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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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灵萱

顷刻间,一丝细细的锐响,像是什么东西从中间裂开——

我循着声音看去,见指尖苍白修长,五指合拢,中间一块碧青色的月形玉佩。

响声是玉碎的声音。

“要……玉玦?”

他轻轻地问,只是一瞬间,眼神柔和下来。

就像是原本冰冷毫无温度的古玉,骤然被打上柔光,清凉的光华无声流转,温雅动人。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人已经走近,站到了我床前。

下一刻……手轻轻放在了我头上。

手指很冰,骨节分明,缓缓一放,一丝幽幽的白芷清香便从袖中来——

他开口,语调清冷。

“叫师父。”

……

“……”我脑海不适宜地空白了一下。

他他他他他他……

要我叫师父?

这神仙要收我当徒弟?

当神仙的徒弟……不用下山当祭品能学法术说不定还能学会了回家!

好事!

脑袋里轰了一下,便像炸开无数的烟花一样热热闹闹地吵开了……

“师父!”

我怕他变卦一样,急忙叫出口,看见他神色不变地微微颔首,心里窜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怎么感觉好像吃亏了,平白无故小了看起来这么年轻一神的一个辈分?

他掌心有了些许温度,轻轻按了按,放开。

“既入我门下,从此忘却凡尘,为师给你赐名持瑶。”

“……”

可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没开口。

“还有话要问?”

他看出端倪。

“呃……”我怔了下:“师父怎么称呼?”

他淡淡答:“师父。”

“……”

当我没问……

……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极力忍笑得声音响起来,好像忍得很辛苦。

面前的人……呃,神微微侧过头去,轻声道:“想要你灵骨挫成死灰,你就躲下去。”语调平静得不像是说了这么一句威胁的话。

“还是这么小气!”

清凌凌的女声响起,是刚才的红衣美人。

先一个淡淡的轮廓浮在屏风上,接着从屏风上走了下来。

“他是大司命。”

红衣美人对着神看,话却是对我说的。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我头顶被闷雷劈中了下——好巧,正是我要去湖北找资料查的那个神。

大司命,掌管人寿命长短的天神。

依照着“高家人”的说法,此神古时备受人德尊崇,后世却被列为禁忌。

原因未知。

……

我想起了查阅古书的时候在记载大司命的地方附的羊头狮尾男神图……再看看面前这个如出水白莲一样浑身流淌着清华韵致的俊逸男神——

有点替他抱屈。

“你的乖乖徒儿被你吓到啦……”红衣女子低低笑出了声。

她真是爱笑,片刻只见已经笑了好多次,不过笑靥如花声音动听,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快哄哄,一会儿哭鼻子就不好了。”

哭鼻子……我心里一阵恶寒——

真当我五岁小孩?!

大司命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了一句:“我有事离山,三日回转,你自行习惯,三日之再行拜师大礼。”

说完转身出了门,走之前顿了一下,侧头看向红衣美人:“拿了你的灵骨走。”

红衣美人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忍着怒气等他走远,才拿着我床上的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啪嗒,掉在门口。

哈,扔枕头……

我不纯洁地泛起绮思,想到远古神话记载里那些混乱的男女关系,不由得想象面前这个女人和我那刚认的师父的纠葛。

“刚才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玉玦是什么意思,但是托了这句话的福,我逃出生天了。

红衣美人偏头看我,明丽一笑:“你刚才在想我和你师父的关系?”

“……”

红衣美人的声音幽怨起来:“我倒是想有点什么……”

看来是没得手了。

也是,大司命怎么都一副看起来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模样。

“你在想他不近人情?”

红衣美人又微微笑起来。

“……”我不敢乱想了,这神十有八九会读心术。

红衣美人咯咯笑出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叫我湘夫人吧。”

……

湘夫人来去匆匆。

我推开门……喉咙里的下意识的叫声淹没在了北风之中。

面前全是白色,铺天盖地延绵不绝的白色,山顶满是雪,雪下是白森森的冰,冰的尽头是无边无际的云海,眼帘里除了苍白的天就是无声的云,一丝彩色都看不见。

我就站在这座积雪的峰顶中的一座院落内……云的流动速度极快,光是一点影子就足够将我整个罩住——

面前壮阔苍凉的景象……更衬得山河之间人如蝼蚁一样渺小。

院内空空荡荡,几座亭台覆着雪。几座楼台在风中孤独地站着。

地面都是雪,看不到一点点生机。

才站了没一会儿,寒风就钻入衣……冰凉入骨,逼得人站不住,我落荒逃回屋里关上门。

再开一丝缝往外看……

确确实实,现在这座院子里,除了我再没一个活物。

……

问题是……那我吃什么?

……

我穿行在各个楼里找厨房。

那个将要成为我师父的那尊神房间在崖边的白楼里,之所以确信是他的卧房,是因为一入门就能闻到他身上白芷的清香。

屋子清素简单,青铜香炉白幔床帐,窗边设着墨玉棋盘,黑白子摸上去凉凉的。

我没敢多呆,找不到吃的转一圈就出了门——关上门胸口还在怦怦跳……

要命的白芷香,光是闻到就心生庄重敬畏,搞得逛个卧房就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这楼下面还有一座亭子,亭子悬在悬崖上方……无基座,悬空,和地面一座廊桥相连。

上面牌匾是黑曜石,用白字写着苍劲的“六爻”两字篆书。

亭子里四面都挂着青色的铃铛,一面八个,呈四方整齐排布,加上亭中挂的,一共八八六十四,六合之数。

山里风很大,而铃铛却像是被冰冻了起来一样,静如止水,上面雕龙刻风,有山水也有鸟兽。

除此之外还有几座楼,要么放书,竹简也有,纸书也有——不愧是神,没发明就能走后门。

这些房间一律的清清冷冷毫无人生存过的气息,除了我现在住的房间。

这里好像是有人住过的,再转回来我才发现架子上放置着一些小小的玉偶人、皮剪的鸟兽、香珠香包铃铛,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还有半匣胭脂。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拿起来看。

一揭开里面就散发出一阵清香,胭脂被捣得有些碎,颇有些花落残红的凄艳。

盒子里,小小的清秀的篆书,刻着两个字——灵萱。

灵萱?

女孩的名字?

好名字。

我心里赞了一句,然后放下了胭脂匣——

至此院落已经转了整整一圈。

得出的结论是……

没有厨房。

总的来说这山顶不算太差的地方。

闲了可以找书,除了一间屋子锁起来,别的书房都是大敞,龙蛇虎豹天地河山棋谱琴谱,什么千奇百怪的志异都有,精神食粮充足。

其中的任意一本,就足够我回去写一篇令教授跌掉眼睛的论文。

他要是再不相信,我就说这是神谕……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暗爽。

直到被肚子叫的声音引回了现实——

唯一美中不足的巨大缺陷就是,没吃的。

第一天,我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第二天,我坐在门槛上翘首以盼。

第三天,我趴在门槛上翘不起首……

这是啃雪的第三天。

腹中空空的感觉填满了所有感官……肚子一声一声地叫嚣抗议……我一次又一次地宣布它抗议无效……

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打开门,用手包起一团雪。咬一口……化成水冰冰凉凉,干涸的喉咙才好受了一点……

外面又下起了雪。

这山顶的天气,不是在下雪就是在酝酿下雪……

我往房里缩了缩,又不敢退太多,担心一会儿没力气爬出来渴死在房里。

门缝里全是寂寞又寂寞的白雪,院子空寂……

手中一本《魍魉录》再没力气看。

我躺在地毯上数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数到八千九百三十一片得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白色身影。

他在院里静静伫立了片刻,目光忽然朝门缝扫来,面色微变,抬步走来。

门打开的瞬间,我很没形象的扑上去,看见我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袂……

我很想条理清晰地控诉一句你是怎么当别人师父的?到底有没有养过小孩……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哇——的大哭声。

这绝对是身体年龄的原因。

那哭声绝对不是我的,眼泪也不是我的,扑上去熊抱人家腿的手臂也不是我的。

……

不过……手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