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恩深情来报
902800000007

第7章

第七章 偿恩

他们在隔着门缝……递东西。

站在客厅里的梁家宁,手里是锅铲,腰上还系着下厨时的围裙,“你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是啊是啊!家宁,你劝劝我哥,让他开门啦!”过道里的钟家小弟不得其门而入,只好向她哀兵求救,“我不是来探监,而是来探亲呐。”

“妈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你可以滚了。”钟衍对自家弟弟套近乎的叫法非常别扭兼不爽。

“哥,不看你两眼,我怎么给妈交代啦?”钟家小弟苦着脸,“难道你要让她亲自跑来?”

“为了避免传染你。”他淡淡地说,“就这么跟妈说吧。”

“哥,我不怕——”钟家小弟义无反顾地拍拍胸脯。

“假休完就老老实实回部队去!”他长腿一勾门,毫不留情将手足隔绝在外面,任他大呼小叫。

梁家宁“扑哧”一笑,“他也是关心你啦。”

“你很羡慕?”他瞥瞥她。

“嗯。”梁家宁老老实实地承认,“我和音音如果能像你们兄弟这样,也许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事。”

“你又胡思乱想了。”钟衍拉过她的手,“梁家音对你有成见,那么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

“你就不能安慰我啊。”她泄气地低着头。

“而且——”他清清嗓子,“目前她还不知人在哪里,你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

“你说那群人会不会为难音音……”她无法不向坏处猜想,女孩子落在别人手里难保吃亏啊。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他才不会同情那种自私的女孩,“家宁,你要对家人好,愿意和她们共患难,我没理由反对,可是,你别忘了,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责任,不是你替她买单就能抵消一切。”

说着心情又沉重了,梁家宁勉强笑笑,“不说这个了,看看伯母给你带了些什么来?”

他没拦着她,径自坐在沙发上,等她把那个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包裹给拎回客厅里。

打开以后才发现这包裹是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很多层气泡布,她拿着剪刀拆了半天,都没有完全打开。

“这是什么易碎品……包得这么严密。”

他不感兴趣地撇唇,“多半是在逗你玩。”

“啊?”还没明白他的意思,见到终于划破最后一层包装皮,竟然从里面掉出一个小纸球,展开后,仔细看了看,她差点被口水呛到。

“怎么样?”他懒懒地问,“我说错了吗?”

“不,你们不愧是母子……”

那纸条上只有一排字:记得随时联络。

他摆出“我就知道”的神色,“老妈就喜欢这样。”

梁家宁笑道:“真是有趣。”

这一家虽然个个有头有脸,相处模式完全不像想象中的尔虞我诈,反而处处是温馨。

“如果你从小过生日,每次都收到这样的礼物,就不会觉得有趣。”他习以为常地说。

期待着拆啊拆,拆到最后就是一句话,每年都这样……乐此不疲?

她瞠目道:“不……也很好?”

“我们兄弟三人,过去都被她‘金玉其外’的手段骗得团团转。”他以手撑额角,“所以,外在已对我们毫无意义。”

怎么她听他意有所指呢?

是错觉吗?

梁家宁正在发愣,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接听,“喂?”

“姐!救我!你快点救我!”

梁家宁脸色陡变,“音音,你,你别慌,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我好害怕……他们要把我卖掉!你快点救我!我在XX区第四大街的货仓库……姐,他们要钱!要两百万——”

“多少钱我都给,你跟他们说,不要害怕!”

“姐——”

接着,梁家音的话被打断,有个陌生男人奸诈地笑,“不要妄想叫警察来端我们的窝,梁家宁,你敢去报警,你妹妹就见不到来年今日的太阳!给你时间凑钱,后天——按照刚才说的地点交钱,我自会放了梁家音。”

“等等!”

电话信号中断,梁家宁的两眼发直。

钟衍见状立即问:“怎么?”

“钟衍,音音确实被抓,对方要我交两百万元赎金。”她极力克制着发抖的双手,撑着桌面,“如果报警,他们会撕票……”

钟衍轻咳,“家宁,你听到梁家音的声音了吗?”

“听到,我确定是她。”她紧张地说,“那不像是在骗人,她很害怕。”

“不知道你父亲收到勒索电话是不是也由她打的?”他说。

“你在暗示什么?”她手脚冰凉。

“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被害人’,还是共犯。”他冷着脸说。

“钟衍!”她颤抖着大声说,“爸爸走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没有权利拿音音的安危去赌,我和爸爸的选择一样,都要先把她从那群人身边带走!”

这丫头啊。

钟衍撩起眼皮,“你不用激动,我只不过希望你考虑周全一些,毕竟两百万不是小数……”

“我自己是没那么多钱的。”她把心一横,“但是卖掉爸爸给我的房,那就绰绰有余。”

“你真的要这么做?”他敛起眉,“弄不好,你就连落脚地都没了。”

梁家宁摇摇头,“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这些好处都是爸爸给的,就算全都还给他的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不好……何况……”她定定地瞅着他,“你又不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说得直接。

他失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她先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说:“物质上我一无所有,能给你的,却是我能自主的。”

钟衍挪到她的近前,把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从相识那天到现在短短几日,你成熟很多。”

“我不得不……”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也必须有两手准备。”他把一张卡片塞到她的手心里,“打这个电话。”

“警察?”她一眼看到Police这个英文词,“不行!万一被——”

“要对付混迹在大学里的绑架犯有特殊方法。”他低下头,“不破警官是首屈一指的刑侦队长,他绝对能办得妥当。”

“可……”

“你不相信他不要紧,但不要不相信我。”他正色地说,“我承认不怎么喜欢这个梁家音,但为了你,我也不会让她太惨。”

“你有主意?”她期待地瞅着他,像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嗯。”他点了下头,“到时候,让不破在你身上安装无线电装置,照他们说的拿钱去仓库碰面,然后提出要求,先听你妹妹的声音,不破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你妹妹的位置。”

“你是说我来稳住他们,不破警官他们趁机救人?”她的眼一亮,“这办法的确不错。”

“你那边就比较危险。”他皱起眉,“去太多人会引起注意。”

“不要紧的。”她笑笑,“我把钱给他们啊,自己赶紧走,再让守候在远处的警察抓他们不就行了?”

“我不放心。”他的右眼忽然跳了起来,“钟毓跟我说过,梁家音跟的男人有接触地下钱庄,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碰面时你不要私做主张,随便答应他们的其他条件。”

她主动上去搂住钟衍的腰,靠在他胸前蹭了蹭,“别担心,我要色相没色相,要金钱都在那里了,除你以外,谁会打我的主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气笑了,“难道我中意的女人会很差吗?”

“是、是——”

起初认为钟衍是不苟言笑的性格,随着接触面增多,就越发觉得他是个情绪化很浓重的大男孩,只是,无法走近他的人,当然无缘得见,而她面对这份从天而降的礼遇,心底泛着股淡淡的甜意。

或许,她的未来会很好。

一切照计划进行,为了不打草惊蛇,谁也没知会梁家音的生母。

好在钟衍退烧后没再烧起来,梁家宁也一切正常,两人要接触外人前都习惯性戴上透明口罩。

钟衍方面跟随钟家的老朋友不破警官,悄悄上了警车,随时监听安置在梁家宁戒指上的袖珍监听器——那个戒指是警方给的,梁家宁还犹豫了一下应该戴在哪里,后来自己忍不住敲敲秀逗的脑袋瓜,碎碎念着“那根本不是重点嘛……”不是为喜欢的人所戴,哪个指头不都一样?

不破警官想到这件事就好笑,还对那个坐在对面的钟衍说:“你似乎找到个很有趣的女孩。”

钟衍不予置评,两眼盯着那个监听设备,“真的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梁家音的位置?”

“嗯,通话半分钟以上就没问题。”不破警官宽慰他。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按早先的安排,到达仓库交钱的梁家宁要求听电话,这边的车上很快有了无线电波的信号,在她有意无意的拖延下,警方迅速找到梁家音的位置,予以营救,而梁家宁也在交过钱后赶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迎向早已等候她多时的钟衍,警方很快包围了从那间仓库暗门逃出的霖哥同伙!

长出一口气的梁家宁赶紧问:“音音怎么样?警方有找到她吗?”

钟衍忽然说:“面对勒索钱的人,你不戴口罩也无所谓。”

“钟衍,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她绷起小脸。

“放心吧。”他轻笑,“我怎么敢让你失望?等会儿咱们会在警察局做笔录时碰面的,先上车休息一会儿?”

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下,“谢谢。”

“你在跟我说‘谢谢’?”他不满了。

“我是说谢天谢地。”她笑盈盈补充。

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刚才很害怕吧?”

“呃……”

“我听得出。”他笑道,“你的嗓音很像第一次给飞机下指令,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思虑不周全,每一句话都考虑半天,不过,也多亏这样,争取了跟梁家音对话的时间——”

“所以,迟钝的人也有好处是吧?”梁家宁不好意思地羞红脸。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钟衍并不反对她小小的自夸。

“两位请上车吧。”

一旁的警察在不破警官嘱咐下把他们俩送到M市警局,根据司法程序,清点拿去做赎金的两百多万,签字领回,然后才是去见梁家音。

几天不见,梁家音也消瘦很多,脸色阴鸷,不等梁家宁上前开口,闻讯赶来的梁母刘慧珊扑了过来,抱住女儿大哭,“你去哪里啦?妈担心死了!为什么会被他们带到警察局——你知不知道你爸——”

“我知道。”梁家音掀掀唇,不着痕迹地推开母亲,走至梁家宁对面,“你哪里来的钱赎我?”

“我……卖掉了爸爸给我买的屋子。”梁家宁解释。

“哈。”梁家音垂着眼,“当初要你卖,你不卖,为什么现在卖了?”

“那不同,我怕你有危险……”

“当时爸要给你换大房,你不换,害我以为你别有心思。”梁家音的眼圈微红,“姐,我对你一向是颐指气使惯了,你都不在乎吗?”

“音音,我们是姐妹啊。”梁家宁心头一软,走前两步,想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

出乎意料的是梁家音,她冷不防抬手,明晃晃的亮光一闪而过,刺得梁家宁睁不开眼。

从梁家音出现,钟衍就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细微动静,更快一步扬臂护住梁家宁的头,无视锋刃划破衣袖,搂住那纤细的腰急退数步,短短几秒,所有人震住。随行女警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上前扣住梁家音,将她按到墙壁上,双手拢在腰后。

精巧的修眉刀沾了血迹,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梁家音——这是你自找的!”钟衍护住梁家宁,厉声道,“本来看在家宁的面子上,我并不打算介入,你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下手,我不把你送进监狱里好好反省,‘钟衍’两字倒着写!”

“你说什么?”刘慧珊疯狂地去揪他的领带,“我女儿怎么得罪你,你要她进监狱?”转而瞪着梁家宁,“贱人!是你这个贱人做了什么?你害死我老公还不够,要他断子绝孙才满意吗?”

“她有做什么?”钟衍不顾一直拉扯他的那只小手,决然地甩开刘慧珊,阵阵冷笑,“你连她拿着刀要扎家宁都看不到,自然也不会相信她串通欠了地下钱庄钱的人勒索老爸的事吧——”

“胡说!”刘慧珊回头看一眼被女警制伏的女儿,“我女儿不会那么做!”

“我是不是胡说,等警方做完跟她串通那几个人的笔录后,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他指着梁家音的后脑勺,眯起眼说:“如果不是家宁念在你父亲的养育之恩,不管是不是又一次耍手段都要出钱赎你,你以为,我们会大费周折跟警方协商,让家宁冒险去谈判?你的死活根本和我们无关好不好?至于你父亲的死怪罪家宁?真好笑,家宁和我亲耳听到你第一次就跟人合谋欺骗梁先生,她是不想你跟着不清不楚的人被骗,那有什么错?你不搞这些花样,你父亲会四处奔走筹钱?什么叫做本末倒置,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下算是见识到了。”

被他骂得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刘慧珊见女儿一句话也辩驳不出,心也凉了半截,“音音……你真的……”

“是!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撕破脸也没什么好顾忌,梁家音边吼边挣扎想要翻身,奈何女警擒拿的力道十足,让她无法动弹,只能面对雪白的墙壁,愤恨地说:“梁家宁,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凭什么瓜分属于我一个人的父亲?你算什么东西!所有的本该我一个拥有,就是因为你,爸爸什么都要先考虑你!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去欺骗爸爸,爸爸也不会死!就算那群人后来骗了我,绑架我来勒索你,我宁愿让他们拿走所有钱,也不要你拿走一分一厘!”

“音音……”手里提着装满钞票的箱子,梁家宁心如刀割,“从小到大你都觉得我只是个外人?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吗?我,我真的把你当作妹妹啊……”

“呸!你也配!”梁家音狂笑不止后,涕泪横流,“我爸爸有钱,你有了工作依然是死赖着不走,爸爸死了,你是不是又要来瓜分遗产?好啊,我坐牢了,没法跟你争,你满意啦?”

“我没有想过要剥夺梁家的财产。”梁家宁幽幽地望着那对母女,“我不走只是割舍不下你们……”

“家宁!”再也听不下去的钟衍抓住梁家宁的手,“现在就跟我走!至于这个疯女人,你最好找个好律师,不然,诈骗加上蓄意伤人这项罪,你做好准备在‘里面’多呆几年吧!”

梁家宁被扯得有些痛,然而,比之心痛不算什么,拎紧手里的箱子,也不顾后面传来的凄厉哭笑,随钟衍步出警察局。刚走下高高的台阶,迎面来了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

梁家宁精神恍惚,一时竟没认出来那是钟衍的母亲和两个兄弟。

“阿衍!”钟母震惊地拉起他受伤的手臂,“你的手是怎么了?为什么袖子都给染红了……”

不是被人提醒,钟衍也没注意到血已滴答一路,那发愣的梁家宁更是没能发现,此刻,顺众人的视线瞧去,她抓过他,“钟衍,你——”

“傻瓜,刚才被骂得那么难听都没见你哭,这会儿哭什么?”钟衍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泪,蓦然明了昨日眼皮跳是为了什么,不过,能给她消灾,又见她真情流露,皮肉伤就是战利品。

“对不起……”都是她的缘故,心,好疼好疼,已分不清到底在疼什么。

“停停停——”被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给刺激到,钟家小弟伸手分开依依不舍的两个人,“你们不要旁若无人好不好?谁来解释一下这伤怎么回事,还有你们怎么会从警察局出来?二位不是在自我隔离吗?”

钟母心疼宝贝儿子,弹了钟家小弟脑门一下,“先带你哥去看医生、包伤口!其他问题等会儿再说不迟!”朝着大儿子说,“钟晟,你开车。”

钟家大哥领命先去停车场。

“家宁是吗……”钟母温柔地抚着在颤抖的梁家宁,“你也来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妈!”钟衍不大情愿地说,“家宁累了一天,让她回去休息,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哎呀,你妈我会吃人吗?或是你怕我没问题审你?”钟母把梁家宁的手臂从儿子的掌心里硬是抽了出来,“等回头,你爸跟我会两堂会审你!现在是女人私房话时间,你少给我凑热闹,安安分分去处理伤势!”

“钟衍,先处理伤吧……”梁家宁的眉心难以舒展。

钟母见车来了,一左手一右把他们两个拽到后排车座上,而后将小儿子踹到前面,“一会儿上高速去交过站费!”

“妈——”钟家小弟据理力争,“来的时候就是我交的。”

梁家宁想替他解围:“我来交吧。”

钟家小弟笑嘻嘻地套她的话:“家宁妹妹,这钱你是以什么身份交的?”

“我——”梁家宁被噎住,懊恼自己反应太慢。

钟家老大透过后视镜平静地说:“梁小姐,不用在意钟毓的话,他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家里的车只买不养,专用排气量大的,用时他最挑,自然路费由他出。”

“喂,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二哥一样刻薄?”钟家小弟哀怨地对对手指,觉得世界充满黑暗,连最忠厚的老大都变得如此……难缠。

“实话实说。”

钟家老大继续开车,俨然无视右边气急败坏的小弟。

坐在后座中间的钟衍一句话都没说,闭上眼,靠在梁家宁瘦弱的肩头上,不知想些什么。梁家宁膝上是牢牢抱着的钱箱,慢慢地,她把一只手放到钟衍的手上,与他指间交握。

钟母犹如什么都没看到,径自掠过车窗外一一飞逝的景致。

好静。

飘起的洁白雪花又把外面装点得不染尘埃,只有人们的内心明白,雪下是怎样一个花花绿绿的天地。