”

“我近身的事你一人也怕是忙不过来,日后将琐事分了给旁人去。”我卧病这些日子身边几乎就清儿一人服侍,前日是无力顾及,今日也要交待几分。

清儿一怔,怕有事琢磨出我这是心疼她面又微微露出些喜色,“奴婢记下了,只是烟雨大夫交待过奴婢,格格服食的一切都必须奴婢亲手而为。”

清儿退下了,我再看那院中的小花倒又想起了烟雨的脸,其实我是极不愿意想起的,纵使安乐与我说是烟雨救回的我的性命,即使她一路尾随照料至此,但我仍不愿与她过分熟稔,她总能让我思及苏杭思及故人。

“听清儿说姐姐能下地走动了,我便急着过来看看,果真是这样的,早知道我便不早早出门去寻那些小玩意,待姐姐起来后一块去便是了。”安乐一屁股坐到我边上,身边有个大布囊。

她解开布囊收口的绳子,我笑着等她给我拿出什么好玩意,听清儿说起过,安乐是偷偷从南巡的队伍里跑出来来到我这里的,至于后来怎么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了我便没机缘听说了。

“这回我算是瞧明白了,那些高手都不在紫禁城里,姐姐看这个,捏着泥人的还是个瞎子呢,我只与他说了一番你的大体模样,他倒真的给做了出来。”

我拿过泥人只扫了一眼,不是我有意辜负,只是我知道那布囊里不止这一样,我若在泥人上多停留几眼怕是跟不上安乐的速度。

清儿端着汤药,身后跟着个人,那人身形样貌我都生的很,再瞧着他衣衫上略带风尘怕是远道的。

“奴才给两位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免了他的礼,他似乎有话要禀,“先在边上候着,我服完了药你再办你的差事。”

我接过清儿手中的汤碗,瞧着她那一脸的黯然就知道这来者不是件好事,我怕待会没心思吃药不妨先喝了,总要先为身子考量,总要活命。

嘴里含着蜜饯,我眼角瞥了一眼来人,那人才动手从袖间取出一道圣旨,清儿扶我跪下,那人却先一步上前扶起我,“皇上说了公主身子抱恙不必跪着听旨。”

“那我也沾着姐姐的光站着听一会圣旨。”安乐兴冲冲的挽着我的手臂,随着那人一字字一句句的诵读,我感觉到安乐的手正慢慢抽离我,我感觉得到她的那抹子诧异以及慢慢演变的愤怒。

“你将这圣旨拿来我仔细瞧瞧,莫不是你那狗眼不识的字!”安乐欲上前去我反手拉住了她,耳朵已经听得分明何苦眼睛再经历一遍。

我示意清儿上前帮我接了圣旨,“你下去吧,回去帮我回禀皇上,说我叩谢皇恩浩荡。”

那人神色有几分犹豫,清儿和安乐都不给他好脸色瞧我估摸着他心底是有几分委屈的,这会子又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个信封。

“知道奴才是来给公主送圣旨,这是佟大人让我捎来的。”

我接过信封倒是有些厚实,不想舜安颜近来学着啰嗦了。

“李公公让奴才给公主捎句话,说新地处适合修养,格格一切以身子康健为先。”

“这李德全也是老糊涂了谁不知道佛堂离得冷宫最近,这倒真是清净,但如何养人……”

我拦住了安乐没有遮拦的嘴,一用力还扯动了伤口,喉咙里回流了一股子苦味,“你与我带句话给佟大人和李公公,就说我一切安好,让他们切勿挂念。”

那人走后安乐倒是有些和我置气了,我让清儿先去准备膳食,拉着安乐的手坐了回去,“要搬去佛堂的是我,怎么瞧着你比我生气的。这不是什么坏事……”

安乐这是头一回在我跟前掉眼泪,我是说在我病后是头一次。我知道这些日子她努力再逗我开心努力是我忘却,然而就像烟雨一样,瞧着和那里有关的安乐我这日日怕是多要思及好些遍,如何忘却。

“姐姐,如何你也是我姐姐,这些日子总记得你是如何护我疼我,可皇阿玛怎么就如此狠心不记得了呢,兄弟姊妹中他不是最为疼惜姐姐嘛,为何就变了,难道血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倏地低下了头,“反正我是理解不了的,若是姐姐搬去那偏远的佛堂,那我也搬着过去。”

“安乐,搬去佛堂并不是什么坏事,皇上这只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你瞧着宫中人多,事多,难得清静。”我如是对安乐说也如是对自己说。

佛堂,若我记得不错,那里离乾清宫甚远,也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